徐子鸣愣眼瞧见了轻尘:“原是搭上了那老妪,怪不得都开始穿金戴银了,还白捡这么大一孽子,来,小畜生,叫声师叔。”
此话一出,立刻招来周围各师兄弟的嘲笑。
“老妪?”轻尘冷眉冷眼,拔剑的声音清脆入耳。
徐子澜先一步按住了快要出手的轻尘,望向了徐昌平,瓮声瓮气的叫了一声:“师父。”
许昌平目光鄙夷,并未选择搭理人,倒是徐子鸣气急败坏,拔高音量企图让在场所有人都注意:“叫什么师父?我平阳宗可没你这种下贱的弟子,居然自甘堕落当一老妪的男宠。”
无数视线落在徐子澜脸上,徐子澜欲辩解,但他却反驳无力,翕动着唇角低声蹦出五个字:“师父,我没有。”
徐昌平厌弃憎恶:“住口,你做出此等龌.蹉之事,早已不配当我平阳宗弟子了。”
“人怎么就龌蹉不堪了?”戚明轩本不屑管人宗门之事,但着实瞧不上他们这做派:“别说那位姑娘长得惊为天人,就算她真是老妪,徐子澜也算是打抱不平,怎么到了你们这儿就成了惦记人钱财的无耻之徒?”
徐昌平并未跟戚明轩争执,他也看出来了,这人是有身份地位的,一向势利的他也不会自找没趣。
徐子澜脸色煞白,瘦弱的肩胛骨微微颤栗:“师父,你什么意思?”
徐子鸣气焰甚高:“什么意思?自红尘客栈那日起,你就不是我平阳宗弟子了,今日就算你来参与比试,也别报我平阳宗名号,以免污了我平阳宗门楣,丢人现眼的东西。”
“师父,我真的没有做那些事情,我与那位宋姑娘……”话说到一半,徐子澜陡然闭嘴,他意识到,说他与宋弋清清清白白,但他对人产生了别样的心思,早已经谈不上问心无愧了。
一群往日同门对着他哼气嘲笑,只觉得他做贼心虚,之后,一群人更是转身不带留恋离去。
戚明轩和晏无邪两人看了个透彻,面面相觑又相对无言,晏无邪使了个眼神给戚明轩,人瞬间了然于心。
一只手搭上了徐子澜的肩膀,整个人被戚明轩紧搂着:“不就是被逐出师门吗?我这还没师父呢,不用受师门羁绊,多逍遥快活。”
徐子澜兴致低沉哀恸:“可你是侯爷。”
目光再转到晏无邪,却未再说下去。
一个是锦衣玉食的侯爷,一个是天潢贵胄殿下。
轻尘收剑的动静儿有些大,只冷漠淡然的吐了三个字:“我不是。”
还未来得及悲伤,人群中就是一阵人头攒动。
“她们怎么也来了?”
“是览淅的人。”
“览淅的人怎么会入九州?”
“我在来的路上还碰见过她们,没想到她们居然是览淅的人,那为首的那个不就是……柳青芜?”光是那三个字,那人念出声时就是一阵惊悚。
数十人自山下而来,皆是女子却气势汹汹,所到之处人忌惮到远离数丈,就怕与她们染上关系。
门派衣着以紫灰色暗系为主,一群人身上透着诡秘的阴邪气息,令人望而生惧。
徐子澜盯着为首的那女人,女人长相艳丽,妆容浓厚,但上了年纪的老态是靠脂粉遮不住的:“览淅?”
戚明轩盯着那群女人看了几眼,觉得阴气属实重,他这么阳刚之人都有些后脊发凉了,连带着说话都小声了些:“就是苗疆。三百年前在九州无恶不作被赶出九州,现在在九州西北边陲处称王称霸,行径恶劣残暴到妖魔都为之惧怕。”
又是一阵喧闹,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长泽仙君,是长泽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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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画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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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款而来的白衣男子仙气萦绕,身形颀长、脊背高挺,一张脸傲雪凌霜,簇拥在他身旁的人不计其数,却无一人敢贸然上前,只在稍远处望而却步,惊叹瞻仰。
戚明轩:“外界传闻果然未夸大其词,这长泽仙君确实仙骨脱尘,这要是放在王公贵族,不知会有多少女子爱慕于他。”
徐子澜并未展笑,只闪过稍瞬即逝的艳羡,而后神情一同轻尘那般凉薄。
“就是感觉这长泽仙君长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确实见过,昨夜那画卷之上唯一露脸的人,不是那长泽仙君又是谁?所以,宋姑娘和长泽仙君认识?难道说,宋姑娘是长泽仙君爱慕的女子?
戚明轩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那……?”
余下未言明的话晏无邪颔首认下了,长泽仙君与那幅画中之人,模样倒是相差无几,气质也如走出壁画一般。
柳青芜目光痴迷的望着不远处的男子,此去三百多年,他一如当年那般才高气清,冷峭的眉峰巍峨轩昂。
自当年巍冥山一别,再见他依旧是一眼沦陷。
书祈珒也察觉到那过于别样的视线,微不可察的侧目挪眼,就见柳青芜正眉宇目笑的望着他,被那样一双堆满浊气的眼睛盯着,属实做不到平静,眼中泄出几丝厌恶之情,本想别开眼色,却见柳青芜前方那位白衣男子。
那一刹那,书祈珒失了神。
属实是像,不免多瞧了人几眼。
戚明轩就不是一个嘴闲之人,又开始在徐子澜耳廓处嘀咕,惹得徐子澜耳根子痒意横生,敏感的缩头缩脑:“我怎么感觉长泽仙君方才在看你?”
书嵊走到书祈珒面前,弯腰作礼:“师父。”
在男人的默许下,书嵊面对台下各派一众弟子,端庄正派,一言一句字正腔圆:“各位,近日九州妖、魔两族异动频发,已经严重扰我人族安危,大敌当前,泽屿特号天下各派齐聚,为的是互相讨教、相切相磋,本次比试之后,若各位不嫌弃,泽屿也会授一些功法,望各位一同为了九州安危戮力同心,共同对抗妖、魔两族。”
此言一出,不乏奋勇人士争相附和,不知是真情还是溜须拍马的居多。
“长泽仙君心系天下,乃我人族表率,诛魔伏妖,守卫九州,天下修道之人义不容辞。”
“诛魔伏妖,守卫九州。”
……
徐子澜诧愣了一阵儿,这才反应过来:“此次泽屿比试,是为了号令天下共同抵御妖魔两族?”
戚明轩也难免被这激昂的情绪渲染而变得振奋:“当然了,你没见这一路上这么多妖魔鬼怪吗?”
晏无邪:“虽魔族早在三百年前因魔尊温恪瑜被封印而颓败,但近年来各路魔主蛰伏良久,早就不安于静,妖族也想入九州分一方天地,泽屿要是再不出手,九州迟早覆灭,此次泽屿能传授功法,足可见长泽仙君之仁心。”
“泽屿牵系的是九州所有人族,它一动,其他门派自然争相拥护,要不然真等妖魔两界大肆进攻,你觉得谁又能置身事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形势分析得透彻,好似只有徐子澜一人混沌其中,他对天下局势并不清楚,平阳宗此次来泽屿也只是为了学两套法术回道观继续壮大门派。
他脑子里回想的还是昨夜那幅画。
画上的女子当真是宋姑娘吗?可画中不还有另外一人吗?那人又是谁?
书嵊一抬手,喧嚣平息安宁,由此可见,大家对长泽仙君这位弟子也很是尊崇。
“诸位皆可向心中想求教之人问道,无论是泽屿还是各派。”
在场所有人,想要问道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长泽仙君,但也心知肚明,问道长泽仙君不仅自不量力,还不知礼数。
所有人都在观望等待,似乎并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柳青芜给一旁的女人使了个眼色,那女人立刻抱剑领命上前:“览淅柳潇潇,问道……”
柳潇潇阴险诡然的目光落在一众人之中,不敢与之视线交错,就怕惹火烧身,其中一人肩脊颤抖了一番,柳潇潇邪笑扯唇:“上原派霍韩道。”
早在半路,霍韩道就因对方一派是女子就多言语轻薄,甚至想强迫人就范,没曾那群女子居然是览淅的人,现下才知惹了不该惹的麻烦。
视线尽数落在他身上,若不应战,就是丢了门派脸面,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上石阶。
戚明轩瞧着右方的览淅,又将目光转向试台,勾眉好整以暇的看戏:“看来是有私仇,还好我在路上没招惹他们,要不然现在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就是我了。”
这话霎时惹得另外三人白眼,晏无邪:“你是没招惹她们,但你惦记上的那人完全不亚于她们。”
就郓城那个女魔头,跟览淅的人也差不了多少,而且还隔着种伦呢。
不出所料,那人几招之后,便捂着肚子疼得哀嚎满天,整个人在地上打滚叫骂:“你下毒,妖女,你们啊——”
晏无邪面色毫无波澜,只是一贯黑眸深邃:“看来是在路上被下蛊了。”
“下蛊?”九州之内这种邪门歪道徐子澜还从未见识过,倒在地上之人真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钻动一样。
万事不知的徐子澜也并未让戚明轩厌烦,反倒是耐心讲诉解惑:“蛊虫算是览淅派修练的独门秘术了。”
“当年就是因为她们擅长虫蛊、毒气、和阴邪之术,闹得九州各派提心吊胆,不少修道人士舍在她们手里,后被各派和各国驱逐至蛮荒,现如今再回来,免不了新仇旧恨一起算上。”
玩世不恭的脸上多了些许担忧:“等着吧,览淅会将九州搅得天翻地覆的。”
台上之人已经从咒骂演变成求饶了,叫声凄惨瘆人,七窍流血得台下好多人惨不忍睹。
书嵊叫停了闹剧:“柳姑娘,点到为止即可。”
柳潇潇蹬开匍匐在她身下卑屈求饶的男人,霍韩道口吐鲜血,冷汗直流,而台下竟无几人敢出言制止。
师父说不能太拂了泽屿的脸面,她也就此作罢,面色憎恶又厌烦,将腰间的一个小瓶扯下扔在地上:“滚。”
霍韩道慌乱的将解药服下,虽身体内那刚才还在四肢百骸啃咬的虫蛊已经停止,但他全修为尽散,整个人身软骨碎,发出痛苦的呜鸣。
戚明轩站得东倒西歪的,远没有一旁的晏无邪那般挺拔,还时不时蹭一下徐子澜:“修为尽散,览淅的东西还真挺邪门。”
“身旁有人。”徐子澜忌惮的提醒了一句,他们右侧正是览淅,总感觉阴嗖嗖。
台上的戏还没完,柳潇潇长剑入鞘后却并未下台,而是用那样一双阴森寒凉入毒舌的眼睛扫过台下一群人,万籁俱寂,给足了览淅排面。
“诸位,容我再报上我的门派,览淅。”女子气势压人。
“这一路上,耳闻大家对我览淅一派误解颇深,我览淅虽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但也睚眦必报,对于那些辱骂我派之人,我览淅本想要诸位付出代价,但我派仁慈,解药会在比试之后送到大家手中。”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解药,她们给我们下了毒?什么时候下的?”
不乏贪生怕死之辈:“我不会也中毒了吧,姑娘,我在路上可没对你们不敬。”
“手段如此低劣,还真是——”话未说完,柳潇潇一个杀神而去,那人立刻畏惧得闭嘴。
这下戚明轩也神色慌乱了,摸着自己的心口检查:“她不会也给我们下了毒吧?我完全没注意。”
周伯阳作为正道中还算有些实力之人,自然瞧不上览淅这做派,愤然想着让人主持公道:“长泽仙君。”
书祈珒冷漠怜悯性的给了柳青芜一个眼神,柳青芜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又瞧了一眼台上的柳潇潇。
柳潇潇姿态高傲:“诸位放心,我览淅并非恶派,本想对那些有所冒犯之人小惩大诫一番,但今日各位是为了共御异族于此,我览淅也既往不咎,只要服用了解药,各位即可平安无事。”
自此,览淅派的人将解药送至一些人手中,那些人瞬间转变脸色开始感恩戴德。
周伯阳蔑视着柳青芜,对她的行径很是不耻。
对此,徐子澜也颇有微词:“览淅不是被逐出九州的吗?为何还敢行事如此乖张?”
顾及着右侧那群人,戚明轩说得极尽小声:“你觉得她们为什么敢这般嚣张?人族之中,虽旁派横生,但除了泽屿和岚山派之外,其余各派修仙者皆是些半吊子。”
“虽不愿承认,但览淅可以说是人族第二大门派,要想剿灭异族,这群人加起来,还不如一个览淅好使呢!”
览淅的狠毒,早已到了人神共愤、妖魔胆寒的程度,用她们来多付妖魔,是个一箭双雕的买卖。
徐子澜秀丽的容貌上很是不明:“可览淅为什么会回九州,这不是甘作棋子吗?”
戚明轩又开始颠言倒语,诡谲暗示:“就那些事儿呗。柳青芜三百多岁,长泽仙君不也三百多岁吗?谁知道他俩有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
徐子澜谨慎的瞅了眼柳青芜,发现人的目光果然落在长泽仙君身上,而之后,女人冷邃的寒光刺进他的眼中,瞬间让徐子澜脊背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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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问道泽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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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真如戚明轩所说,长泽仙君与柳青芜是故交,还交情匪浅。
自览淅派那一闹腾,众人再不敢造次多语,比试也继续进行了下去。
几人算是见识了各派精妙的剑法和招数,问道之人中不乏有人挑选了泽屿弟子,皆以落败告终。
台下所有人都看得仔细,企图从别家功法中偷师几招为自己所用。
徐子澜每每看得深情专注,只为从那些泽屿弟子中估摸出书嵊的实力,越看到之后心中越是擂鼓如撞,台上的弟子他都不一定胜得过,更别说泽屿首徒书嵊了。
戚明轩:“泽屿不愧是九州第一大门派,那个明月派洛玚知也算是赫赫有名,居然连一个泽屿普通弟子都敌不过。”
徐子澜的目光从台上跳脱到上位的两人,他先是盯着站在太师椅旁的书嵊,书嵊一身白袍如明月清风,负手而立气质不同凡尘,那把剑更是苍松翠绿,并非普通铁匠所铸。
而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这套宋姑娘送的衣裳,好似并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书嵊了。
并非如此,宋姑娘曾经教导过他,万事不可不战而败、不进而退,未到最后分晓,谁也不知胜负如何,即使只有微乎其微的胜算,也会有逆天之机。
黝黑如曜石般的眼珠滚动着,落在了太师椅上的书祈珒身上。
他视野里的长泽仙君,跟宋姑娘不尽相同,皆是清冷出尘之人,他们的存在就是供人瞻仰的。
如果宋姑娘和长泽仙君认识,那她为何会对长泽仙君如此不屑轻视。
在徐子澜深陷迷局中时,戚明轩那嘴是一刻没闲着。
“又落败了,我看这整个九州,不会找不出一家弟子打得过泽屿吧?那泽屿让我们来干嘛?看他们炫技呀?”
晏无邪顺势接了句:“人族这些年来虽说门派横生,修仙之人数不胜数,但都只为东施效颦,空口自诩修仙道,不过只是为了谋利,真正修道的,少之又少,泽屿此次比试,就是为了选出真正的天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