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脾气也好了些:“轻尘。”
轻尘谁的话也不听,他只听宋弋清的,听见人示意,不疾不徐的用剑身在汩麟洁白的脖子上擦过,剑归鞘时,更是凛然无情。
戚明轩深知,这轻尘就是唯宋弋清马首是瞻的,想之前,就因晏无邪不善的多看了几眼宋弋清,两人就追着打了数日。
要不是轻尘一介幼童,不过十四,戚明轩都快怀疑轻尘对宋弋清有别样的心思了。
夜半三更,周槐心来给宋弋清送被褥,宋弋清坐在房外的红木桩上,对怀里抱着的东西爱不释手。
确实暖,一直搂在身上,手心都出了密汗。
周槐心从屋内出来招呼了一声儿:“宋姑娘,我就不打扰了。”
“周姑娘。”宋弋清抬头叫住了人。
周槐心近身与宋弋清相视时,才理解徐子澜说的那句柔情似水是何意。
女子谈吐优雅,眉目如画如诗月,在红烛之下白里透红的脸色,确实令人仰慕。
“既知他不会害人,你们就没想过回溪谷村吗?”
周槐心本就是乡野出身,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坐在了宋弋清身旁,好奇的摸了一把狐狸尾巴。
“为什么要回去?”
她说这话时,没有一丝离家不归的眷思,有的只有轻快愉情。
“在这儿多自在,既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操劳生活琐事,没有任何的鸡毛蒜皮,也不用为生活烦忧,如此随心所欲,人间仙境之所,又何必偏要回溪谷村,又或者其他地方。”
谈起这日子,周槐心脸上的笑是止不住的扬:“宋姑娘,你不知道我,我对那个地方没什么念想,这不太平安分的世道,女子命运多悲惨,溪谷村看着民风淳朴,但每家每户要是活不过去了,有些陋习还是存在的。”
“要不是汩公子,我现在该在三十八里外的风韵馆中,那儿生活虽纸醉金迷、不愁吃穿,但也以色侍人,远不如现在这般。”
爱慕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了,那双还算稚嫩的眼波中闪着热潮春情:“我知道你们修仙问道之人都有凌云之志,我不一样,我只要平安喜乐就好。若有机会给汩公子生儿育女,人生何求呢?”
“我知他是妖怪,但那又怎样,他待我们可好了。宋姑娘,你不知道,汩公子他温柔、风趣、爱护,每逢佳节……”
或许提起心爱之人,全是溢美之词,滔滔不绝。
书析伝呢?书析伝是怎样的人?
他温柔、大爱、单纯、傻乎乎,徐子澜有几分像他,大爱与否暂未可知。
戚沢呢?她心中有他,对他的情感自又不同。
晏无邪那日说得对,她朝三暮四,处处留情。
周槐心豁达,通透,比宋弋清这个活了三百多年的人舒畅,宋弋清自己拧巴,越活越难以叵测。
宋弋清满腹苦楚,每每这时,总是用淡笑来假以掩饰:“我情愿是你!”
没那么多命定的责任与枷锁。
“这有何难,你在这儿跟我们一起不就成了。再养一个,汩公子还能养得起的,整座山都是他的。我知道汩公子对你有意。”
有意、动情、情深,这是不一样的,她对徐子澜倒也有意。
周槐心翘着脚来回晃荡,许是被情境所染,还真有点天真无邪:“不过我看那位徐公子对你也有意,你们俩要是想,都可以留在这儿。”
“这世上少了你们两个道士,又不会有何不同!”
周槐心刚走,宋弋清还未从谈话中醒悟过来,汩麟便来了。
她总是在疏解旁人,却也总是被人疗愈,即使满目疮痍,也能为周槐心的话动摇。
若真在这儿隐居,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别再说成亲嫁娶这事儿。”
汩麟摸了摸鼻子,抱住了宋弋清倚靠的红木柱,委屈巴巴道:“可不敢了。”
宋弋清:“有时间回一趟九天,就算不为灵龙一族,也为司宬。”
汩麟:“你总这么操心旁人的事儿,你上辈子媒婆转世吧?”
宋弋清:没办法,年纪越大,越喜欢说教和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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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点,姑奶奶,这是手,不是蹄子。”
暗离一把抓过戚明轩的手按在桌上,动作粗鲁:“别废话!”
“这药很贵的,你能不能抹匀点。”
戚明轩的手因为被热茶烫伤起了水泡,特地来找暗离帮他擦擦药,不过他觉得,找错人了,该找徐子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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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弋清和戚沢的故事后面再讲,司宬是汩麟的哥哥,之后也会提到的
还有就是,这个灵龙不是恐龙,不要搞错了
第43章 顶级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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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宋弋清……,那个汩麟怎么着也算是个半神族,在她跟前儿完全不禁打,那宋弋清岂不是比神族还厉害?”
今日那番打斗戚明轩也瞧见了,要多痛苦有多惨烈,宋弋清那一招一式,胜券在握、手到擒来,移形换位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戚明轩忆此前那副场景,只觉得宋弋清一身仙侠之气,修为更是惊为天人,难念膜拜到令人神往,双目虚迷。
“我瞧着宋弋清的修为跟那位长泽仙君也是能不相上下的,早年间也从未有人听说过九州有这样一位女道仙者。”
“我怎么知道?”
宋弋清神神秘秘不是一天两天了,暗离对于宋弋清魔道双修的事儿闭口不言,若真给人抖露出来,戚明轩可能会更崇敬。
可难保不会惹得会惹得另外两人心生嫌隙。
暗离看着戚明轩手上的水泡,先是用手指尖戳了戳,之后更是直接给人压破。
“啊啊啊!”
惨叫声穿透房梁瓦舍,撕心裂肺到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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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睢玉自昨日一见山林异动之后,一直心绪不宁,只等人下山之后,这颗心才将将坠地。
溪谷村人见人回来,再一想到昨日山神发怒,瞬间就围了上来,尚有讨伐之势。
戚明轩能说会道,找了个借口,只说是山神知他一行人身份,尊天道、重世人,就放他们回来了。
也不免夹带吹嘘:“那山神可是真神,切不可忤逆他的神指,日后若再有什么饬令,可不得有怨言,只管侍奉就是。”
“还有还有,山神命我告诉你等,这溪谷村的人都是得他神辉的,有灵性,若是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可不能饶了你们。”
戚明轩告诫得神气十足,倨傲着头颅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倒是像一位传话的小神童。
“再有就是,溪谷村的女子都是为侍奉山神而降临的,她们会保佑你们、为你们祈福,所以得好生待着,可不敢有怠慢。”
“否则……”俊利的眉眼一挑,正色冷厉,有几分上位者的傲视刹气。
“山神会对降下灾祸,责罚你们对神女不敬。”
一群信奉鬼神的人一听这话,嘴里叨叨有词:“神女?责罚我们?”
无知的村民虽有疑云,但也只能连连点头奉承。
暗离见人喧吵之余,凑到戚明轩身旁踮着脚咬耳朵:“那条蛇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些话了?”
戚明轩驼背佝腰,脸上表情依旧傲慢自大:“他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
交代他的另有其人呗~
顺着视线而去,一身淡色青衣纱裙的女子正抱着小狐狸玩弄,眼里尽是醉心玩趣。
小狐狸虽然蜷成一团,但也可见膘肥体胖,跟团肉球一样,宋弋清那小身板儿,还没狐狸宽呢,抱着也不说吃力?
原是神女另有其人。
不用被卖去红楼,也不用委身于不喜之人,经此一遭,刘春然也是得福庆幸。
“徐公子?”
万睢玉将徐子澜扯至一处,徐子澜略有别扭,不动声色的拂开万睢玉攥着他衣袖的手。
男女有别。
“山上那位当真是山神?你们不是说十有八九是妖怪吗?”
汩麟其实也算是妖怪,他有兽形,也被归于妖中一类,但灵龙一族,早在几千年前便升入上神。
这么些年来,因从未有人见过灵龙,当年古籍也只是寥寥几笔,更多的便是话本中杜撰的,长此以往,大家都只当它是臆念产物。
徐子澜挠了挠后颈,想当初他言之凿凿,跟万睢玉十分确信,那就是要妖,现如今只觉得羞愧。
“不是还有十之一二吗?”
还好,那时话没说得太满,不然如今还圆不了谎。
他现在也狡诈了些。都是宋弋清交得好。
倒是临走时,大娘一直极力挽留他,征询他对万睢玉有意与否。
万睢玉给他送了手帕,送手帕的意思徐子澜虽不懂情爱,但也知其中深意。
忙不迭拒绝了人,拉着宋弋清他们当天就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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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溪谷村逗留了两日,可得加紧赶路了。
马车辘辘碾压过碎石和枯枝,宋弋清可喜欢逗她的新宠了,这也使得她的旧宠失宠了。
小狐狸通体白色软毛,身上也暖烘烘的,宋弋清并腿坐在那儿的时候,狐狸的软爪踩在她腿上,罗裙上沾了点尘土,宋弋清也视若无睹,狐狸用嘴蹭了蹭宋弋清的脸,宋弋清反倒是春山如笑。
色狐狸!男狐狸精!
马车停了,戚明轩的声音自幕帘外传来:“又要在这林子里将就一晚了,宋姑娘,将就一下。”
宋弋清轻缓抬头,脊骨直立,只虚虚瞥了徐子澜一眼:“嗯。”
声如柳絮飘逸,跟她的人一样,似乎很难将她抓住。
宋弋清在刻意回避他,徐子澜就算再呆傻,这么多天的冷默无言下来,也发觉了。
“宋姑娘,你给它起个名字吧?”徐子澜主动扯话,勾起的唇弧带了讨好的意味儿在里面。
“叫白昳吧”又白又漂亮。
马车勉强可作床躺下,木板上铺着白色绒毛毯,很细腻温暖,有了狐狸更是驱散了宋弋清的冷感。
狐狸趴在暗离和宋弋清中间,身体也是本能的亲近宋弋清一些。
暗离睡得香,能听见她浅显的均匀吐气声。
夜晚的老林子里时不时传出几声鸟雀的脆叫,又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火星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堆旁的几人靠着树歇息。
月色清冷寂寥,倾斜洒在薄雾的夜暮中,隐隐绰绰透过斑驳的树叶缝隙,带来飘渺凉气。
宋弋清一抬手,玲珑白玉手链上缀着的铃铛便发出细微的响声。
随着施法,一只白光振动翅膀的蝴蝶便出现在两手之中,玉指青葱修长,很是漂亮精细。
白色朦胧的蝴蝶刹那在她手中消失,光也湮灭了。
以此同时,九州之外的蛮荒,一座苍茫的孤城之上,一只同样的蝴蝶飘到了戚沢肩膀。
他过于冷沉压抑了,棱角分明的脸在阴暗里轮廓尽黑。
他一身黑,比这不见天日的黄沙黑夜还深几分,身上那股阴煞之气地冻天寒,唯有那只白蝴蝶为伴。
她是渡在他身上唯一的光。
戚沢摊开右手手指,清癯遒劲的手指骨节分明,白色的蝴蝶俏皮的飞到他手指上跳动,也使得男人一贯无情的脸有了痴梦笑意。
戚沢也给宋弋清传了一则消息,不过他的蝴蝶是黑色的。
柳青芜去了墨澹却迟迟不归,蛮荒之地的妖魔来势汹汹,皆是想趁柳青芜和览淅无所作为之时大举进犯九州。
以他一人之力虽然打得过,但妖魔众多且难缠,难保有时分身乏术。
这座城池空无一人,唯一与他有来往的,是称下那群黑压压的妖魔。
妖魔目的一致,这时候倒是齐心。
黑云压城,本就岌岌可危的城池,更是有被摧毁的征兆。
屡次强攻不下的魔族也有些气急败坏了,妖魔军之后,几位衣着黑袍的诡灵魔教聚集一处,其中还有一位身材魁梧的犄角男人。
“戚沢。”一魔族气愤难扼,盯着不远处的孤城怒声呵斥。
“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要不是靠魔尊怜悯,能有他?等杀琊大人的事儿成了之后,再让魔尊好好折磨一下这个叛徒。”
宋弋清收到戚沢的黑蝶信使,嘴角笑意还未压下,惊闻身后有鞋靴踩在枯枝落叶的动静儿。
她能猜到是谁,但没想到人这么来势汹汹。
“宋弋清!”
宋弋清转身之后,徐子澜的身形将她压在他的阴影中。
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因为他是背着皎月的,她从那紊乱狭猝的呼吸,和刚才那声喊叫,可知徐子澜现在一定又恨又可怜。
或许还耷拉着脑袋。
“你不睡觉,你在这儿玩儿蝴蝶!”
听见这话,宋弋清忍不住失笑:“玩儿蝴蝶怎么了?”
她玩儿个蝴蝶还让他生气了?不知道他又在闹哪门子别扭。
他长得白净,即使在夜里,那张脸也泛着白光,那双丹凤眸透亮澄澈,像是一簇未被污染的清泉,看着就令人心神舒适。
“你不仅玩儿蝴蝶,你还玩儿狐狸。”徐子澜控诉得凄苦又伤怜。
宋弋清:“……哦。”所以呢?她就玩儿狐狸和蝴蝶了,他要咋滴?
对于她的气定神闲,徐子澜一个心机,吐露心声。
“你玩儿蝴蝶和狐狸,就是不玩儿我,它们能有我好玩儿吗?”
哼。
话音刚落,又惊慌顿觉言语有失,即刻结巴解释:“不、不是,我是说,自从有了它们,你都不同我说话了。你不理我!”
可怜兮兮的,全天下有哪个男人会因为女人的不理睬,而这般憋屈?
宋弋清也直言不讳:“不想跟你说话,烦你。”
徐子澜小嘴一撇,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直睁。
“为什么?我又哪里得罪你了,我都听你的话了。”
委屈巴巴,又呆头呆脑的。
“你再这样我就不听你的话了!”气呼呼。
“威胁我?”女子声色清越温软,带着绵长的尾调儿。
女子眸清唇润,轻轻眨动的眼睛魅惑人心:“你不听我的话你能怎样?”
徐子澜觉得宋弋清很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决定对她做出严厉惩罚。
“我能……能不把我的狐狸给你玩儿!”让宋弋清冷,这样她才会让自己靠近,甚至主动让自己爱抚她。
嘿。
宋弋清还以为他思前想后这会儿,能说出什么狠心凶恶的威胁呢?
一声细微的轻笑,像是在讥诮,女子淡然吐出两个字:“就这?”
嘲讽性直接到达巅峰,徐子澜彻底被惹火了,双目热潮滚滚,不过不像是生气,倒像是……
顷刻间,宋弋清被面前男子一个粗暴野蛮的推行,肩背抵在了身后的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