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道三百年后——荼知er【完结+番外】
时间:2024-10-17 14:42:43

  “山下那头九头鸟不会上来误事吧?”
  柳青芜口中的九头鸟,正是落渊。
  落渊自知道宋弋清在泽屿内,屡次攻山想把人带走,但都被书祈珒挡回去了。
  “来便来。”落渊身受重伤,再硬闯泽屿,指定是死路一条。
  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了。
  书祈珒负手而立,并未多看柳青芜一眼,只紧紧盯着伤势未愈,又染风寒的宋弋清。
  不惩治宋弋清,他会落人口舌。
  过了今日就好了,只要过了今日。
  围观各派弟子等不及的催促,今日天光大好,水洗靛蓝,晴空万里,属实是诛魔的大好时机。
  书倾望天,混浊乌黑的眼瞳又落在宋弋清身上。
  往日不可一世的宗门弟子又如何?
  如今书浔书末已死,年轻一辈书析伝连一丝残魂都没能留在世间,宋弋清入魔,还剩一个书祈珒。
  书祈珒又因心结,三百年道法长进微乎其微,成仙之路更是渺茫,或许还不如自己这个当初的旁门左道。
  “列阵,行刑!”
  宋弋清全身滚烫发热,头脑晕乎,眼眸中洇出少许薄雾,看着那群泽屿弟子开始列出阵法。
  千机阵,书祈珒和柳青芜当真是不愧于心狠手辣这个词,书祈珒心狠,柳青芜手辣,要说他俩走不到一起,那老天真是无眼了。
  隔着汹涌人潮,宋弋清望着那位身处高位,受万人敬仰的长泽仙君,蓦然一笑,灿若繁星。
  众派中,不知何人还喊起了口号:“诛杀妖女,除魔卫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引人声鼎沸喧天,宋弋清却只觉得这群人愚钝。
  难怪这些年中,九州再难出一位佼佼仙者,眼前这群人,不过是酒囊饭袋的宵小鼠辈,并无半分仙人姿容,难当大任。
  “笑话,就凭你们,也配在亓云山叫嚣?”
  九头凤凰羽翼绚彩如霓虹,从天而降时,幻化成一唇无血色的男子形态。
  落渊落在宋弋清身后,手捏一块布裹,凌冽目视着正前方的书祈珒。
  “不过是鸠占鹊巢、颠倒黑白的伪君子,我今日就让你们知道,谁才是书浔的正统弟子。”
  赫然在目的除了亓云山的地契,上头还有书浔的印章,写明了齐云山的归属。
  “看好了,宋弋清是名正言顺的亓云山之主,她才不是你们口中的魔教。”
  金光闪闪的字迹呈现在半空,众人看得一目了然,大体意思是书浔将亓云山传承给了座下弟子宋弋清,望她执掌门派,光耀门楣,顺带还附有一句——恐书祈珒心结难解,待日后与书析伝多照拂书祈珒。
  连书浔都能看出来宋弋清那时与书析伝之间郎情妾意。
  当即有人跳出来质疑:“不过一寻常卷轴,这种伪造的东西也敢拿出来弄虚作假?”
  落渊怒极反笑,也只总有那么一些厚颜无耻之人:“伪造?那你可问问你们仙君,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伪造的?”
  书祈珒面色神态自若,但内心却少许发慌。
  不等书祈珒发话,一旁的柳青芜倒是耐不住性子了。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若是假的,自无需多说言,但要是真的,当初浔阳真人也不过识人不清,被他这心术不正的弟子哄骗了。”
  “但好在长泽仙君清明,以身正道,拨乱反正,又有何不可?难不成还是他错了?”
  柳青芜极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厚颜无耻,詈夷为跖还能如此掷地有声。
  众人自是更偏向书祈珒的,一众人中,不少人也正是因为书祈珒修的道,局势一到,自然得激越拥护。
  落渊也只是早年间听宋弋清说起过这个柳青芜,今日一见,当真是令人作呕。
  宋弋清在落渊的搀扶下起身,玉簪随意绾的发丝凌乱,清风一扬,白衣如水。
  她只需要站在那儿,不论相貌,就是冰清玉洁之仙姿。
  落渊心疼她这些时日受的苦:“再等等,我已给墨澹同我关系好的妖王去了信儿。”
  宋弋清细若游丝:“好一个拨乱反正。”
  柳青芜也是言语犀利到以假乱真:“三百年前你就与魔族纠缠不清,不仅有温恪瑜,还有其他魔头。屡次与魔族交往甚密,不是心存异心是什么?”
  说的是谁宋弋清也听出来了,戚沢。
  “入魔道,背弃师门,如今还让一妖怪来拥护你为浔阳真人衣钵弟子,真当天下众人都同你一样愚不可及吗?”
  柳青芜声势过于压人了。
  落渊连连点头承认,这天下之人确实是愚昧。
  柳青芜字字句句踩在宋弋清的痛点上,看着一旁将她视若死敌的正道门派,连连嗟叹。
  柳青芜尖锐刺耳的声音极具穿透性,笑得眼歪嘴斜:“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擅闯泽屿的妖孽杀了。”
  如今气势恢宏,号令泽屿弟子,还真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模样。
  顷刻间,落渊便与数人交手。
  柳青芜惩治宋弋清心切:“动手!”
  柳青芜怕落渊坏事,已然上前迎敌了。
  千机阵所耗费弟子和功法极强,列阵虽繁琐,但这套阵法极强。
  宋弋清望着头顶渐起的剑形虚影,千机阵中,每一剑都是一次死机,即便是上仙,又有谁能抗住着一千式。
  白色的剑影落下,像是从宋弋清头颅劈开一般,浑身骨骼战栗,有粉碎之兆,身形摇晃着站稳脚跟,硬生生咬牙憋住了痛鸣。
  可靠硬撑,也撑不了几剑就倒地得再难爬起,若是没被囚仙环桎梏,她或许还能与之一战,冲破这阵法。
  历经柳青芜的虫蛊折磨,这一下下的钝痛,倒是没之前难捱。
  宋弋清狼狈万状的承受着往日她所修行的道法带给她的苦难,看着台下那一张张龇牙咧嘴的脸,除有些人于心不忍,对她面露怜悯外,更多的人,无不拍手称快。
  还有那仰之弥高的书祈珒,他无动于衷,神色冷然静默,全然忘却了往日的师门情谊。
  她一再悔怨,是她对不住书析伝。
  这就是乱用禁术的报应吗?不仅要痛失所爱,还会被三界所不容。
  一道白影倏然从空中掠过,未等人先现形,书祈珒就急遽出手将人打入了阵法中。
  来人身形矫健,受了书祈珒那一招入阵法后,即刻立在宋弋清头顶,身形颀长的男子以道法抵挡着降下的剑阵。
  徐子澜,他还是来了。
  宋弋清怕他来,又怕他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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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亓云山永不枯萎的长春花,是书析伝对她从未消弭的爱意”,我那早死的白月光好浪漫呀!
第78章 一剑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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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招尚且侥幸能接过,可剑阵的威力,凡人之躯,必死无疑。
  书祈珒认出了来人,当日泽屿大选时,书嵊不及,他想要收为弟子的那人。
  姓甚名谁,他倒是忘了,不重要的人物也不必记得太清。
  当初他就知那形似书析伝的小道士与宋弋清关系匪浅,还真让他猜对了,居然敢只身入泽屿救宋弋清。
  是她的弟子吗?
  设下阵法的一众弟子见有人入阵,虽是长泽仙君打入阵法内的,但明显那人是一位修仙问道的人族,一时竟有些踟蹰。
  千机阵威力强悍,寻常之人指定是无生还的可能的。
  “这不是那位……”台下也不乏有人能认出徐子澜的身份。
  徐子澜当日胜过泽屿首徒书嵊,自此名声大噪,众人本以为他会成为长泽仙君弟子,没成想,却再无消息。
  月余过去,再见时,徐子澜竟与魔教中人为伍,实属疑惑和惋惜之举动。
  徐昌平今日本也是来凑凑热闹的,自泽屿大选后,他们一派就赖在了泽屿未离去,想着多修炼点泽屿的功法,再学成回他的道观。
  可今日却见到了他的徒弟,徐子澜。
  不,徐子澜早已与他派划清关系了,再不是平阳宗弟子了。
  徐子鸣盯着天幕中已经接下好几剑的徐子澜,看着他修为精进如此,愈发记恨起人了。
  明明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侍奉弟子,如今竟能有如此修为,当真是令人羡煞妒忌。
  徐子鸣不屑一顾:“还以为他胜过书嵊师兄是因为勤加苦练,才致使修为精进,哪知是修炼了邪术才有如今的成就。”
  此言一出,即便徐子澜身上无半分邪气,但只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魔女挡剑,一定与那魔女关系匪浅,指定也是心术不正之人。
  千言万语的诋毁徐子澜充耳不闻,他只想要破阵,奈何他所学阵法并不精湛,连这是什么阵都不得而知。
  阵法浑厚的剑气气势逼人,他修为过低,硬生生撑过片刻后,握剑的手也战栗不止。
  以他一人之力是挡不住,他太弱了,此番行径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以卵击石,贻笑大方之举。
  俯视身下之人,宋弋清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整个人神志涣散,想来是被书祈珒和柳青芜用了私刑。
  好歹也是同门师妹。
  望向他时,兀自默默垂泪,似有千言万语想宣之于口,却吐字艰难。
  他看清了她的口型,她在劝他走。
  她就坐在那儿,犹若风吹浮萍,纤弱如杨柳,望向他时,不知是泣是笑。
  轻风吹起她的青丝和裙袢,是他本该都抓不住的旖旎绮梦。
  但他既得到了,便不该放手。
  法术挡不住不要紧,一剑形刺入徐子澜,虽未留有伤痕在肌肤之上,但他却觉得近乎元神俱灭。
  接踵而来的还有余下的,凡他挡不过,只会用肉身接下。
  全身经脉尽裂,骨骼也破碎得错位,明明是是最极致的疼痛,这是宋弋清都能感受的来自于她身上的。
  想来徐子澜也同她差不了多少。
  至上空淌下的几滴血迹落在她身前,随后又是白衣、手背、眉心。
  她听见徐子澜压隐忍痛苦的低鸣,心口像是被刀割下一大块肉一样,双目凝滞痴傻,泪眼如注。
  少年终究是不敌,悬坠时,宋弋清抬手,两人的食指擦过,徐子澜落在了她身上。
  往日君子如玉风姿无双的徐子澜,此刻却是引颈杀戮的哀亡衰颓态。
  宋弋清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但却被徐子澜牢牢摁压在身下,她也不知徐子澜从何而来的力气。
  不仅如此,凉如寒冰的手指穿插如她的指缝。
  “宋弋清~”
  游丝的呼唤是贴在宋弋清耳畔喘出来的,他想要叫出她的名字,却感觉心肺被什么压制得死死的。
  血迹从徐子澜檀口溢出,又顺着宋弋清脖颈处滑下,宋弋清鼻息之间满是血腥,自己的,徐子澜的,几乎荫蔽住了少年身上淡薄的沉木清香。
  “走吧,徐子澜。”
  徐子澜试图起身,可却在剑阵一次次而下时,又像是被人踩断了脊柱,扑倒在宋弋清身上。
  他知宋弋清也疼,即便有他护着。
  “怎么走啊?”
  即便是见过徐子澜最怯懦之时,也未有此时哭噎涕零脆弱,裹挟着哭腔的低吼沙哑无力。
  “走吧,你救不下我。”
  “你在这儿我又能去哪儿?”
  少年声色哽咽,凝视着宋弋清那双失真乌眸。
  无需多言,千言万语的缠绵情意都在对视的旖色又悲苦眼底。
  宋弋清推拒徐子澜不成,而后又捧起他的脸,眉目紧拧如山峦,眼中水雾愈发浓烈,凤眸一颤,接连隐入乌黑的鬓发中。
  “你听我说,你先走,等我日后找机会去找你。”
  “戚沢他们也要来了,他们会来救我的,没必要多此一举。”
  徐子澜是肉体凡胎,她是不死之身,受点苦没什么的。
  少年年岁小,加之生性执拗:“有必要。”
  宋弋清心疼他这般模样,即便她自己也疼得死去活来,唇吐鲜血,咧至耳根。
  “徐子澜,你是不是疯了?我又不会死!”
  高山景行的少年促狭的轻笑了一声:“得叫我夫君。”
  这时他竟还有心思玩笑。
  徐子澜发丝散乱,浑身瘫软,字字珠玑:“你是不会死,但你会……疼啊。”
  血泪混合的砸在宋弋清肌肤上,灼寒交织,这场景似曾相识。
  “我不想你、想你疼。”
  “你说过的,你怕疼,也说过,从前有人护着,我不想你选了我,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还能无动于衷。
  他不是书祈珒,他做不出此番狠心之事。
  他既认定了她,自不会做到事不关己。
  生死相随,不是寻常夫妻许诺的誓言吗?即便他俩还未成亲,但也有了夫妻之实,如何算不得?
  他不想做薄情寡义的负心郎君。
  此情此景,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痴男怨女情深断肠,可却是在处置堕入魔教的逆徒,众人只觉得大快人心。
  “暗离,我没让她来,将她困在了红尘客栈,你知道的,我们第一次相识,就是在那儿……”
  初见时,宋弋清头戴轻罩,姿态轻柔,只凭借眉眼,徐子澜便能看出她仙骨不凡,继而心之神往。
  宋弋清也回想到了那天,自红尘客栈时,他就已然为她做到舍生忘死了,她那时还以为徐子澜不过色胆包天。
  “区区一个禁身阵,你不会真以为就能困住老娘我吧?”
  “你们修仙问道的就是废物。”
  暗离现身时,周身魔气泄露,众人自知是魔族,也曾有人见过她,一些道法低微的人,见人后立刻退避三舍。
  暗离目眦欲裂:“敢动我的人,我今日就血洗了你整个仙门百家。”
  如此来势凶猛,可面色却惨淡虚弱,想来强硬破阵也费了她不少劲儿,撂的狠话衬着那双眼,阴森可怖。
  暗离想着打破阵法,冲那些阵眼弟子下手。
  书祈珒一个眼神,一旁的书嵊心领神会。
  眼神又落在交缠在一起受刑的二人身上,两人皆是一袭白衣,那位形似书析伝的弟子,如此一看,倒是更像了。
  从徐子澜口中喷溅而出的鲜血血珠染了宋弋清满脸,男子奄奄一息,双眸发软的险要闭上。
  “徐子澜……”宋弋清低喃着他的名字,如此反复。
  徐子澜却在宋弋清一次次的呼唤中,脑中重现着以往宋弋清唤他名字的场景。
  有姿态端庄的,有气恼的,也有羞怯涟漪的。
  一旁的剑化作虚无,凭借意识而成的剑,不再是那柄清透泛白如冰的剑身,而是剑身发青,像是缠龙盘踞,正气凌然,波澜壮阔到地动山摇。
  书祈珒有所察觉,却又难以置信,双目失神僵滞。
  只等生死未卜的白衣少年手指轻动,那剑好似有共鸣一般,竟落入徐子澜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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