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于淡漠了,三年的师兄妹情好似并未让这位不苟言笑的男人有所羁绊。
他想要复活柳凄凄,无所顾忌,师门教诲不听,往日情分不念,甘受劫难也不悔。
宋弋清自然也不会对书祈珒留情,尖锐的牙尖咬破书祈珒颈侧,腥咸微涩的鲜血喷涌在她嘴里。
书祈珒神色不变,并未有一丝痛觉显在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俊朗容貌上,轻抚着宋弋清的后背:“不会再疼了,再忍忍,书析伝就要来了。”
宋弋清陷在踟蹰中,书析伝要真来了,那他指定是会将手中另外半本秘籍拱手相交给书祈珒的。
书析伝过于心软了,他断不会忍心她这般样子,他只会想,还不如用自己的身体复活柳凄凄,让她和书祈珒在一起。
可她又想他能来救她,她真的扛不住了,书祈珒甚至不许她寻死觅活。
这就是她往日最敬仰的师兄带给她的痛,万魔噬身。
柳青芜踹门而来时,宋弋清和书祈珒还抱作一团,纠缠得好似浓情蜜意的眷侣。
女子神情愤然:“戚沢已经破了亓云山的结界,我的人拦不住他,能打得过他的只有你。”
“既然他赶着送死,不如趁此机会把他杀了,一劳永逸,也免得他三番四次坏我们的事儿。”
“反正他也是魔族,早该死了!”
柳青芜恶狠的嗔恨着埋在书祈珒身上的宋弋清,这世间,多数的怨恨,来自于嫉妒。
宋弋清混沌中听见书祈珒要杀了戚沢,顾不上身上的痛楚,不让书祈珒起身:“不,不要,别杀他,我求你,不能杀他。”
书祈珒起身,将攀缠在他身上的宋弋清放置在被褥厚重的床榻上。
宋弋清想要碰书祈珒,却被书祈珒巧妙的避开了,情急之下,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好在书祈珒眼疾手快,施了个定身咒,将人推回了榻上。
书祈珒踏出房门时,身后还有一道微弱的颤音:“书祈珒,别让我恨你。”
戚沢来得挺快的,这会儿已经杀上了亓云山。
不过不仅有戚沢,还有风尘仆仆而来的书析伝,白影现身在戚沢身旁,两人并肩而立。
书析伝看着着满山的白绫绸缎,终究是没忍住胸膛里抑制不住的血气:“书祈珒,你是不是疯了?”
“师叔尸骨未寒,你就要对宋弋清下手?”
书析伝平日温文尔雅,重话都不曾说过几句,如今激愤到手中的轻羽剑都随之抖动,清秀的小脸皱往一块儿。
书祈珒:“她不会死。东西给我吧。”
戚沢看着书祈珒身后的院落,魔灵耳朵尖,那一声声凄厉的叫喊他尽收入耳,寒冽的眼中溢出嗜血的恶意:“别跟他多废话,找机会带她走。”
似乎是因为出身皇室,戚沢身上耳濡目染泛着冷意的傲视,凝视着书祈珒,鄙夷不屑。
戚沢比书祈珒更冷沉邪狞,手中的剑早已是按耐不住了。
戚沢率先出招,瞬现在书祈珒面前,两人顷刻交斗,使尽浑身解数。
书析伝有戚沢帮衬,只要戚沢拖住书祈珒,那他就有机会带走宋弋清,也不会让书祈珒酿下大错。
柳青芜没想到书析伝是和戚沢一块儿来的,其实也早该想到的,宋弋清出事儿戚沢又怎会不来?
怪只怪温恪瑜让他的狗四处流窜。
她如今是打不过书析伝的,到底是神器在手,书析伝也几招之内将她打得口吐鲜血。
戚沢几乎是用命在拦下书祈珒,伤势惨重,竟还有闲工夫解决她苗疆的那群弟子。
想来他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
可她不甘心,竟然这么容易就功亏一篑了。
书析伝情急得破门而入,阔别几日,宋弋清就被书祈珒折磨得不人不鬼,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蓬头垢面、满身伤痕的人是宋弋清。
他抱住宋弋清的手都止不住的瑟缩,自是不敢嫌弃的,只有心疼。
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宋弋清眼角滑落,湿润了油亮的乌黑鬓发。
书析伝扯出一个勉强宽慰的笑:“怪我,我来晚了。”
“以后除了你的身边,我哪儿也不去。”
宋弋清疼得要死,如今见到思慕良久的人,也能笑得出来,只是情绪较为悲苦。
宋弋清被书析伝背出门时,又逢书祈珒与柳青芜一同袭来,书析伝如今灵力大增,也能勉强抗下那二人。
只等戚沢入局后,也逼退了书祈珒和柳青芜。
两相对视,戚沢和书析伝也算心有灵犀。
书析伝不欲与书祈珒他们多作纠缠,由戚沢断后,他带着人走。
宋弋清躺在书析伝肩背上,从前她觉得书析伝的背没书祈珒的舒服,如今不这么觉得了。
“戚沢他……”
书祈珒会杀了戚沢吗?
书析伝声色清润缱绻,带着沁人心脾的暖意:“他能从书祈珒手中抽身的,我们先去客栈等他。”
书祈珒看着逃走的黑影,并没有任何想追的冲动,柳青芜却是急得跳脚。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那凄凄呢,好不容易搜罗回她的残魂,要是过了时日,没进入灵体,那她就永远不能转世了。”
负手而立的男子气定神闲:“她身上有囚仙环,书析伝要是不想她疼死的话,自会带着人回来得。”
柳青芜还是放不下心,总觉得没底,惴惴不安:“那她要是真那么能忍,忍到凄凄魂魄散灭之时呢?”
书祈珒估摸着以书析伝对宋弋清的疼惜,过不了两日,书析伝就会乖乖带着人回来求他复活柳凄凄,让宋弋清免受魔灵噬身之苦的。
他了解书析伝,软弱且无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书析伝掀不起风浪,但变故就生在温恪瑜身上。
姒樱这会儿正在温恪瑜身旁闹着脾气,秀丽的柳叶眉蹙起嗔怒道:“如今正是魔种出世的关键时机,为何还要出来找戚沢那个吃里扒外叛徒?”
温恪瑜清俊的面貌中满是兴致,似笑非笑的安抚娇俏的姒樱。
“他能走这么快,指定是宋弋清出事儿了,我倒是好奇,宋弋清出了什么事儿,能让他急能那样?”
宋弋清不得不感叹一下命运多舛,才逃出亓云山,走了不过一刻,就在这竹林中碰见了温恪瑜。
显而易见,温恪瑜也挺诧异的,特别是对宋弋清那副狼狈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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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祈珒:让宋弋清当我们play中的一环
第85章 生死同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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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见面,分外眼红,免不了一场生死恶战。
还未说只言片语,温恪瑜几乎是顷刻出手。
好在书析伝也算身法精绝矫健,带着宋弋清躲过那一招后,将人安稳的放置在了一旁,急遽设了结界来护住宋弋清。
温恪瑜温文尔雅的气质中不乏似有若无的狂妄:“凭你,还不是本座的对手。”
为道多年,书析伝自知不是温恪瑜的对手。
温恪瑜一个千年魔头,灵术高深莫测,当初他们集一群人之力,在温恪瑜手下,也只能勉强保命,还是温恪瑜几次三番手下留情所致。
如今能与温恪瑜抗衡的,是仅修道三年的宋弋清。
宋弋清是当之无愧的道系天才,古往今来,任何道系弟子在她面前,都只有仰视的份儿。
只是如今宋弋清不仅法力尽失,连自保都成问题。
况且温恪瑜还带了一个姒樱。
姒樱虽然也是女流,但在魔界七大高手中位列第二,第一属她的姐姐,妶月。
姒樱撇了撇额发,媚眼如丝,风情万种足以勾世间所有男子的魂魄:“怎么,看上我了?还是想找我求求情,饶过你们?”
妖媚妩性的女子笑得明艳动人,站在儒雅随和的温恪瑜身旁,两人瞧着,倒像是一对再过普通不过的寻常商贾夫妻。
姒樱很喜欢挑逗眼前这位小道士,她也自知书析伝是看不上她的,他心里的人,在他身后护着呢。
当年与书析伝他们初次交手她便知书析伝心意了。
可怎么办呢,一身白袍,心思单纯如明镜般的纯情道士,她偏偏想要撩拨。
“要你跟我说两句软话,我也不是不能放过你们走。”
姒樱自以为是的暗送秋波,却遭来书析伝涨红脸的嗔怒。
他在那一刻的窘迫过后,甚至有所动摇。
求饶的话,就能让宋弋清活下去,她不该死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他贵为道系直系弟子,又怎么能与魔族求饶呢?
可那是宋弋清啊,他自己死,绝不会有半分的踟蹰。
或许再过不了几年,宋弋清就能得道成仙。
仙门百家几千年来,成仙之人寥寥无几,女仙更是无一人,宋弋清的名号,或许会名垂千古。
“书析伝……,你敢……”耳侧是身后女子传来低冽迷离的软音,却带着坚韧的决绝。
宋弋清一手捂住起伏剧烈的胸口,另一只手攥上书析伝的袖袍。
温恪瑜竟在书析伝的神色中窥见了丝缕犹豫,不屑冷蔑了一眼那样貌过于寻常、只沾了几分清秀的男子。
“还真得软弱无能之辈,为了能苟且偷生,竟还真想着讨饶。”
温恪瑜眼溢讥讽与鄙夷:“好啊,如若你今日真敢跪,今日我也可以暂且先饶过你们。”
如今宋弋清身受重伤,他也不过是趁人之危而已。
姒樱在一旁不以为意的帮腔:“这有什么,宋弋清又不是没跪过?”
对面的少年气质温润如玉,差了几分意气风发,清如水的眼眸中似怨含恨。
宋弋清疼得锥心刺骨,似乎是体内的那些魔灵察觉到了温恪瑜身上的魔性,愈发猖獗了。
着实是不好受,本一张口就是痛苦的吟咛,但硬生生让她咬牙抗住了,轻拽着书析伝,期盼将人扯回来。
“你敢!”
“你手中握的是轻羽剑,你是正道之首,绝无可能,书析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今时不同往日,我不许。”
书析伝另一只手抚上宋弋清的手背,因入了秋,宋弋清体寒发作,身子冰冷刺骨,他也握得紧实牢固,好似再无机会握紧宋弋清的手。
姒樱歪扭着头,窥探着书析伝身后的宋弋清,只闻宋弋清那凄厉却克制的痛喘,却未见其人。
“你身后那位怎么受伤了?这世上除了我们家魔尊,还有人能伤我们仙道第一人宋弋清吗?不知又是哪一位高人?”
“三界中也未曾听闻有这样一人,九天之上那些神族,不过一群羽化登仙的虚无躯壳而已,也找不出几个厉害的人物,更是不理俗世。”
姒樱当真是纳闷,以宋弋清如今的发力,远在她师父书浔之上,就连魔尊她也能略胜一筹。
“难不成三界内真有什么隐匿避世的世外高人?”
姒樱这话是对温恪瑜说的,主要也想打探一番消息。
如若真是个厉害的人物,洞悉清楚来历,也不一定不能为他们所用。
书析伝捏紧了手中的轻羽剑,强盛的剑气注入他体内,浑厚得快要冲破他的身体。
瞥了一眼地上痉挛寒颤的人,想来要是今日没有变故,他和宋弋清都得死在这儿。
戚沢应当会来给他们收尸的。
也好,生同衾,死同穴,也是多少夫妻梦寐以求的。
他应温恪瑜动而动,他也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
姒樱破书析伝的结界还废了一时片刻的功夫,走近那疼得痉挛打滚的宋弋清身旁,满脸诧异。
囚仙环锢身,宋弋清就如同常人那般,周身无一丝灵气可使,邪性也无,还要受噬骨之刑。
姒樱不明所以的提着裙角蹲在宋弋清身旁,盯着那一身伤痕且半死不活的宋弋清,耳畔是惨绝人寰的痛叫,不绝于耳。
女子精美妖艳的面容上诧异非凡,正色发问:“你中毒了?”
姒樱兀自嘀咕:“瞧着也不像是中毒之兆?”
“指定是柳青芜那老妖婆的新手段吧?你竟还对付不了她?”
柳青芜,跳梁小丑一个,苗疆那群人也都是一群宵小鼠辈。
宋弋清出了满身的大汗,本玉骨冰肌的神姿如今也染了泥垢,脸颊都裹满了灰烬,神情照旧清冷遗世,自带仙诀飘飘的脱尘气。
姒樱用手中的白玉扇给宋弋清扇了扇风,只因宋弋清大汗淋漓,想来是热的。
居高临下的姒樱骇怪迷惑,单手勾起宋弋清尖细的下颚,仔细端详,眉头微蹙,瞧不出其中的玄机:“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腹泻了?”
宋弋清眼中的痛苦化作一滴滴水光粼粼的热泪,流淌在姒樱白嫩的玉指上。
魔灵体凉,姒樱被宋弋清滚落的泪珠烫得轻颤儿了一下。
拧眉不解,不知宋弋清如今这般狼狈惨痛是为何故?
姒樱甚而面色惊慌:“我这还没动手呢,你就开始哭?我当了八百年的魔头了,心早就堪比石头硬了,你就算跟我求饶也是没用的。”
要宋弋清如今有力气说话,指定得噎两句姒樱。
不是说讨饶就放过他们吗?
不过她是没力气说话了,傲骨嶙嶙的别开脸,不屈全写在了那双晦涩难明的灰瞳中。
“到底打不打,你耍的什么花招呢?”
书析伝瞅准时机从与温恪瑜的交手中抽身,他怕姒樱对宋弋清不利,毕竟如今只需姒樱动动手指,就足以令宋弋清丧命。
姒樱察觉书析伝朝她而来,不躲不避。
温恪瑜并未给书析伝一线存活的生机。
他不知宋弋清为何迟迟不愿出手,即便是身受重伤,也不该是如今这般任人宰割的模样。
宋弋清若不出手,二打一,书析伝必死无疑,宋弋清也得死。
要是有个宋弋清,他还能忌惮几分,书析伝还没宋弋清厉害呢!
或许人生终究是世事无常,生死不过顷刻转瞬之际。
生死之命,常人也未能可控,难料叵测。
宋弋清这般厉害的人物,也不能料事如神,知悉自己会在今日死于温恪瑜之手。
她甚至从未料到自己会不敌温恪瑜,死得如此草率。
满口鲜血从她檀口喷涌而出,瞬间急淌至她的脖颈,全身的骨髓在这一刻化作齑粉,身体摇摇欲坠后瘫倒在地。
那一招本是冲着书析伝去的,所以温恪瑜用了十成十的灵力,要打在书析伝身上,指定是命不久矣。
宋弋清却不动用法术,竟直接以身抵挡。
这下就连温恪瑜也困惑茫然了,瞳孔骤缩,唇口翕张。
姒樱膛目结舌,整个人如是被下了定身咒一样,与温恪瑜面面相觑。
书析伝在那一刹那,身躯寒凉如万丈深潭水,心口一紧,思绪尽失,混沌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