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回到床上时,他会尽量放缓动作在床右侧找到一个位置,静静的躺着等待入睡,同时又希望不要这么快睡着,直到他把她偷偷放进梦里。
在十三年后,其实如同他们共度的二十一年一样,什么也未曾改变,她到来,她离去,什么都没改变,他没改变,世界没改变,但一切都将不同,因为他剩下的只有梦和奇怪的回忆。
自从遇到她,她就把他从自己身上剥离出来,给了他一个全新的样貌,一颗全新的心,全新的一切,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她先是用一个旋转型开罐器发明之前的开罐器来切开了他——首先是一个锋利的切口,然后是棘手的、耐心的、持续的放血工作,上下反复撬动尖尖的、鱼翅形状的钢片,直到她的开罐器围着他撬一圈,把他从自己身上挖走。
会痛吗?一点也不,甚至他很喜欢,痛的是当他被挖走又失去了那只能让他挣脱的手,沙丁鱼罐头的钥匙和盖子像蜕下来的皮一样翻卷起来,这种痛就像一把匕首刺进他的心脏一样。
他一直认为,爱,也注定要保持缄默,直到它也变得坚硬、冰冷,如岩石一般,他从未说过这个词,是吗?不,他对她说过,对着夏天、对着夜晚、对着怀表、对着她的枕头说过。
他现在又想对她说了,不是因为他快要死了,而是因为他爱她,因为他看到了和她在一起的永恒,因为爱和失去也是伴侣。
可是来不及了,绿光落在了他身上。
再也见不到她了,永远,永远,永远。
“我可以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余生。”阿洛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什么房间?”巴蒂好奇的问。
“就是这儿,巴蒂,”阿洛挽住了他的手臂,轻轻靠在他身上,“这儿,和你一起。”
巴蒂看了看,他已经回到了家里,他们正站在书房,大量稀有的皮装书整齐的堆放在墙壁周围,被窗户和面向奥特河的阳台中断,白天,这扇特殊设计的法式窗户能让最宁静的光线洒进来,晚上,他就在这里工作,她在他身后,等他往后仰头时,她会低头给他一个吻。
突然场景又变成了一年级的火车上,他仍然在盯着她,一眨不眨,坚定不移。
她真美,我想看她一辈子,他恍恍惚惚的想。
“巴蒂!”这次她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而是挤了挤脸上的酒窝,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对他张开手臂。
“阿洛!”他起身抱住了她。
哈利带着邓布利多回来了。
“巴蒂·克劳奇,巴蒂·克劳奇。”
几个声音在叫喊。
可是没有巴蒂·克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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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番外开启重生线。
第61章 重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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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在16岁的夏日醒来时,手里还抱着丹尼送她的那本《小径分岔的花园》。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骨肉丰盈的手,一点也没有枯瘦的样子,一切都回到了年少时,但她和巴蒂过了一生,如此真切,那不是梦,那是他们的上辈子,她终于在雪松林的迷宫中找到了那条正确的小径,回到了她的16岁,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如同一列注定脱轨的火车高速驶向他们崩坏的未来。
可能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就是,多年后,他们的儿子终于原谅了他们这对失败的父母,并把他们葬在了一起,她一直在阿兹卡班沉睡着,等待巴蒂带走她,但没想到最后是儿子取回了她的尸骨,巧合的是,他定居在瑞士那片雪松林对面的山岗上。
没多久,巴蒂也来了,看到他的尸骨,这让她怒气冲冲的骂了儿子一晚上,她完全没想到,父子两个没有了她,居然能到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要是早知道儿子会亲手弑父,巴蒂又会死无全尸,她根本不敢死,死之前也要强撑着逼这两人发誓,谁也不许伤害对方,不然她会死不瞑目!
不过幸好书中提到的迷宫就在雪松林,而谜底就是时间,因为这是通向无限和永恒的途径。
作者在手稿中创造了多种未来、多种时间,那些时间又扩散、分岔,每一种结局都发生了,所有可选择的全部选择了,每个交叉点都令人眼花缭乱,一种原因导出数不清的结果,那些结果又成为另外的无数事物的原因…
它并不是在一个秘密的山峰上原封未动,被稻田埋没或者淹在水下,而是就在大雾弥漫的雪松林——一个由迷宫组成的迷宫,一个错综复杂、生生不息的迷宫,包罗过去和将来,在某种意义上甚至牵涉到别的星球。
时间永远分岔,通向无数的未来,每一种结局是另一些分岔的起点。
于是他们上路了,朝向永恒的日落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既不明亮刺眼,也不漆黑一片,那么多光线注入他们的透明的身体,一条光的隧道通向远方,一直向前。
她带着巴蒂回来了。
阿洛的眼睛渐渐湿润了,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她摘掉头上的叶子,把它蒙在眼睛上,但这挡不住她汹涌而至的眼泪。
“阿洛?宝贝——”霍拉斯眯着眼睛往花园的树下看,他感觉女儿好像在哭,她脸上的水迹在阳光透过斑驳树影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他紧张的从房子里跑了出来,身上的海象肥肉抖动着,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怎么了?做噩梦了?”
阿洛不敢摘掉树叶,她不敢看父亲那双和自己一样的眼睛,对她投来一道关心的视线,她更不敢想,得知她的死讯后,父亲是怎么度过余生的,他拥有过的美好都不长久——中年失去了深爱的妻子,老年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怎么不说话?阿洛!我的孩子…你要急死我了!”霍拉斯看到树叶下面,她的眼泪越来越多,最后她干脆用手捂住脸,哇哇大哭起来。
女儿虽然娇气,但并不是特别爱哭的孩子,霍拉斯的心都绷紧了,唯恐她是被地精咬了,哪里受伤了,立刻就想给她检查身体,但阿洛拉住了他的手。
泪眼朦胧中,她望向自己的父亲,此时他们还没有断绝关系,巴蒂仍然是他心里优秀的男孩儿,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她再也不用在送儿子上学的站台上偷看父亲了。
“我做了个梦…”她抽泣着说,“爸爸,我梦到我死了,很早就死了,我在想,如果你知道我死了,你会有多难过呢?”
“死?”霍拉斯喃喃道,但他拒绝去想女儿死在他前面的悲剧,“不会的,你还这么年轻…”
“爸爸,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但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我,”阿洛抹了把眼泪,不想父亲担心自己,她强颜欢笑的说,“但是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想得到你的支持。”
霍拉斯松了口气,既然女儿有求于自己,那她状态应该还不错,他蹲的腿有些发麻,调整姿势准备坐下,“说吧,你这个鬼灵精,你的要求我哪次没有满足你?”
“爸爸,”阿洛渴望的看着他,毫不害臊的在他头上扔下一个惊雷,“我想结婚,你今晚就去和他的父母商量一下吧。”
霍拉斯的腿抖了抖,身体往后仰,一屁股坐在地上,表情呆若木鸡,双眼发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似的。
他眼珠转了转,仔细端详女儿,又凑近她闻了闻,好像在确定这不是被人用复方汤剂假扮的女儿,毕竟她今天的一切实在太反常了。
“和谁?”没闻到复方汤剂特有的煮过头的卷心菜味儿,霍拉斯吞了吞口水,艰难的问,“你跟阿尔法德最近通信了?”
“阿尔…噢,我记得他送了我一顶帽子,”阿洛愣了片刻,摇摇头,“爸爸,我想跟巴蒂在一起。”
霍拉斯更惊诧了,“但你不是喜欢英俊的男孩子吗?”
“巴蒂不英俊吗?”阿洛反驳道,“而且是你说的,男孩子的长相不重要,对我好才重要。”
霍拉斯:……我竟无语凝噎。
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你也没生病啊?怎么今天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阿洛,你还太小了,明年才成年呢,何况是结婚这种人生大事,爸爸希望你在家多陪我几年。”
“那我可以先订婚,”阿洛坚定不移的说,“爸爸,你就同意了吧,就算我结婚了,也是你的女儿呀,你不在霍格沃茨的时候,我可以回家陪你,或者我结婚了,你也可以去我和巴蒂的家找我啊。”
霍拉斯审视着女儿,但是从理论上来说,她应该没有中迷情剂才对呀,难道是巴蒂·克劳奇送来的那包阿里奥特软糖有问题?
“哎呀,爸爸,你就答应了我吧,”阿洛摇着他的手臂,不停眨眼撒娇,“你不也认为巴蒂是对我最好的男生吗?”
“可是我记得,你们没有谈恋爱呀,”霍拉斯无奈的说,“过生日的时候,你还很失落,这才一个月…”
“那是我之前没发现他的心意,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他,这个暑假我想明白了,我喜欢他,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阿洛撅着嘴,磨着父亲答应自己,“爸爸,你就答应我吧,今晚你就去跟克劳奇夫妇沟通一下,好不好?爸爸,你就答应了我吧…”
“但是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霍拉斯头疼的按着太阳穴,仿佛一只大海象露出了人性化的苦闷表情,“你们的关系还没确定吧?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同意呢?”
“天呐,爸爸,你难道没发现他也喜欢我吗?”阿洛娇横的尖叫着,“不同意?他凭什么不同意?那克劳奇夫人应该带他去圣芒戈看看,他眼瞎!”
“既然你认准了他…”霍拉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们可以先谈几年恋爱,万一不合适…”
“已经五年了,他一直粘着我,我也很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怎么可能不合适呢?他是对我最好的男孩子,”阿洛斩钉截铁的说,“我最后一定会嫁给他的,我很确定我的心意,现在我只是想把名分定下来,我要订婚,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可是…”
“没有可是,爸爸,”阿洛站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屋里走去,“我现在就去找他,晚上你来的时候,他肯定已经为我神魂颠倒了。”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也不害羞…”霍拉斯的脸红红白白,小声嘟囔着。
“哼!”阿洛听到了父亲的吐槽,撇了撇嘴,看到阔别几十年的卧室,眼泪又开始不争气了,但她很快整理好心情,给自己挑了一条漂亮的碎花A字裙,又把那对鸟笼耳环戴在耳朵上。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直到镜子第一百零八次有气无力的夸赞她是最美的女巫,阿洛这才得意的把面纱帽扣在头上,噔噔跑下楼梯,“爸爸,我在克劳奇家等你哦!”
“哎——阿洛!你怎么去!”
“骑士公交呀爸爸,”阿洛狡猾的说,回头对他笑了笑,“爸爸,我好爱你。”
霍拉斯望着女儿的背影,好笑的摇了摇头。
阿洛打开了前门的铰链,站在街道上,她高举魔杖,一秒钟后,一对巨大的车轮和车灯尖叫着在她面前刹住了,她发现这车轮和车灯属于一辆三层的公共汽车,它仿佛是从稀薄的空气里出现的,汽车挡风玻璃上的金色字母组成了这样几个字:骑士公共汽车。
接着一个身穿紫色制服的售票员从公共汽车上跳了出来,开始大声对她说话,“欢迎乘坐骑士公共汽车,只要伸出你的魔杖,我们就可将你带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去伦敦。”阿洛掏出十一个银西可递给他,走上了汽车。
汽车里没有座位,在拉上了窗帘的窗子后面放有六张带黄铜柱的床,每张床旁边的托架上都点着蜡烛,照亮了有护壁板的墙。
一个男巫戴着睡帽,躺在汽车后部,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咕哝道,“现在可不要,多谢了,我在腌鼻涕虫呢。”
阿洛找了一张床坐下,突然巨大的砰的一声,她差点儿倒在了床上,是骑士公共汽车的速度把她向后抛去的结果,她往窗外看去,看到他们现在正沿着一条完全不同的街道稳而快的行驶着。
这辆骑士公共汽车总是往人行道上撞,不过倒是什么也撞不着,一行行的灯柱、信箱和垃圾桶在这辆车开过来的时候都跳让着避开,等它开过去了,就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不多时,一位身穿浅绿色斗篷的女巫从一道狭窄的楼梯上走下来。
这时司机踩了刹车,车上的床都向车的前方滑行了大约一英尺,女巫将一块手帕捂在嘴上,蹒跚的下了车,车门关闭了,又是响亮的砰的一声,汽车轰隆隆的沿着一条狭窄的乡间道路行驶,两旁的树都跳开让路。
骑士公共汽车继续前进,砰砰作响、一下子就向前跳一百英里,一路冲散灌木、行人安全岛顶端的护柱、电话亭和树木,阿洛躺在羽毛床上,感觉自己悲惨可怜,她晕车的厉害。
当这辆汽车突然从阿恩格利西驶往阿伯丁的时候,穿着晨衣和拖鞋的男巫和女巫们一个个的从汽车上层下来,离开了汽车,她成了惟一的乘客。
阿洛难受极了,她想着,等一会见到巴蒂,可要好好拿捏他一下,为了来见他,她可是连这么难受的感觉都忍住了呢。
不知道他见到自己会不会开心呢?
汽车渐渐驶入伦敦,他们沿着查林十字路隆隆前进,阿洛坐了起来,看着房子和长凳挤在一边,给骑士公共汽车让道,下午的天空澄澈湛蓝,几朵白云高高的在上面飘来荡去。
司机猛踩一下刹车,骑士公共汽车滑行着停了下来,停在克劳奇家的房子前。
阿洛表情恹恹的起身,脚步飘忽的下了车,她甚至没力气说一声谢谢,然后汽车门在她身后关上了,轰鸣一声消失在街道上。
她扶着前门休息了好一会儿,双腿发着抖穿过花园,掏出魔杖敲了敲大门。
一个年纪很大的小精灵打开了大门,“你好,这位小姐?”
“我是阿洛·斯拉格霍恩,”阿洛上辈子见过这个专门服侍卡斯珀和卡丽丝的小精灵费里,对她无力的笑了笑,“我来找巴蒂·克劳奇,他现在在家吗?”
“少爷在家,”费里请她进门,对她鞠了一躬,并且拖腔拖调的对着楼上喊,“巴蒂少爷,斯拉格霍恩小姐找你。”
二楼最里面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略显颓废的巴蒂匆匆走出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客厅里那个纤细的身影。
“巴蒂。”阿洛高高扬着头,刚想摆出一副傲娇的样子,让他哄哄自己,突然又想到巴蒂跟在自己身后,他们回到16岁会有一个时间差,这时的巴蒂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现在他还是那个胆小懦弱、说不出爱的、暗恋了她五年的可怜虫。
她要让他体验一下被自己喜欢的滋味,而不是让他沉浸在迷情剂中,患得患失,害怕有一天她会清醒,然后离他而去。
阿洛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巴蒂,嘴角勾了勾,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巴蒂,我有事情想对你说,可以抱我回你的房间吗?”
巴蒂怀疑自己聋了,他的手也不听使唤了,她是真实的吗?还是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魔法史考试那天,她不是说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