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倾身上前,凑到祝玄知耳边,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明明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木兮枝玩心一起,逗他:“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就是什么。”她是不能对这里的人提任何有关系统的事,不撒谎,当然也会不说。
祝玄知冷不防道:“木兮枝,我真想杀了你。”
“你撒谎。”木兮枝瞄了一眼腕间并无丝毫动静的木镯,笃定道,“你现在不想杀我。”
他看了她片刻,看到木兮枝想躲开他的眼神时,祝玄知忽而笑出声:“木兮枝,你的木镯能感应旁人的情绪,对么?”
她被看穿也不心虚:“是又如何?你现在就是不想杀我。”
祝玄知似嘲非嘲地问:“你们木家的木镯真神奇啊,在感应旁人情绪方面不会出现差错?”
其实只有木兮枝的木镯有这种功能,不过她是不会告诉他的:“算是吧,我从小用到大,就没见过它出过差错。”指识别杀意。
“我喜欢你。”
他措不及防地说。
木兮枝怀疑自己严重耳鸣或者不知不觉病糊涂了:“啊?”
“我喜欢你。”祝玄知平地一声雷,又重复一遍,语调懒散,开玩笑成分更多,他眼尾下撇,看向她手腕,“它反应是什么?”
木兮枝被祝玄知这一声“我喜欢你”砸懵了,一时间没回过神,自然没留意木镯的反应。
她听见祝玄知后半句话才回神,原来他是想试试木镯。
早说不就好了嘛,居然说喜欢她来吓她?木兮枝无所谓地掀开袖子给他看腕间木镯:“你看,根本就……啊!这是怎么回事?”
第41章
木镯上的小树苗没较大的变化,却无声地掉了两片叶子,要不是撩起袖子看,可能不会发现。
可木兮枝给祝玄知看木镯的本意是想告诉他,它有识别危险的功能,识别谎言什么的不行。
如今看来,并不是不行,而是她没试过,还没留意过。
木镯识别危险的方法是通过颤动告诉她,这是经过不少事后确定的,眼下木镯并无枯萎迹象,也没颤动倾向,只掉了两片叶子。
这代表的意思是什么?
连拥有木镯的木兮枝都不知道,是撒谎,还是没撒谎呢?
祝玄知捡起那两片叶子,骨节分明的手映得绿叶愈发好看,笑淡了点:“这是什么意思?”
“你等等,我也不确定,我一直以为它只有识别危险的功能。”木兮枝摘下腕间木镯,放到桌面上,“我来试一下就知道了。”
“你不是它的主人?”
她不服:“谁规定是主人就一定会知道法宝所有功能。”功能都是在探索中一步步开发的。
木兮枝有点激动,是对开发木镯新功能的激动。
祝玄知倒是没找茬了,指腹无意识捏过那两片叶子:“那你准备对它撒一个谎,看它的反应判断掉两片叶子是假话还是真话?”
“对,确定掉两片叶子是假话还是真话后,我可以用木镯去识谎了!”她的木镯也太厉害了,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测谎仪?
房间里的油灯斜照在木兮枝脸上,她双眼很亮。
祝玄知好看的眉心微蹙。
木兮枝忍俊不禁:“不过就算不试,我也知道掉两片叶子是假话了,噗,哈哈哈,不然你喜欢我不就是真话了么?太好笑了。”
祝玄知:“很好笑?”
她登时收笑:“不好笑。”不仅不好笑,甚至还会细思极恐,“我现在对着它说一个绝对是假话的话,就看它反应了。”
他一副任君随意来的表情,敲了下桌面:“可以,你说。”
木兮枝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还担心木镯听不到,特地凑过去,嘴都差点碰上木镯上的小树苗了:“我喜欢祝谢之。”
祝玄知失手捏烂了掌心的叶子,没想过她会说这句话来验证,目光转而落到桌上的木镯,只见它又慢慢地掉下两片青青的叶子。
“你看,两片叶子。我猜对了,两片叶子就是假话。”
木兮枝伸手过去摸了摸今晚一共掉了四片叶子,快要掉成秃头的木镯小树苗,本想再用别的话来再三确认一遍的,但不忍心了。
祝玄知松开掌心的叶子,扔到地上,心口有种陌生的情绪,不知是松一口气的庆幸,还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奇奇怪怪。
他没管抱着木镯“哄”的木兮枝,站到窗前看外面。
木兮枝戴回木镯,心情大好,拉祝玄知的衣摆:“你刚没睡多久就被吵醒了,不继续睡?”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看外面,那些是什么?”
她顺着他的话看出去,外面黑漆漆,看不清什么,却能看清有一双双的血红眼睛紧盯着他们这间房屋,像某种蠢蠢欲动的凶兽。
它们想过来,但好像有所忌惮,迟迟没行动,停在原地。
木兮枝回头看贴满符纸的墙,恍然大悟,满墙的符纸或许不是用来防他们,而是防这些东西。
既然地下河的村民知道可以用符纸来防这些东西,又在这里生活许久,那么他们肯定不会轻易被它们伤到,所以她不担心他们。
木兮枝观察半晌,见它们仍然没动作,放心躺到床上。
一切等天亮再说。
虽说地下河没天亮的说法,但外界天亮跟地下河的时间流逝有关,村民也以外界时辰为准。
躺了一小会,木兮枝趴到床榻边缘看还在窗边的祝玄知:“它们又不会过来攻击我们,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来坐着歇会。”
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祝玄知单手撑窗,轻松地越了出去。
木兮枝呆住。
他怎么整天给她没事找事?村民不是让他们晚上别出去,他们也亲眼看到屋外有怪物了,可他还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往外去。
不是说不能出去,好歹先跟她打个招呼吧,他却忽视她。
算了,不管他,木兮枝滚回床榻最里面,又躺了一会,忿忿地掀开被褥坐起来,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小命跟他连着呢。
木兮枝认命地去找他,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小细节。
所幸祝玄知并未走远,木兮枝没找多久就找到了半蹲在一堆草前的他:“你为什么出来。”
“不想在里面待着。”
木兮枝眼睛都睁大了,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出来,结果是因为“不想在里面待着”,这个理由让她火大是怎么回事。
她抓了一把没扎好的头发,怨气比十个邪剑仙还要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叫人担心?”
祝玄知很冷淡:“你担心的是祝令舟,我是祝谢之。”
木兮枝不想理他,又不得不理:“你以为你不满意云中家主给你取的名字,自取了个叫祝谢之的名字,就不是祝令舟了?”
他道:“随你怎么想。”
这个话题终止,木兮枝指着那堆草,一言难尽的语气:“所以你不想在里面待着就出来,对着一堆草发呆?你爱好真挺特别。”
祝玄知拿起一支带有不起眼红色的草:“上面有血。”
地下河昏暗,外面又没灯光,木兮枝没能看见草上有血渍很正常,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在夜间视物如白昼一般。
木兮枝低头看他手中的草,上面的确有几滴血渍,是村民留下的,还是那些怪物留下的?
她思索一阵:“你想弄清楚地下河的怪物是什么?”
祝玄知:“我们进入意念世界不就是为了查清地下河和张钰有什么关联?我们在天墟镇遇到的邪物说不定跟今晚的怪物有关。”
木兮枝迟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也可以选择跟在喜乐身边,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必要在晚上冒这种险。”
“可我就喜欢冒险。”祝玄知扔带血的草扔回草堆里。
“好吧,那我陪你。”木兮枝用手肘戳了戳他,“你是云中火家人,生个火对你来说易如反掌,给我生个火当灯用呗。”
天太黑了,她刚出门的时候险些就踩空摔一跤,好在身手敏捷,及时把住门,免去一劫。
木兮枝暗自庆幸了下。
祝玄知听到前半句,垂眸看了木兮枝一眼,尔后方回她的后半句:“生个火是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但我为什么要为你生火。”
他又不是看不清,看不清路的只有木兮枝一个人而已。
木兮枝大致能猜到祝玄知心中所想,忒不要脸道:“因为我是木兮枝,所以你要为我生火。”
祝玄知充耳不闻。
她问:“真不给我生?”
他又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说“就不给你生怎么了”。
修为不够祝玄知高,暂时打不过他的木兮枝嘴上不能输:“不生就不生,改天我找别人生去。”早知道带个火折子或灯笼来了。
木兮枝走到后面干脆拉着祝玄知衣摆走路,安全又省心,还不用怕他下一秒会消失不见。
祝玄知没推开她。
那些红眼睛的怪物很守规矩地站在房屋一丈之外,哪怕他们走出来,它们也没冲过来。
木兮枝看不太清,但发现这个事实后,优哉游哉走着,还小孩子气似的朝它们招了招手,有种你来啊,看我怕不怕的挑衅气势。
祝玄知蓦地出声:“喜欢它们?要不要我把你扔过去。”
她仰头:“怎么扔?”
“你说怎么扔。”扔人还有什么扔法,当然是直接扔就是。
木兮枝正儿八经地摆手:“我有点重,你单手拎不动我,得双手来,那很容易就成抱了,你想抱我么?你不想,那就不要扔。”
“谁说我单手拎不动你。”祝玄知拎住了木兮枝衣领,迈腿就要往东屋外围走去,手腕准备用力,再用力……拎不动。
他回头看。
木兮枝抱住了一棵大树,当自己多厉害一样:“都说了你拎不动我,还不信,打脸了吧。”
她双手抱着树,双脚跳起来夹住树身,稳得很。
祝玄知在扯木兮枝下来和用灵力砍断这棵大树这两个念头之间徘徊着,最终决定不跟傻子计较,利落地松开了拎住她衣领的手。
木兮枝没再说这件事,轻轻揭过,跟他一起走到东屋外围。
那些怪物离他们很近了,木兮枝仿佛能听见它们沉重又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可还是看不清它们具体长什么样,光线太暗了。
祝玄知这次倒主动地生了火,他抬起手,一道红焰盛开在掌心,如一株明艳到能照明的花。
长时间处于黑暗中,乍见光,木兮枝眯了眯眼,需要适应。
她感觉能够适应后,睁开了眼,当看清怪物的样貌的那一刻,变沉默了,这些都是村民。
他们此刻的外形跟已经被炼化成邪物的喜乐有七分相似,双目赤红,长出两颗足以咬死人的长獠牙,指甲很长,长度渗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那么瘦,皮肤也没裂痕和青色液体。
木兮枝困惑了:“这些村民是在这个时候就被人炼成邪物,还是他们原本就不是人?也不对,他们戌时前分明是人来着。”
祝玄知不为所动地看着他们:“他们应该是血族后人。”
血族后人?
木兮枝搜刮着脑海里看过的书,记起了有关血族的记载,血族跟妖族魔族不同,白天外貌跟人族完全相同,气息也是,数量少。
晚上,他们会露出獠牙,被血族的天性控制着身体行动。
血族以吸血为生。
但由于他们清醒时可以自行选吸动物血还是人血,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又在十几年前就灭绝了,五大家族很少提起血族。
经祝玄知提点,木兮枝才将他们跟早已灭绝的血族对上号。
难怪他们常年居住在不为人知的昏暗地下河,血族不是不可以见阳光,是不能长时间地接触阳光,短暂的一个时辰还是可以的。
如此看来,当年血族说是灭绝了,事实上并未灭绝,还留存一支血脉,可不知道张钰后来对他们做了什么,变成真正灭绝。
木兮枝有个问题。
张钰当下究竟知不知道喜黛是血族后人,是怀着目的接近她,还是纯粹喜欢她,这跟他日后的所作所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木兮枝是相信这些血族没害人之心的,起码现在没有,不然他们也不会让她住进贴满辟邪符的东屋,还嘱咐他们晚上不要外出。
她看向祝玄知。
“你修炼过邪术,有没有见过用血族来修炼的邪术?”
祝玄知似夸似贬道:“旁人若是知道我修炼邪术定会喊打喊杀,恨不得将我诛杀,永绝后患,你倒好,还问我有关邪术的事。”
自有火照明,木兮枝就没拉他了,此时双手抱臂,得意洋洋:“你不懂,这叫充分利用。”
他衣摆少了一只手,感觉轻了不少,却莫名的不习惯。
祝玄知刻意忽略:“是有用血族来修炼丹邪术,将跟人差不多的血族炼化成邪物,让他们去吸食人血,转化为操控者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