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张钰不知祝玄知为何要以他大哥祝令舟的身份出现在人前,但不难看出的是祝玄知不想在木兮枝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正当张钰想借助其他办法告知木兮枝这件事时,有人来了。
是涂山边叙等人,他们回到客栈发现不对劲,立刻就去张宅找木兮枝,见她不在张宅,张钰也不在,又来她可能会去的地下河。
果不其然,猜对了,木兮枝就在地下河,他们快速过去:“小师妹,祝道友,大师兄!”
跟着涂山边叙来的还有云中的人,陶长老、祝令舟等。
涂山边叙原本是不打算告知陶长老“祝令舟”有危险的,是他自己察觉到异常,非要跟上来,涂山边叙甩不掉高修为的陶长老。
陶长老见到张钰,眉头一皱,显然认出他是云中家主安插在扶风的眼线,可他怎会在地下河,难道地下河的事与他有关?
云中家主不曾跟陶长老提及地下河此事,家主是否知情呢?
可事到如今,无论家主是否知情,张钰都不能留了,万一他狗急跳墙攀咬家主一口,就算家主与此事无关也脱不了干系了。
想到这里,陶长老和木则青他们一起对付张钰。
有陶长老相助,他们很快就制服了张钰。陶长老想动手杀他,木则青阻止,给出的理由是要带他回去让五大家族一起裁决。
陶长老不能太过坚持,明面上只能作罢,另想办法。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祝玄知推开木兮枝,走到张钰面前,再次拿出割过他舌头的小刀出来。
木则青以为他要杀张钰,上前一步:“祝道友,你这……”
不等木则青说完,祝玄知连续挑断了张钰的手筋脚筋,然后解释:“既然还不能杀,那挑断他筋骨就不用怕人会逃了。”
张钰疼到在地上打滚,君子的姿态早已不见,只留下狼狈。
涂山边叙有点看不惯这种场面:“可我们已经废掉他的灵脉,他用不了灵力,也使不出术法了,何必还要挑断他手脚的筋骨。”
祝玄知擦去小刀上的血:“这样更稳妥不是?他从修士沦为普通人,有双脚便可以跑,有双手便可以爬,谁说他逃不了?”
涂山边叙仍不赞同:“我们会看着他,他哪来的机会逃。”
他笑:“世事无绝对。”
手筋脚筋皆断,张钰连字都写不了了,祝玄知倒要看看他还能通过什么方式跟旁人交流。
陶长老把祝玄知当成“祝令舟”,当然站在他这一边,马上站出来帮他说话:“我觉得大公子说得有道理,防患于未然。”
祝令舟不忍心看到张钰变成这样,错开眼没再看地上的她。
他刚想跟祝玄知说些什么话就见对方呛了一口血,祝令舟想伸手扶住祝玄知,却被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木兮枝抢先一步扶住了人。
祝令舟的手顿在半空。
木兮枝着急道:“他受了张钰一掌,可能有严重的内伤,我们现在得赶紧带他回客栈疗伤。”
张钰打祝玄知的那一掌几乎用尽全力,比意念世界里那个张钰劈向她的一掌重了一倍不止,木兮枝真怕他就这样被一掌劈死了。
陶长老的反应更大,此刻想杀张钰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他怎么敢伤云中家主放在心尖上宠的大公子,简直岂有此理,若大公子有闪失,陶长老都不用回去见家主了,就地自刎。
陶长老的反应尽被张钰看在眼里,他恨不得张嘴说话。
张钰先是被祝玄知割断舌头,再被他们废了灵脉,成为普通人,后又被祝玄知挑断手筋脚筋,连字都写不了,更别提拆穿他了。
于是张钰将目光放到祝令舟身上,喉间艰难地发出嗬嗬声,不解他为什么不拆穿祝玄知。
祝令舟没看张钰这个人,他正看着祝玄知和木兮枝。
至于其他人,即使发现张钰看向祝令舟的眼神也不可能联想到这个地方。就这样,他被他们带回客栈,被木则青看押起来。
他们轮流看押张钰,虽是轮流,但始终不见木兮枝身影,他本想着无论如何定要让她知道。
可她就是不来。
听琴川弟子闲聊,木兮枝好像一直寸步不离照顾祝玄知。
给琴川弟子送饭的云中弟子也在说这件事:“木家二姑娘自从地下河回来就一直照顾大公子了,别人劝她回房休息她都不肯。”
“对啊,木家二姑娘对我们大公子真的是用情至深。”
“莫不是好事将近?说起来我们云中也有很久没办过喜事了,若木家二姑娘能与大公子喜结连理,不失为一段人间佳话。”
张钰恨得咬紧了牙关,却无计可施,只能听着。
*
被旁人冠上“用情至深”名号的木兮枝睡着了,趴在祝玄知床榻边,睡得香到不能再香。
祝令舟进来送东西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木兮枝守祝玄知守了几天也不肯离开他半步,的确像云中弟子说的那般用情至深。
看了片刻,祝令舟才缓步走过去,轻轻地唤醒木兮枝。
“木姑娘,你醒醒。”
木兮枝揉着眼醒来,长发微乱,白皙脸颊还有几道压出来的红色睡痕:“二公子您来了。”
祝令舟摆好饭菜,柔笑:“嗯,我来给你送饭,木姑娘这些天照顾我大哥,辛苦了。”
这些饭菜都是祝令舟亲手做的,比客栈的还要好吃三分。
也不知他是怎么学的。
木兮枝照顾祝玄知这几天就盼着到吃饭的时辰,她飞快地洗脸漱口,搬椅子过去坐下,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有劳二公子了。”
祝令舟看着她吃:“木姑娘客气了,我,我大哥没醒过?”
“还没呢。”木兮枝眼下口中饭菜,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祝玄知,“不过我这几天都输自己的灵力给他,他这两天应该会醒。”
祝令舟惊讶:“木姑娘输自己的灵力给他?”灵力对ῳ*Ɩ一个修士来说有多重要,当修士的皆清楚,很少人会输送灵力给旁人。
“是,只要他能尽快醒过来就好。”免得她提心吊胆。
他了然道:“木姑娘对我大哥一片痴心,我们都看在眼里,等他醒来,我会转告他的。”
闻言,木兮枝毫无形象地吐出块酱香排骨:“啊?”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其实是太担心他会死。”她一顿,“嗯…这话从跟他没什么关系的我口中说出来确实容易叫人误会。”
祝令舟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木姑娘你对他的好是真实存在的,这是毋容置疑的。”
木兮枝还想说话,却听见床上传来动静,祝玄知醒了。
她即刻放下筷子走过去,语调很明显的上扬:“你终于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祝令舟也站起来,眉梢带笑:“太好了,我去告诉他们。”
祝玄知扫了一眼祝令舟,刚醒来时就看到面对面坐着的他们,木兮枝还朝他笑。
“暂时不用告诉旁人,我想房间安静点。”
“好。”祝令舟依他,又道,“那我下楼去给你准备清淡的饭菜,你刚醒,肯定饿了。”
祝玄知“嗯”了一声。
祝令舟端起木兮枝吃剩的饭菜离开房间,祝玄知从床上下来,用房间备有的水洗漱。她站他旁边:“你睡了整整五天。”
“我知道。”祝玄知说。
木兮枝愣住:“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昏迷了么?”
“你源源不断往我体内输入灵力,我的神魂能感应得到你的存在,你的情绪,所以我知道,是五天,而你,这五天一直都在。”
说到后面,声音渐低。
“原来如此。”她没被人输送过灵力,不知能感应到。
祝玄知洗了把脸,木兮枝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你身上还有伤,这是注意事项,我给你念念啊,短期内不能用灵力……唔……”
少年脸上还往下滴着水,视线因此朦胧,他却能弯腰精准地吻上木兮枝的唇,温度很凉。
很突然的一个吻。
木兮枝拿纸的手一抖,皱巴巴的纸掉下去了,她表情奇奇怪怪,跟见鬼了似的,踉跄一步。祝玄知扶住她的腰,没让她跌倒。
第45章
木兮枝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祝玄知亲过来,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自己。
房间安静到落针可闻,沿着祝玄知脸颊滑落的水砸到木兮枝因吃惊而朝前微抬的手,啪嗒一声,她无意识抿了下被他亲过的唇。
最后,木兮枝得出一个结论,他这是睡太久睡糊涂了。
她当即转身往外走:“不行,我还是得找他们来给你看看身体,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呢。”
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木兮枝的掌心,温度还是很低,祝玄知垂眸看她,问出一个问题:“木兮枝,我亲你,你会不会有感觉?”
感觉?
当然有,非常惊悚的感觉,一个以前对你有杀意的人突然亲了你,你不觉得惊悚,不觉得可怖,不觉得有阴谋?她觉得有。
木兮枝脑袋要炸开了,以笑掩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玄知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能猜到你一碰到我,我便会有异常反应,亲吻亦是如此。”
他说得没错,木兮枝的确在很早之前就猜到这件事了。
那他今天主动亲她,是为了最终验证事情的真假,还是单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她?
不得不说,如果真的是报复,那这种报复方式还挺特别——既膈应了别人,又膈应了自己。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木兮枝耐心地等祝玄知把话说完,主要是她尚未组织好解释的语言,还需要一丢丢时间。
祝玄知五指缓缓插进她指缝,眼睛却紧盯着她的脸,留意她表情:“那你呢,我碰到你时,你可会有异常,可会有别的感觉?”
木兮枝顿时头皮发麻,讪笑:“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只需要回答我。”
她斟酌再三:“有感觉,但应该不是你有的那种感觉,有点复杂,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发誓,我绝对没对你用术法。”
所以这事不能怪到她头上,木兮枝自认是经常利用这点去消除他的杀意和怒意,但还真不是她对他用了什么术法,或者下了蛊。
祝玄知没接话,忽道:“你是不是以前就喜欢祝令舟了?”
木兮枝:“!”
她越想越好笑:“不是,你是听谁说我喜欢你的?”
“你。”
“我什么时候说过?”
祝玄知唇瓣还残存着碰过木兮枝后的麻意,不可否认的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琴川,你和你父亲说过,在密音传声里。”
她呆滞,感觉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了:“我跟我父亲用密音传声说了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我会破解密音传声,就像你精通破解各种阵法一样。”
木兮枝沉默了。
“如果我说这是……”
祝玄知似乎下定决心,直视着她,轻声道:“我们可以试试,我想试试你喜欢我。”
他不是喜欢木兮枝,而是想试试被她喜欢的感觉,抢走那本属于祝令舟的喜欢。
木兮枝愣了愣。
这哪儿跟哪儿?拒绝和解释的话到木兮枝的嘴边,忽见祝玄知胸膛轻震,咳嗽了几声,呛出点血,他脸色更苍白透明了。
她忙去扶他:“你不是说没什么不舒服?怎么还咳血了!”
“你还没回答我。”
祝玄知推开木兮枝,抬手擦去唇角的血,然后淡定用水冲洗干净,仿佛咳血的那个人不是他。
木兮枝望着他病白的侧脸,一咬牙:“试试就试试吧。”
其实他误会她喜欢他也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以后她无论怎么过度关心他,都不会被怀疑。
祝玄知长睫垂下:“听说喜欢一个人,会想亲他,你也是?”
“啊?”
做戏做全套,木兮枝心一横,闭上眼,啄了一下他的脸颊。
祝玄知本想试探木兮枝到底对祝令舟有多喜欢,在被她主动亲脸颊后,什么想法都没了。
暂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
张钰如今算是扶风的人,他犯了事,扶风无法置身事外,在木兮枝他们还没离开天墟镇前,派人过来“请”他们到扶风水家相见。
很巧妙的“请”。
扶风水家出面,云中陶长老都不好拒绝,更别提木兮枝他们几个小小的琴川弟子,唯有应邀。
木兮枝倒不怕扶风会把他们怎么样,琴川虽讲究以和为贵,也鲜少跟其他四大家族有所来往,但也不是吃素的,不会任人欺负。
他们是两日后到的扶风。
扶风水家北倚山,南朝水,到处可见垂落杨柳,河道曲回迂折,轻舟荡漾,有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思。
要说这扶风水家也算是给他们面子,派了族内大长老过来接,陶长老明面表示受宠若惊,实际上认为事情愈发变棘手了。
反观木兮枝懒得管这些糟心事,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
扶风水家建在一道瀑布形成的天然水帘之后,想过去必须得乘带有扶家水家家徽的船,否则还没靠近水帘就会被水掀翻。
他们有扶风大长老带领,进水帘的过程畅通无阻,可就在要过水中桥的时候被人拦下了。
扶风大长老呵斥道:“放肆,你们不认得我是谁了?”
拦住他们的扶风弟子不说话,但忽地让开一条路,不是让他们过去,而是让后面的人过来。
来人是一个女子,五官端正,面容姣好,浓妆艳抹,凤髻有不少精致昂贵的首饰,宝蓝色衣裙很是贵气,衬得身型纤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