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般情况下,其实宗门弟子是不能随意离开的,但是沈莺眉本就是耐不住闲的性子,自然从小便有许多溜出去的法子。
而二人这次也很是顺利地从偏门溜了出来,一路笑闹着往山下跑去。
二人方才进了城门,入目的便是热闹的街市,各式各样的商贩热情地招呼着,也有相熟的人三三两两交谈着,吃食摊子上飘出的香气与白雾氤氲着,透出浓浓的烟火气。
沅宁到底还是有些孩子心性,很快就被不远处的摊子上红彤彤的糖葫芦吸引去了注意力,拉着沈莺眉便往糖葫芦摊子那里凑。
“老板,我想要那串!”
沅宁指着一串糖葫芦,眼睛晶亮亮的。
自己拿到后又转过身询问身旁的沈莺眉:“莺眉,你想要哪串呀!”
沈莺眉应声指向了另一串。
“那串吧!”
“好嘞姑娘,一共八文钱。”
小贩将那两串糖葫芦拿了下来,递给了二人。
沅宁摸出了怀中揣着的那个钱袋子,可是里头好像并没有铜钱,沅宁挑拣了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小贩接过碎银来回看了眼,辨别了真假,取了找零递还给了沅宁。
“姑娘,找您的钱,拿好,下次还来啊。”
沅宁接过找零,放进了钱袋子里,又将钱袋子放回了怀中,便高高兴兴地咬了口手里的糖葫芦。
薄薄的糖衣裹着山楂,酸酸甜甜的。
好吃。
沅宁像只小松鼠似的嚼着口中的那颗山楂,眼睛也因为满足微微眯了起来,像是一弯可爱的月牙。
沅宁一边吃着手中的冰糖葫芦,一边同沈莺眉手挽着手沿着街市继续往前逛去。
不过很快沅宁又在一个小摊前停下了步子。
看着摊子上五彩的手绳,沅宁转过身好奇地问道:“莺眉,这个是什么呀?”
沈莺眉看了眼摊子上的五彩绳,方才准备同沅宁介绍,摊上的婶子却先一步笑眯眯地介绍了起来:“姑娘,这是五彩绳,也叫长命绳,戴着辟邪、祈福、保安康的。这五彩绳呀,要端午的时候戴上,等到这节后下了第一场雨呀,等雨下完了,就要扔进河里喽,这样河水就会将一整年的疾病和霉运冲走。”
“小姑娘,要给自己和朋友买上一根吗?”
说罢,大婶便已经拿起一根手绳往沅宁这处递了过来。
不一会儿,沅宁和沈莺眉的手腕上都系上了五彩绳。
沅宁转了转手腕,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根五彩绳,很是开心地付了钱。
只是方才走出几步,沅宁忽地丢下了句“莺眉,你等我一下”便又小跑着折了回去。
“阿婶,再给我两根吧。”
沅宁将钱递了过去。
待沈莺眉反应过来时,沅宁已经折了回来。
沈莺眉知晓沅宁应是折回去买谢之舟的那份了,所以也没多问。
“宁宁,我刚刚听到他们说那边的赛龙舟要开始了,我们也过去吧。”
“好呀!”
沅宁似乎也被街市上热闹的氛围感染力,笑得格外开心。
二人牵着手一道往河边方向走去,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两道紧跟着自己的。
并不友好的视线。
热闹街市中,两个男人混在人流中,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两个很是漂亮水灵的小姑娘。
“大哥,你方才看到了没,她那钱袋子里全是金银灵石。”
一稍微矮小些的男子凑近并排而行的男人小声交谈到,脸上笑意里明晃晃的觊觎更是不言而喻。
“大哥,你说这俩是哪家的小姐呀,咱哥俩是不是还有机会能敲笔大的。”
旁边另一个壮硕些的男人面上则瞧不出什么情绪,看着凑过来的男人,低声呵住了矮小男人正准备继续的言语:“别那么多废话,快些跟上。”
男人视线一眨不眨地锁着前面的两个少女,生怕一不小心将身前的摇钱树跟丢了,一边不由皱了皱眉,暗自腹谤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两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沅宁和沈莺眉,保持着一个既不会让对方发现,又不至于让自己跟丢的距离。
眼见二人走到了热闹的人群中,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拐走二人,便瞧见了被人群冲散的二人。
两人忙上前,混在人群中,打着掩护一前一后地将落单在外的沅宁笼在了二人之间,又趁着人不注意迅速从袖子中掏出了事先沾了药的帕子,眼疾手快地捂上了沅宁的口鼻。
沅宁看着被人群挤走的沈莺眉,刚准备往前走,便被男人的身影挡住了去路,而后带着奇怪气味的帕子就落在了自己的口鼻之上。
她想出声唤沈莺眉,也想向周围人求救。
可是眩晕感已铺天盖地地袭来,眼皮也不听使唤地合了起来。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
她浑身都已经使不出劲了,头脑也混沌得像是一团纠缠着打了结的毛线团,叫人怎么也解不清楚。
很快,沅宁便被二人遮掩着拖进了一旁的巷子中。
第42章
两个男人架着已意识模糊的沅宁拐进了小巷之中,又很是熟练地推开了某个庭院的大门,将沅宁带了进去。
院子里有些荒芜,毫无生机,像是已经被荒废了有一段日子了。
沅宁被两个男人拖进了侧屋中,进了屋子,二人便将沅宁放到了墙角,让她坐着上半身倚着墙。
隔着轻薄春衫,墙上的凉意透进了沅宁的骨头,但沅宁的眼皮还是不受控制地阖上。
即使被沅宁竭力睁开,不过也只是勉强可以看见光亮的程度,且很快又会不受控制地落下。
她如此循环往复着。
沅宁将手握成了拳状,只留了一点的指甲也嵌进了掌心之中,她似乎是想通过疼痛感让自己保持着意识的存在。
沅宁倚在墙上,勉强将眼前的两个男人看了个大概。
两个男人一个矮小瘦削一些,瞧着有些精明,另一个则高大魁梧些,长得有些凶。
沅宁并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将自己绑来这里。
不过迷迷糊糊间,沅宁看到身前的两个男人站在离沅宁不远处,面对面地交谈了起来。
两人似乎对药效很是放心,说话间也没什么顾忌。
“大哥,这药量是不是下多了啊,这姑娘好像快昏过去了,这下怎么办?”
矮小瘦削的男人打量着墙角处意识不清的沅宁,又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我有数,等上一刻钟便是了。不过这小姑娘近看还真挺漂亮的,到时候要是家里拿不出钱也能卖个好价钱,挺好挺好。”
说着男人还将视线投了过来,似乎颇为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是说要将自己……卖掉吗?
沅宁只知晓物品是可以拿来买卖的,怎么人也可以么。
沅宁混沌地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宋霁声,我害怕。
我想回家。
只是很快她便又想起来,宋霁声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那日宋霁声离开的背影恍若还在眼前。
他现在,应该很讨厌很讨厌自己吧。
所以自然……也是不会来救自己了的。
现在她该做的,是自己想办法救自己出去。
只要逃出这个宅子,回到街市上就好。
莺眉发现自己不见了,应该也会来寻自己的。
一切都还没有很糟糕。
沅宁在心中暗暗安抚着自己。
虽然她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是她知道最起码现在自己还不能睡过去。
于是她顶着药效,撑了一轮又一轮,竭力让自己保持着意识,同时又在脑中用自己仅有的认知思索着应该如何脱离眼下的困境。
/
沈莺眉被人群挤着向前,方才还同沅宁牵着的手因着相反的力道被迫松了开来。
待其转过头去寻时,便瞧见沅宁已经被挤到了人群的外围。
沈莺眉赶忙转过身伸出手一边示意着,一边唤了声“宁宁”,只是很快沅宁的身影便被一个男人遮挡了去,沈莺眉有些心焦地逆着人群就要往沅宁处走。
但是身后的人太多,她的脚步被挤得有些艰难。
好不容易等她挤过人群,沅宁原先站着的地方却已经是空空如也。
沈莺眉转过头,四下寻找着沅宁的身影,却并没有找到。
甚至,方才挡在沅宁面前的那个男人好像也一道不见了。
她心中莫名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
于是,其心中的焦急像是又被添了把柴似的,烧得更旺了。
她又往街上走了些,一边唤着沅宁的名字,一边拨开人群找寻着。
街市上的人看到动静,有的也停了下来,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沈莺眉。
不过,她现下显然没有功夫理会这些目光。
沈莺眉将四下都找了一遍,但却依然是一无所获,她只能又折回方才沅宁消失的地方,拉过人询问着。
而对方给予的回复依旧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沈莺眉当机立断赶忙往衡门宗奔去,一路上摔倒了也不敢耽搁。
原先半个时辰的路,她硬是一刻钟便到了。
一到衡门宗,沈莺眉就立即回了离院去寻沈青珏,却被告知他领了院主的命去了主峰。
于是,她什么也顾不得便一路冲进了主峰的主殿之中,好在方才冲进大殿,沈莺眉便瞧见了她要找的人的身影,她拽了沈青珏的胳膊就要走。
沈青珏看着头发凌乱,衣袍也脏兮兮的沈莺眉不由蹙了蹙眉。
他不知她是怎么将自己弄成这样的,更不知她着急忙慌地拽着自己想要做什么。
“雀雀,你这是做什么,仙尊还在这呢,不得无礼。”
说话间,沈青珏又瞥了眼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男人,似乎是怕沈莺眉冲撞了对方。
男人自然也知晓沈青珏是在顾忌自己,很是善解人意地说了句“无妨”。
“宁宁出事了,你快跟我下山!”
沈莺眉见拽不动沈青珏,急得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起了转。
方才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绪也像是洪水找了开口的堤坝,霎时间便要倾泻而出。
“你是说先前那位沅姑娘?”沈青珏的眉心又紧了紧,“你带她溜下山玩了?”
一旁的宋霁声闻言,心下一颤。
宁宁……沅姑娘?
自然是不会有这样巧的事情。
宋霁声的一颗心悬了起来,忙要上前询问情况,却被大殿门口处赶来的少年率先出声打断。
谢之舟方才见沈莺眉急急忙忙冲进大殿便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且大概率是同沅宁有关,于是他便也忙跟了过来。
只不过他刚行至大殿门口,还未来得及进殿,就听见了沈莺眉的话,他三步并作两步便冲到了沈莺眉身旁,拽着她的胳膊问道:“你说什么?我阿姐怎得了?在哪出的事?”
“来不及解释了,你们快和我去找人!!”
事情都到这个时候了,自然是找人更要紧,沈莺眉并不打算现在说明情况。
沈莺眉空着的手也反手拽上谢之舟的胳膊,一手拽着沈青珏,一手拽着谢之舟就准备走。
但是刚迈出一步,似乎是想起了一旁的男人,又转过了头:“仙尊,事出紧急冲撞了您,现在我们有急事,回来了你让我爹怎么罚我都行。”
沈莺眉说着没等男人回答,便准备继续拽着谢之舟和沈青珏两人往外走。
只不过还不等她说完,身后的男人便率先一步迈着步子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她在哪出的事。”
沈莺眉没想到男人会突然拦住自己的去路,愣了愣,回道:“在宗门山下的街市上。”
“多谢。”
男人丢下二字,便匆匆离去。
沈莺眉旋即也很快回过神,三人也忙往山下赶去。
/
热闹街市后的那方废弃小院里,沅宁依旧倚靠在墙角处。
只是与先前不同,浅青色襦裙露出的锁骨处,以及脖颈间都泛着大片的红,瞧着便有些骇人。
是方才男人逼问她时,弄出的痕迹。
男人大抵也存了吓唬她的心思,所以下手并不轻。
皮肤上火辣辣的灼痛感大片蔓延着,沅宁勉强睁了眼睛看向身前正翻弄着自己的钱袋的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本就是求财,她怀里的钱袋自然被男人抢走了。
而沅宁在药效蔓延下意识也仍旧涣散着,同身上的痛楚来回拉扯着,让人在混沌与清醒之间来回游走。
两个男人数完了钱袋里的钱财,面上的神情也透着不言而喻的喜色,显然对钱袋中的数目很是满意。
被称作“大哥”的粗犷男人将钱袋揣进了怀里,又将那个做工不俗的锦囊打了开来,却发现里头躺着一个三角形的黄色符纸。
瞧着应是护身符。
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那男人翻转着看了眼便准备丢掉,一旁的瘦小男人却接了过去,将那符纸拆了开来。
瘦小男人端详了下手中符纸,这符纸摸着就不像是凡品。
他又看了看倚在墙边的女人,挤眉弄眼地小声同身边的高大男人说道:“大哥,这符不像是庙里求来的,这儿又离那衡门宗近得紧,这姑娘不会是什么宗门大小姐吧,那咱们可得罪不起啊。”
“你管她呢,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高大男人听到矮小男人的叮嘱,似乎有些不快,皱着眉头将手中看不懂的符纸一并丢到了脚边,摸了衣服里头腰间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