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仪呆呆的看着年轻了许多的母亲,许久才反应过来看向头上的窗幔。
这是她闺中的卧房,可她现在不应该在庆王府嘛,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却发现平缓不已。
“书书,你这是怎么了,肚子疼吗?”
何如乔看着女儿呆滞的模样,也笑不出来,着急的不行,“快去把府医再喊来。”
又忍不住抱怨道。
“昨日都说让你不要去看梅花了,你这孩子就是不听劝,犟种一个,现在知道疼了吧。”
沈书仪一把拉住母亲的手,“娘,我没事,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躺一会儿就好了。
现在的状况就让她心中浮现难以想象的猜测。
何如乔盯着沈书仪看了许久才放过了她,端起起旁边的药碗,轻轻地吹了一口,“来,喝点药。”
说完又怕女儿觉得苦,赶紧吩咐身后的谷雨,“快给你们小姐拿蜜饯来。”
等所有人都走了出去,沈书仪半躺在迎枕上,慢慢地理着着脑中的记忆。
眼神也轻轻地飘向了房间。
这确确实实是她出嫁前的闺房,那些摆放着的物件都是她心爱不已的,在她出嫁之后全部都带到了庆王府。
后来淮阴侯仍然保留着自己的闺房,可这些摆件却都不一样了。
娘刚刚说到的看梅花生病,她确实有印象,那是她十六岁的时候,为了看梅花得了风寒,养了半个月才好。
谷雨几个人也年轻了许多,沈书仪沉寂的眼睛中流出泪水,既高兴又觉得悲哀。
她高兴自己得如此机遇,又悲哀自己难产不知孩儿如何,还有她可爱的明宣。
今日是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日光虽然不算灼热,却也带来一点温暖。
“蔷薇,你怎么能把窗子打开,小姐还在坐着呢。”
听着谷雨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沈书仪轻笑出声,“是我让蔷薇打开的,我想透透外面的风。”
谷雨看着脸色终于红润起来的小姐,心中又叹了一口气,“小姐,您这病才刚好没几日,怎么能吹风呢。”
虽是如此说,可她也不曾把窗子放下来,只是找了几块厚重一点的纱帘挂在了窗上。
弄完这些她才端着冬至刚刚拿上来的药碗上前,“您先喝药吧。”
沈书仪回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冬至也赶紧上来收药碗,两人看着书案上的纸张赞叹道。
“小姐的字越来越好了,只不过这经书您也抄了半月有余了,日日不曾停歇,算起来也有几卷了,您可快歇歇吧。”
冬至一边赞叹一边劝道。
这段日子小姐总是日钻在这些经书里面,以前常见的笑容都少了许多,倒是越来越发淡泊宁静了。
沈书仪点点头,“把这两卷抄完我就不抄了。”
当初她刚刚重生的时候还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怕被父母察觉,又怕父母担忧,这才抄抄经书来克制自己内心的怨恨和不平静。
如今也有半月,她已然平静下来,只是挂念明宣,挂念那个孩子,但此时想想,那边的父母和母妃也会替她照料好孩子的。
冬至把药碗端出去拿给外面的丫头端走,又端了一盘糕点进来。
“您快尝尝,这是表少爷那边的惊蛰送过来的云团糕,奴婢看着比如奴婢做的都还好呢。”
沈书仪接过旁边谷雨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闻言轻笑,“你的手艺自是无人能比的,只不过表哥送来的云团糕看着跟你做的比较相像啊。”
冬至噗嗤一笑,“还是被您看出来了,表少爷那边的云团糕说起来还是师从于奴婢呢,大半年前表少爷就特地找奴婢学了云团糕。”
“今日看着这糕点确实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
沈书仪握住手帕一顿,“特意找你学的?”可她记得表哥并不喜欢糕点啊。
冬至点头,“是啊,说是表少爷想要学来孝敬孝敬咱们老夫人。”
沈书仪没再多说什么,可她也知道祖母并不喜欢吃糕点,更何况是云团糕这种甜蜜的东西。
她伸手拿过一块云团糕放入嘴中,感受着那甜蜜中带着一点清新的味,眼睛一亮。
确实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
只不过谷雨做的要更传统一些,表哥做的这云团糕里面恐怕是加了点芡实,不黏腻反而清新一些。
样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吃了两块之后,沈书仪就停了手,拿帕子擦了擦手,吩咐谷雨,“今冬比较冷,表哥的翠竹苑要更清冷一些,你给那边多送上一点炭,我记着我今年给哥哥做的护膝还剩两双,你也一并给表哥送过去吧。”
淮阴侯府自是不会亏待表哥的,可这跟她的心意也并无太多关系,她愿意送就多送些。
表哥也才十八岁,却也早就有了端方君子的模样,整个人温润至极。
想到她以往看到的那些场景,她就敬佩表哥的毅力,钦佩他的品格。
曾经小小的表哥下着大雪还在假山上苦读,甚至还俯卧着身体,躲着所有人的视线。
想到此,她就有一点厌恶云阳侯和云阳侯夫人,也不知这夫妻二人是为何,明明是亲生骨肉,却让其受此苦楚。
再加上祖母一提起云阳侯府就叹气的缘故,沈书仪更是讨厌云阳侯夫妻了。
第12章 重生婚前2
翠竹苑中,许凛然还在苦读,如同青竹一般的身子不弯不折,眼神坚毅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书籍。
他总是格外的珍惜在淮阴侯府的日子,只有在这里他才能不受打扰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做自己。
不会连读书都要被训斥,不会连多用两张纸都要受磋磨。
惊蛰手上拿着东西推开门走进来,赶紧把门关上又才搓搓冰冷的手。
一边搓一边说话。
“公子,表小姐那边给你送了两对护膝过来。”他语气带着惊喜和高兴。
许凛然微微回头,虽然不曾动作可是眼神中都透着喜意。
“是吗,快拿过来我瞧瞧。”
惊蛰就知道自家公子会高兴的,别人不一定能看出来,可是他知道自家公子对于表小姐是怎样的情谊。
“哎。”惊蛰连同包裹一起递过去,他知道公子会自己看的。
许凛然缓缓地解开包裹,看着里面两对实用又针脚严密的护膝,露出了温柔又克制的笑。
“送过去的云团糕,表妹可喜欢?”
想到此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手,那是他亲手做的。
私下不知道练过了多少回,今儿才得到满意的成品。
说完不等惊蛰回答,他又转头开始问,“你可看到表妹?她身体如何了。”
纵然他很想见到表妹,可也知道表妹生了病一般不出来,他也没有理由去绿波院见表妹。
惊蛰微微摇头,“我没见到表小姐,只见到了冬至,听她说表小姐已经好了。”
许凛然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轻柔地摸了摸放在膝盖上的护膝,“那就好。”
没过多久,惊蛰咬咬嘴唇还是开口,“公子,侯爷和夫人那边传来了信让您早日回府。”
说着说着惊蛰脸上就起了愤恨之色,他本是淮阴侯府的人,只是被老夫人送给了公子。
一想到云阳侯俩夫妻对公子的态度他就心中难受。
公子是何等的好,才华横溢,品格相貌皆是上等,怎么就是入不了他们的眼?
许凛然收敛了眼中的光,“那就回吧。”声音中无端的带了一些寒凉。
他知道父亲母亲都偏爱大哥,也不想争抢他们的喜爱,他不屑,只终究那是父母,他逃脱不得。
他收下心中的思绪,又想到了表妹,心中苦涩又无奈,表妹是云端上高悬的明月,而他只能仰望。
他也想争一争的,又回头看了一看书案上放着那不知被翻过多少次的书卷。
毕竟谁不希望拥抱月亮呢。
今年的除夕夜,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
沈书仪看着祖父祖母安坐在一起下棋,父亲正陪着母亲看书,大哥二哥正高高兴兴的拿着刀剑比划。
二嫂坐在大嫂旁边看着她手上绣那只栩栩如生的老虎。
沈书仪不住的搂紧了怀里面才三个月的定安。
她露出怀念的笑容,心中宽敞了许多。
也许这是另外一种结果,虽然没了明宣和那个孩子,可是她如今看到了另外的可能。
那宋恒越,她不嫁了,她再也不想受尽冷淡,不想跟他纠缠,他能如此无心无情的对她和孩子,她又何必呢。
只是想到了皇上赐婚,她心中有涌起了一些思绪,皇上赐婚她和宋恒越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两边联合起来很好,庆王府既能同时享有淮阴侯府的一些兵权,淮阴侯也能信任监军。
可她着实不想嫁给宋恒越了。
她这一辈子都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算起来赐婚也就是在自己十七岁生辰后的几天,可是皇上赐婚的想法却在五月的时候早就传达给了两府。
沈书仪抱着定安轻轻地拍着,慢慢地思考的对策。
绿波院春日里是最美的,桃花杏花交织,开出一卷优美的画卷,有一种山花烂漫却在我院中的美好。
“谷雨,你准备准备行装,今日云阳侯府有宴。”
纵然再是不喜,可毕竟还是亲戚,沈书仪也得去。
何如乔带着女儿,刚刚下马车就被如今云阳侯府夫人郑氏迎了上来。
“表嫂来了。”
郑氏热情不已,何如乔却没怎么接话,只是含着轻柔的笑容点了点头。
待看到何如乔身后的沈书仪,她表情一僵,笑容虚浮起来看起来有一点心虚。
“书仪也来了啊。”
沈书仪端庄不已,上前一步,“表舅母安好。”
郑氏赶紧让了一下又把她扶了起来,何如乔冷眼看着,没多说什么。
心中却嗤之以鼻。
也不知这郑氏到底是怎么样个人,虽说她让的是自己女儿,可何如乔心中还是觉得厌烦。
书仪虽然身份在这,可毕竟也是小辈,两府之算起来也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她却连书仪的礼都不敢受。
也不知是胆小,还是打着别的主意。
呵呵。
何如乔拉住沈书仪,“走吧进去吧。”
没走几步,又遇到了如今的云阳侯世子和夫人,何如乔受了他们的礼,听着下人喊他们为“世子”“世子夫人”只是觉得好笑不已。
一个至今都名不正言不顺的世子,还被他们当了真。
若不是婆母心软,这个云阳侯府又如何能是这一家子晦物所住。
真是可惜了凛然。
淤泥面开出的花朵却仍然在淤泥中。
想到那个孩子,何如乔眼神有了一点变化,她回头看了一眼如今成长了不少淡漠又端庄的女儿。
书仪如今已是十六,到了今年七月,也就是十七了,按理来说,也该选夫婿了。
她从去年就开始暗中搜罗,可惜呀,这些适龄又家世合适的公子中还真没有哪个能让她看着觉得各个方面都好。
凛然是真不错,可是只要他还在这个云阳侯府,她就不会考虑。
哪怕她非常清楚凛然对书仪的感情。
沈书仪跟着何如乔见了许多热情不已的夫人,她缓缓应对着。
她知道这些夫人为什么对她热情,可热情无用。
“娘,我去外面走走。”
何如乔点头,伸手扶正了她的发簪,“早些回来。”
云阳侯府的花园还不错,如今季节正好,百花盛开,沈书仪穿梭在其中,难得地享受了一点清净。
“噫,那不是惊蛰吗?”谷雨指了个一瘸一拐的背影。
第13章 重生婚前3
沈书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背影确实是惊蛰,只是他这凄惨的模样又很着急的样子是去哪?
难不成是表哥那边有事?
“走,我们去看看。”
表哥在云阳侯府的处境可算不上好,只是能够吃饱穿暖。
表面上看起来有二公子的待遇,实际上却……
偏僻的小院中,许凛然安静地坐着书写什么,眼眸中掺着一些期待和担忧。
沈书仪一路走一路皱眉,虽然这旁边都是花园,可也掩盖不了这里就是云阳侯府最偏僻的角落。
惊蛰一瘸一拐从旁边的梯子上翻了下去。
沈书仪和跟着她的谷雨同时蹙着眉头。
她看了看院门上那一把黄铜大锁,心头怒火翻涌,她回头看了一眼谷雨。
谷雨赶紧走出这里,左看右看然后冲她摇摇头,沈书仪提起裙摆爬上梯子,可才爬了一阶,就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对话声。
“表哥……”一句表哥含在嘴里,还没有喊。
“公子,要不您直接去求姑奶奶吧,姑奶奶那么疼爱您她肯定会考虑您跟表小姐的婚事的。”
虽然声音不大,可沈书仪听的清清楚楚,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许凛然抿唇,眼里露出苦笑,片刻之后才接话。
“姑奶奶固然疼我,可我却不能不知礼不知趣。”
惊蛰低下了头,“可夫人答应了您,又把您锁在这儿,奴才可不觉得她会照着她答应的事去做。”
许凛然:“表妹那么好,自然得三媒六聘。就算我希望不大,可我仍然想去争取,但就算只是争取也要给表妹尊重。”
“如果是我独独一人上门求娶,又算什么。”
惊蛰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担忧不已,“公子,万一夫人真的没有去做,您不就是错过了表小姐嘛,我听说淮阴侯夫人如今已经在给表小姐选婿了。”
许凛然咳了一声,端着冰冷的茶水喝了一口。
“明年三月春闱我会竭尽全力。”
表叔和表婶会多留表妹一两年的。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也并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拜托在他那个不像娘的母亲身上。
“也是,公子您满腹才华,肯定能够高中状元,到时候也敢上门提亲了。”
沈书仪心绪复杂,她脚步轻缓地离开这里,路过花园时她折下了一枝桃花,轻轻地把玩着。
“小姐?”
谷雨有一些担忧地看过来,沈书仪看了一眼她,只说:“你早就知道?”
谷雨明显一愣,随后又点头,“不算知道,只是看得出一些端倪。”
表公子当然很是知礼,可是爱慕一个人的眼神又怎么藏得住呢。
也许不止她清楚,恐怕老夫人和夫人她们心中也清楚。
可大家也都知道,表少爷是个好人,可惜有那么一个家,自家小姐从小就是万千宠爱在身又怎么可能嫁到云阳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