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来这儿了。
看着他像是一个死人一般,宋灵犀呼吸急促,过了好一会儿才静了下来。
“回去?呵,我回去了你要做什么呢,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你是在打扰嫂嫂,不要做你那些无用的东西,嫂嫂早就死了,打扰她往生的生活你还算是个人吗?”
她转头看了看这摆着一圈的符纸,心中悲凉,既觉得难过又觉得可笑。
人在身边时不知道珍惜,如今人没了,却表现出这般珍之重之的模样。
宋恒越冷冷的看了宋灵犀一眼,“不要管我的事,离开这儿,好好照顾母妃就是了。”
宋灵犀冷笑出声,“照顾母妃?你心中但凡有母妃你就不会做出这种事,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万氏没有死被你弄了回来对不对,难道这样了你还要好好照顾万氏不成?”
想到她听到的消息她就恨不得一剑捅在自家兄长心窝上。
嫂嫂身死一事,那万氏夫妻和哥哥要占全部责任。
如今却把万氏好生生的弄了回来,那算什么回事。
看着世子和郡主争锋相对,世子听到那万氏的名字甚至出现了寒光。
风雷忍不住解释,“郡主放心,那万氏怎么可能好好的,她如今生不如死呢。”
万宝如现在的下场可比死可怕多了,世子对自己都是下狠手的,怎么可能对万氏手下留情。
宋灵犀抹了一把脸,看着旁边的密密麻麻符纸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说。
“这些我可以不管,我也不问,但是你万万不能打扰嫂嫂安宁,你不为嫂嫂着想,可是明宣和寄音呢,你是要让他们兄妹二人恨死你吗?”
看着宋恒越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痛色,宋灵犀才松了一口气。
第7章 前世7
“你们说那万氏下场不好,呵,我要亲自见到,不然我不会相信。”
她摸了摸自己袖中带着的飞针毒药,若是那万氏真是好生生的,那她就亲自动手。
宋恒越没有说话转头往里走,宋灵犀跟在他后面,不久后走进一间阴冷的房屋内。
宋灵犀看着身上没有一丝好肉的万宝如,厌恶地移开了目光。
“我过一段时间还会来看的,若是她比现在这模样还好,我不会放过你的。”她冷冷的放了一句狠话才转身离开。
宋恒越没有回头,任由妹妹背身而去,他看着面前血腥的场景眉头都没有蹙一下。
风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快速低下了头。
“疯子,你这个疯子。”
万宝如躺在地上低声呢喃着,恨意在胸腔内聚着,可身体却支撑不住了她抒发这恨意。
明明她都已经逃过了一劫,可偏偏又被这个魔鬼抓了回来。
“明明都是你的错,却还要怪到我身上,呵呵……”
沈书仪死了就死了,又不是她让她死的,为什么要报复到她头上。
宋恒越冰冷无神的眼眸波动了一下,没搭理她,只吩咐身后的风雷。
“看住了人,不要让她这么轻易都死了。”
“留着她还有用。”
说罢他转头离开这间血腥味冲天的屋子。
七月初,京都的天气早就炎热了起来,可这间宅子总是阴风阵阵,有时还有血腥味,旁边的住户早就害怕的搬走了。
躺在冰冷的床上,宋恒越抬头看着没有任何装饰的床,眼眸深处是深深地痛苦和自厌。
云电在外面轻轻地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才开口,“世子,您今儿约了诚一大师,去万佛寺路上还要时间,您不要错过了。”
半晌之后里面才传来一句,“嗯。”
万佛寺矗立在半山腰,宋恒越看着上面的金光,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他抿了抿唇,手轻轻的颤抖着。
诚一大师坐到他对面,“阿弥陀佛,世子,您心有挂碍,老衲也无解救之法呀。”
宋恒越怔忡许久,外面的日光照射在他身上,却驱散不了他身上的黑暗。
“可否有起死回生之法?”半晌之后他才开口。
诚一大师欠身,“世子,万事万物皆有其道,并非人力所能及。”
若有起死回生之法,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悔无可悔,恨无可恨,爱无所爱。
“世子,您魔障了。”
宋恒越口中短促地发出两句笑声,仿佛黄泉边的恶鬼。
“既然没有起死回生之法又怎能称之为救世大道呢。”
诚一大师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只阿弥陀佛一声。
“世子,您魔障了。”
宋恒越突兀地站起,慢慢地往外面走,一滴眼泪落下。
“可是该死的是我,不是她。”
可他现在还不能死。
不,他不相信,他一定会找法子的。
看着他沉稳但是却带着些急促的模样,诚一大师喊住了他。
“世子今夜在万佛寺住上一晚吧。”
宋恒越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许久之后他才抬头直面灼热的阳光,待到眼中控制不住的流下许多泪水,他才慢慢点头。
万佛寺中阵阵梵音,袅袅梵香,也解救不了宋恒越。
他打开房门不由自主地走到那棵承载了众生愿望的大树底下,他静静地坐在树底下,不敢抬头也不想抬头。
蝉鸣声阵阵,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忏悔。
“娘,娘,我在这里。”
他轻轻地抬起眼睛,面前仿若幻象陡生。
对面好像另一个熟悉的自己抱着孩子跑了过来,慢慢地接近那个幻影。
不多时原本空荡荡的平台好像堆满了人,可他只能看到那三个人影。
乖巧可爱说这话的明宣,含笑看着的沈书仪,面容上有着期待和无奈的自己。
“……”
书仪,明宣。
不。
不,
不要走,他看着那熟悉的一家三口转身离去,下意识追了上去却什么都没有。
“不……”
“世子,您怎么在这,奴才找了您好久?”
云电他看着呆滞在原地紧紧的望着前面的宋恒越,顿住了脚步,“世子?”
宋恒越急促回头“你刚刚有看到什么?”
云电不明所以眼神转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呀,只看到您在这儿站着。”
宋恒越没有回话,只是手越握越紧。
云电点燃了催眠的香,走出房间慢慢的合拢了门。
“我知道是你的错……”
熟悉的声音促使睡得难安的宋恒越睁开了眼睛,他立马站起来,着急的往四面看了一下。
书仪,是你吗?
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你回来可好。
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寥寥香气在房间内盛放,他颓然地坐回床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又出现了幻象。
她高坐在椅上,而她的对面另一个自己捂着头跪在地上,像是在替他赎罪。
“书仪……”
等他跑过去只能摸到冰冷的椅子,什么都没有。
不,他打开房门,直冲藏经楼而去。
他不相信今日的景象全是幻景。
他不相信,不然为什么这么巧,他今日刚来了万佛寺就出现这种场景面。
乞巧节那日,宋恒越看着自己面前的玄清观,却半晌迈不开步伐。
风雷急匆匆地走近,“世子,咱们让一点吧。”
说着他面色难看又带着一点愧疚,“淮阴侯府来人了,还带着小公子和小姐。”
沈家人不想看到他们的,更何况还有小公子和小姐。
宋恒越没有说话只是离开走入旁边的密林。
不多时,淮阴侯府停了几辆马车在玄清观门口,沈听琴率先下来,随后转头扶着自家妻子。
饶氏怀中抱着一个七八个月的婴儿,听着婴儿的咿呀声她拿手轻轻的逗着。
“我们寄音怎么这么可爱,是知道今天要来种树了吗?”
沈听琴温柔说着话,可是面上的笑容却难看了半分。
“是啊,今儿就先把寄音的愿树给种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玄清观,今日是小妹的生辰,以后她再也不能来挂上自己的愿望了。
那他就让寄音今日种上树,让小妹心中也有个安慰。
第8章 前世8
陈氏也下了马车,掀开帘子,“定安,明宣,快下来吧。”
说着她伸手牵下了两个孩子。
“听琴,弟妹,我们快进去吧,早早的把事儿弄完,也好给小妹祈福。”
宋恒越远远地看着,旁边的树被握出了几个显眼的印子。
女儿童真般的笑声响彻在他耳朵里,还有明宣那瘦了许多的脸庞,悲伤的眼神。
云电风雷眼神也没有离开过,过了许久,那门口只停着几辆马车早就没了人,他们才收回视线。
“世子,我们……”
宋恒越微微低下头,半晌后嘶哑的声音传来,“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进去。”
他想要看看女儿,想要陪陪明宣,可他满身的罪孽未除,怎么敢去见他们。
他不敢,也不能,明宣那日仇恨的目光日日都在他眼前闪过。
沈听琴在自己妹妹那永远都只挂二十二个荷包的树前看了许久,他低下头藏了湿润的眼。
拿起铁锹在旁边挖出一个坑。
明宣怀里面抱着一棵发着嫩芽的小树。
过了好一会儿,明宣才亲自把那棵树放在了坑里面,拿过小铁锹一铲铲把土填平。
他看着眼前的小树吸了吸鼻子,然后喊了襁褓里面不懂事的妹妹,“寄音,快来添上土。”
饶氏抱着沈寄音上前,拿着她的小手添了一捧土。
最后定安递上一壶水,明宣把水浇在这棵小树上。
沉默了许久之后,沈听琴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去前面吧。”
明宣没在说话,安静地被舅舅牵着走了出去。
淮阴侯府的马车渐渐远去,宋恒越才迈动僵硬了的腿。
风雷云电跟在他身后,看着面前高高的围墙对视了一眼。
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地进入沈家的玄清观,所以现在要用偷鸡摸狗的方式进去吗。
世子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啊。
可惜,这自知之明也没用对地方。
宋恒越自然是来过沈家的那片林子的,也非常了解沈家人的习惯。
他静静地走到那棵不算高昂的树前,清风吹拂过,树叶轻轻作响,像是传来一片优美的旋律。
这棵树仍然生机勃勃,可那个人却……
他看着上面挂满了被雨布遮挡着的荷包,一下子捂住了脸。
他就是个混蛋。
那上面非常新的那几个荷包通通都绣着栀子,让他想起了曾经妻子说的那句。
“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多么内敛的表达方式,沈书仪用栀子表达着对自己的深情厚谊,可他却……
“书仪……”
过了不知多久,宋恒越才转头看向旁边那才种下的幼苗,他伸手轻轻地抚摸上面的嫩叶。
“是寄音的吗。”
虽是疑惑的话语,可他神情却已经笃定,他蹲下身体从旁边捧了土堆上去,轻轻地拍实。
苍白的唇几次掀起,却说不出任何话。
最后他抬头看看旁边那棵树上的荷包,眼前又出现了幻影。
他激动地转头看向风雷云电。
“你们看这有什么?”
风雷云电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那棵树在清风的吹拂下微微地摇动。
“世子,只有树啊。”
宋恒越激动的神情一变,随即又哭又笑。
不,不是的。
那有他的妻子。
还有另一个他。
他看着那个熟悉非常的人接过妻子手里的荷包,登上梯子把荷包挂在高高的枝丫上。
随后直挺挺的掉下了梯子。
“世子,世子,……”
两边的风雷云电重合的声音响起,他视若无睹,可能要上前抚摸那个眼睛中带着一丝乱的女子,想要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可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棵树轻轻地摇晃着。
他再次抬头,上面二十二个荷包挂的参差却有序,其中五个绣着栀子。
但是他刚刚看到的只有三个绣着栀子了。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过了许久,宋恒越终于缓过神,慢慢地往外走。
庆王府门口,宋恒越一直安静地站在门口,几个门房和侍卫们紧紧的盯着他。
最后宋灵犀走了出来,把他拉到旁边,“你来做什么,若是被母妃撞见了那该怎么办?”
母妃本就是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可别又被气到了。
宋恒越抿嘴后,轻声问了句,“母妃身体怎么样了?”
宋灵犀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没好气的说了句。
“你不来气她,她什么都好,如今一家子四散分离,你怎么有脸问好不好呢。”
说着说着她话音低沉了下来,转开视线昂起头,让眼中的泪水不至于流出。
她怨宋恒越,可是如今所有的东西都成了定局,再怎么怨又能如何?
嫂嫂回不来,这一家子就都散了。
“你若无事我就回了。”
宋恒越拉着她,咳了一声,许久之后才说出一句。
“帮我把我书房里面的荷包拿出来。”
那是书仪送他的荷包。
宋灵犀抽出自己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全烧了。”
宋恒越目眦欲裂,“烧了?”
怎么会呢。
“对,烧了,嫂嫂的东西自该随嫂嫂而去,你本就不爱护,又怎么有脸来要东西的。”
嫂嫂其它东西全部送回淮阴侯府了,只送给哥哥的那些东西和哥哥送给嫂嫂的那些东西全部都被母妃烧掉了。
这两样还是分批烧的,嫂嫂送给哥哥的东西母妃觉得应该物随主人。
可哥哥送给嫂嫂的那些东西就真的只是这样随便烧了。
“你走吧,真的不要再来了,母妃经不起你的折腾。”
嫂嫂没了,母妃也去了大半条命。
宋灵犀转头进的庆王府的大门,宋恒越站在原处喃喃自语,“没了。”
许久后,他脚步缓缓地离开了庆王府。
他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恨他怨他,可是……
那是沈书仪送他的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