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妃颤颤巍巍的搂住两个孙儿,轻轻点头。
“好。”
庆王扶着庆王妃往外走,庆王妃一步三回头,视线都落在了旁边放着的沈书仪尸身上。
何如乔对上庆王妃的目光,抹抹眼泪,狠狠地说了句,“一个时辰后,咱们宫中相见。”
这事儿他们说了不算,得皇上下明旨,可如今两家明显已经成了仇,皇上必不会为难。
等到宫中,长曦大长公主和许含章迈步走在最前。
皇上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着底下跪着的两家人,叹了一口气。
“允了。”
“沈氏女书仪德华兼备,特封为永仪郡主,以郡主规格下葬。”
等所有人都走出大殿,他又叹了一口气,“梓潼,当初这门亲怎么看都千好万好,怎么就到了如今的地步呢?”
皇后拍了拍他的手,脸上的笑容温润却是语句却讽刺。
“沈家那孩子自是没有哪里不好,可你那位侄儿就哪儿哪儿都不好了。”
皇上眉眼蹙着,“罢了,淮阴侯府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先等着吧。”
只要不伤及他的底线他不会管。
庆王妃看着何如乔走都走不稳需要人搀扶着,当下停住了脚步,她不该走到何如乔面前。
书仪没了,她都伤心至此,何况是淮阴侯府呢。
庆王扶她,却被庆王妃冷冷扔开。
“你我二人没有教导好孩子,和该是我们的错,可宋毓川,我真是恨你呀,也恨宋恒越。”
西境战事正急,中军大帐中却肃穆目非常,淮阴侯杀敌人如砍瓜切菜一般镇定,现在却拿着手上的书信身体抖着,洁白如雪的纸张是承载着难以承受的噩耗。
“竖子可恶……害我儿如此。”
沈观棋看着父亲眼角流下的眼泪,一下子冲上去拿过书信,看完了之后他抽出旁边的佩刀。
“我要杀了他。”
他要杀了宋恒越,杀了他替小妹报仇。
就在他要冲出营帐的时候,淮阴侯吼住了他。
“站住。”
沈观棋回头,“爹……”
淮阴侯颤着手把信揣进自己怀中,“先不要打草惊蛇。”
他此刻格外的恨自己的理智和冷静。
“观棋,皇上已经答应了休书和明宣的事,是绝不会让我们在过线的。”
沈观棋紧紧的握住手上的刀,眼眶通红的盯着父亲。
“那我们就放了他吗?”
淮阴侯站了起来,眼眸中藏着深深地恨和狠。
“那怎么可能。”
“若不是其中还有明宣,我……”
“观棋,冷静下来,去准备绝子药和千里断肠散。”
“我知道了。”
“便宜他了。”
千里断肠散会减少人的寿数,每一次受伤都仿若是得了一次重病。
这是淮阴侯府一直留着的方子。
淮阴侯看了儿子一眼,眼中带着万钧天雷,“快点准备,然后你就亲自去秋叶城,荣阳伯那夫妻俩就安置在那里,给我杀了他们。”
宋恒越害了他的女儿不假,可荣阳伯夫妻也是罪魁祸首。
沈观棋露出一个冷厉的笑容,“我知道了。”
等他走出去之后,淮阴侯才颓然的坐到椅子上,任由一股股眼泪流下。
书书是他千真万爱的女儿呀,是他和如乔唯一的女儿,从小就爱如珍宝,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害。
宋恒越怎么敢的,怎么敢伤害他的女儿。
“去请庆王世子来。”
宋恒越刚刚骑马回到营中,伸手摸了摸自己这段日子一直胀痛着的心脏。
“风雷,你说世子妃快要生产了吗?”
风雷闻言,讪讪抬起头,“怕是快了吧。”
宋恒越看了他和未曾说话的云电一眼,“别做这副样,有话就说。”
云电默默摇头,他无话可说。
出发时世子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世子妃那孤寂绝望默默流泪的模样。
如果是他回头了,会不会后悔自己的行为。
“庆王世子,元帅有请。”
宋恒越收回思绪,跟着亲兵到了大帐。
“拜见岳父。”
淮阴侯放在桌底的手握出了青筋,看到他掩藏了心中种种的恨。
“阿恒,你来了这儿,难道不担心书仪?”
宋恒越拱手低下头,“岳父,我自是担心的,但是京中有父王母妃照料,还是边境这边更急一些。”
淮阴侯哈哈大笑起来,仔细看可以看出眼中闪过的泪花。
“坐,你才打了胜仗,又解了西原之危,果然不堕你父王的名声,来,喝了这杯酒。”
亲兵端了一杯酒上前,宋恒越没多想就一口饮尽。
淮阴侯背过身紧紧的盯着身后挂着的舆图。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你走吧,看在你父王和明宣的面子上,你去西路大军吧。”
他的西南大军不欢迎他。
如果不是为了观棋那边能够得手,他如今就该把他打的重伤,只是给他下了毒他万万不能解恨。
他的女儿呀,就这样没了性命,她才二十二岁,正是大好时光的时候,却永远停在了这个风雪交加的冬季。
再也没有以后了。
宋恒越不明所以,可也听得出岳父口中藏着的恨,他想应该是为了他来了西原的事。
第3章 前世3
出了大帐,宋恒越回头看了一眼。
他知道淮阴侯怨自己,可是京都中什么都有,父王母妃也在,沈书仪自己也是个有数的,算起来还是边境这边更着急一点。
至于他承诺了的事儿没有做到,等他回去再给沈书仪道歉,她就是再打再骂他绝不会多说一句。
他若是不来,他就怕其他人放弃了西原。
想到他来时听到的消息,他心中对万宝如涌现出了一点不满。
明明已经去信给了他,怎么又能想要私开城门逃出来呢。
陈修齐也是,这可是大事,怎么看不住人呢。
若是被她得逞整个西原不诚不就成了炼狱了吗。
“云电,收拾东西去西路大军吧。”
云电猛地抬头,“去西路?”
可是他们对那边根本就不熟呀。
宋恒越看了他一眼,“对,收拾东西吧。”
不熟又怎么样,他靠的又不是熟不熟。
沈观棋到了秋叶城,打听好了荣阳伯夫妻二人的位置,看着面前紧闭着的房门,他心中控制不住流露出万般仇恨。
凭什么他们被好好的救出来安置在这儿。
而自己的妹妹却……
该死,他们该死……
“杀……”
陈修齐和万宝如现在还在闹矛盾。
“修齐,你不要在怪我了好不好?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最后我也没有跑出来,还伤了腿。”
万宝如有些幽怨的看着陈修齐。
陈修齐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有一些心累。“宝如,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难道想不到事情的后果吗?”
“可是我不是没有做成吗?你怎么还要来怪我,都不关心我的腿到底怎么样?”
万宝如简直不懂丈夫在闹什么,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成,他就不能关心关心她吗?
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们两人的儿女,她怎么可能死在西原?
陈修齐看着她的模样皱了皱眉,“我跟你简直说不通。”
两人还在争吵间,房门就被一脚踹开,沈观棋黑着一张脸走进来,身后带着的亲兵们把两人围成了一团。
“淮阴侯世子?”
“你这是作何?”
沈观棋呵呵一笑,“我这是作何?我想你们二人应该知道吧。”
“私通敌军,想开西原城门引敌军入城,通敌叛国罪了解一下?”
陈修齐脸色一愣又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
“杀。”
陈修齐多少有点本事,可还是敌不过沈观棋。
冰冷雪原中,万宝如看着丈夫残破的身体,整个人犹如破布一般。
“修齐……”
怎么会如此。
可看着提刀而来的沈观棋,她却下意识的退入后面的边际悬崖,“别过来,别过来。”
沈观棋举起弓抹上了毒药。
“扑哧”
箭矢没入万宝如后背。
“将军,前面是楼兰境地,我们不能进了。”
沈观棋皱了皱眉头,“偏了。”他的箭被她躲偏了一点。
“将军,您已经抹了毒药,她不会活着的。”
“元帅那边也送了信来,让咱们去会一会庆王世子,只留他一条性命即可。”
宋恒越刚刚到西路大军,就遇到了京都来的天使。
“庆王世子接旨,皇上着令其尽快回京。”
传旨的公公看了一眼非常疑惑的庆王世子,眼中闪过一丝嗤笑和可怜。
“这是为何?”接了旨意之后,宋恒越问道。
此刻还有什么比西境的战事更加重要?
皇上为什么急召他回去。
“世子回京便知。”
一行人收拾东西回京。
在半路却遇上了等候多时的沈观棋,他身后的亲兵走上前给天使递了条子。
那传旨的公公便走远了一些。
“舅兄?”
沈观棋狠狠地往他脸上揍了一拳,风雷云电被其他人拦住。
沈观棋手上的动作丝毫不留余地,处处都往要害处打去,宋恒越一开始并没有反抗,后来却被打出了火气。
“书仪被你害得那么惨,你还敢回手,可怜了明宣和那个孩子,怎么会有你这种爹。”
“宋恒越,你真是没有心。”
“害死了我的妹妹,居然还敢如此大摇大摆,哈哈,你对于荣阳伯夫妻可真是深情厚爱呀。”
“抛下自己怀孕的妻子,使她早产难产失了性命,却千里迢迢的救了别人的命。”
他一边重拳出击,一边流泪嘶吼。
想到了自己可怜的妹妹,他恨不得把底下这个人打死,可是想到了明宣,他恨啊……
本来挣扎着的风雷云电听到这话就如被雷劈中的树木一般站着,怎么会?
宋恒越瞬间失了神心中像是被塞入了千年寒冰一般冷冻着,再也不曾挣扎,感受着沈观棋重重的拳头。
他说的是什么?
怎么可能,沈书仪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的。
他在说假话,是他在报复自己不遵守承诺。
沈观棋看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抽了腰间的刀,一把插入他腹中。
“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他站起来一把抽回自己的刀,冷冷的说了句,“你的血脏了我的刀。”
说着沈观棋一步一踉跄地上了马,“以后你我二府永不来往,你滚吧,爱去哪就去哪,不要再回去脏了我妹妹的墓。”
等他们人全部走了,风雷云电一把扑到宋恒越身边,看着他身上汩汩而出的鲜血,一时并不知说什么。
世子妃,怎么会?
从听到沈观棋说话时宋恒越就陷入了无边昏暗中,他口中突然吐出鲜血。
过了几息,他像失了所有力气一样,轻声问,“他说的是假的对吗?”
“你们也没有听到对不对。”
风雷有些难过的移开眼睛,云电紧紧的看着世子的眼眸,看着里面的哀求和确认。
他也移开了眼睛。
宋恒越“呵呵”笑了两声,挣扎着爬起来,看向不远处的那位公公,镇定地往那边走,看着他淡定的模样,一字一句地问。
“刚刚他说的可是真的?”
那公公看着他脸上青紫和腹中的伤口,转过了头,有些阴柔的语音中传出一句讽刺。
“您也不想想,沈大小姐是那位的妹妹,人家又怎么可能拿自己妹妹的性命来撒谎骗您呢。”
“对了,如今沈大小姐已经不是庆王世子妃了,她是永仪郡主,下葬也是以沈家大小姐永仪郡主的名义下葬。”
“庆王府和淮阴侯府帮她休了您。”
第4章 前世4
宋恒越又吐出一口血,他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嘴中不断呢喃。
“不会的。”
那传旨的公公勾出一个阴冷的笑,转头回了马上,“既然如此,就请世子回京吧。”
不见黄河不死心。
宋恒越不顾身上的伤翻身上马,“一定是你们骗我的。”
沈书仪肯定好好地活着,她只是生气自己不顾承诺抛下了她。
淮阴侯府族地,何氏被儿媳陈氏扶着,老夫人许含章被孙媳饶氏扶着。
大家都木然的看着前面的墓碑。
“爱女永仪郡主沈氏书仪之墓。”
沈听琴一手抱着侄女,一手牵着明宣,不忍看。
径直转过了头,可却对上了另外一双通红失措的眼睛。
“凛然……”
许凛然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眼神紧紧的盯着那一块墓碑,眼眶通红,整个人狼狈非常,与曾经温润至极的模样相去甚远。
沈听琴心中不住的想,如果是妹妹嫁给了凛然,必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他感觉手中抽动,低下头看了一眼明宣。
明宣小小的人早就失去了那股活泼,这几日如同一根木桩子一般,除了见到妹妹的时候有一点神采,其他时候都木然。
好像眼泪早已流干。
何如乔看着明宣瘦弱的模样走到墓碑旁,静静在墓碑旁坐下,不哭也不闹,就这么安静的靠着。
她顿时泪流满面,老天怎么会这么残忍,她的女儿啊。
书书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呀,要惩罚也该惩罚宋恒越那个没心没肺的人,又怎么会报应到她的女儿头上。
明宣没了娘,又亲眼见到父亲的无情,以后该如何过。
那个襁褓之中的孩子从来没见过一眼母亲,生来就没了爹娘,多可怜呀。
明宣伸着自己的小手摸了摸墓碑,过了好半晌才哑着声音喊出了一句娘亲。
一句娘亲过后,他好像才记起了什么,瞬间哭了起来,“娘亲,不要抛下我和妹妹。”
“明宣会乖乖的,会听话,也会让妹妹听话的,您快回来吧。”
“我想您了。”
陈氏和饶氏转开的目光,眼中的泪花闪烁。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一个月前还在商量着孩子出生时长命锁的模样,还在想着到时候给小妹送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