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卫景珩心中的想法和她想的风牛马不相及,再次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他依旧觉得非常碍眼。
帝王冷着脸龙行虎步地走到虞亦禾身边停了下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不仅是虞亦禾愣怔了,其他人也都顿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陛下不但不责问媖婕妤,还向她伸出了手?
虞亦禾望着眼前那只大手迟迟不敢握上,她有些不敢相信帝王会在如此情况下还对自己如此偏爱。
见她迟迟不握住自己的手,卫景珩望了望她,又瞥了一眼几步之外的杨清,慢慢抿起了唇。
他们就爱跪在一起?
于是虞亦禾还没想好如何做,就被帝王一把拉了起来。
“啊!”
她不禁惊呼一声,脚步还未站稳,腰间就多了一只有力的胳膊稳稳地扶住她,即使她发髻上垂下的流苏甩到了他的身上,他也不曾在乎一点,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跪着舒服么?还要朕亲自拉你起来。”
帝王近乎讽刺地说道,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嘴硬心软,而虞亦禾又察觉到一层更深的含义。
他大多数时间并不毒舌,几乎都还算温和宽和,唯有在吃醋时才会如此……
这叫她唇角不禁微扬,瞥了一眼杨清,再看向卫景珩时颇有几分无奈之色。
他明明知道她与杨清之间的事,为何还要吃这陈年老醋?
两人之间那若有似无的亲昵氛围在众人的恐惧和害怕中格格不入。
皇后看见这一幕,心中酸涩得不行,她掐了掐手心,强行打破了这个氛围。
“陛下,臣妾刚才发现媖婕妤与翰林杨清有私情……”
皇后在帝王面前再次提起这桩事叫杨清再也按捺不住,说到底,卫景珩才是他的君,杨清膝行到他面前,沉声道:
“此事有误会,微臣和媖婕妤并无私情!请陛下明鉴!那张纸是微臣捡到的!”
两人两句话不过几息之间,等卫景珩想明白其中含义,他的凤眸顿时眯了起来,眉峰微挑。
“你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事?”
他的声音不咸不淡,似乎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这样的态度叫皇后十分不解。
什么叫“就为了这事呢?”
难道他竟然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妃嫔和外男私通吗?看着两人相携而立的画面,皇后心中妒意翻涌。
那是她的位置啊,帝王身边合该是她中宫皇后才是。
“陛下,您是不是没听清……”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帝王的黑眸紧紧地攫住了她,让她的声音下意识地一轻。那双沉沉的眸子里幽暗无比,叫她再难看出一丝情绪。
不知什么时候,他看她的眼中连平和之意也没有了。
皇后有些害怕,她与帝王错开视线,壮着胆子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却不觉帝王眸色越来越凌冽。
“两张纸上的字迹同出一源头,媖婕妤与杨大人曾经又相看过……臣妾作为中宫皇后必须要为陛下处理好后宫之事,所以这才要调查审问一番。”
“这样么?仅仅凭一张纸算不得什么吧?杨爱卿不是说是捡到的么?”
“陛下,您怎么可以偏听一言?”
“杨大人怎么可能轻易捡到后妃的东西?”皇后据理力争。
卫景珩侧首望向身侧虞亦禾,随意至极地问道,“这纸可是你丢的?怎么丢的?”
众目睽睽下,虞亦禾看着他温声道:“是嫔妾丢的,嫔妾用这纸糊风筝去了,风筝落到了前朝,大概是被杨大人捡到了。”
卫景珩点了点头,看向皇后眼中含着警告,声音却还温和,“这不就对上了,只是巧合而已,媖婕妤丢了风筝,杨爱卿捡到了而已。”
帝王这和稀泥的态度就是明晃晃的偏袒,皇后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为了一个妃嫔做到如此地步,简直不像是一个英明的帝王,倒像是昏君一般!
这样的区别对待也彻底打翻了皇后心中的醋坛子,她不再顺着帝王的话退让,而是径直扬声与他争论。
“怎么可能那么巧,媖婕妤丢了,杨大人就捡到了,两人之前还相看过,这诗词的最后一句还……”
“好了。”帝王冷声打断她的话,“此事稍后再议,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值当说这些,都散了吧。”
皇后却像是疯了一般,拿过那张纸挂到了帝王的面前,哀声道:
“这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呀!陛下!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媖婕妤与杨清不清不楚吗?!”
这样疯狂的皇后哪里还有一丝国母的风范?她为了诬陷旁人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卫景珩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伸手夺过纸张,呵斥道:“够了!皇后!”
帝王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今日是你的生辰,朕原本不想与你争执。但你如此纠缠不休,就别怪朕不顾及你的颜面。”
皇后愣住了,她从未见过卫景珩如此冷漠的一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咬着嘴唇,身子微微颤抖。
场面一时变得十分尴尬,其他嫔妃夫人皆低着头,不敢言语。
可皇后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陛下竟然为了一个婕妤这般下她的面子,她不禁哭出声道:“陛下,您为什么不信我?只信她呢?”
这样一句诘问,叫卫景珩再也压不住怒气,他怒极反笑,大步走到桌案前就着翰林们撂下的湿润毛笔在宣纸上快速地写下一行字。
而后抽出那张纸扔到了皇后的脸上,冷声道:“你且仔细看看!”
“难道朕会和外男私通吗?”
第95章 取消晨昏定省,去统领六宫之权
皇后顾不得帝王这行动给她带来多少屈辱,她颤着手从脸上拿下那张宣纸,上面赫然写着一行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而这行字竟然也十分地熟悉!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顿了一息后,她立刻转身拿起卫景珩刚刚搁置在桌案上的属于虞亦禾的那张宣纸,两张纸并行后更加直观。
皇后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一息还是两息,她呆呆地回首看向帝王,向她寻求答案。
卫景珩看到她这副愚蠢的模样,心头的怒气竟慢慢地消散了,她就是这个样子,还能对她有什么期望呢?与之生出的还有浓浓的厌倦。
他一直想着她当年也是无辜的,她只不过是因为蠢了点又不出挑,就被先皇后故意塞给了他,不是她故意要来祸害他的,所以他忍着,让着,宽容她所做的一切。
现在看来却是他错了,有些人不但蠢,而且毒。
卫景珩的脸上的怒气都消失了,狭长的凤眸轻轻掀起,表情平淡得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可虞亦禾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心情其实比方才更糟糕。
她不禁上前一步,可顾着他人,她还是停下了脚步,却被身前的帝王察觉,一把把她拉了过来。
卫景珩握住虞亦禾的手看向皇后道:“还想不明白吗?”
“那朕就告诉你,那首诗的最后一句是朕亲自写的,朕见阿禾写字起了兴致,模仿她的字写的!”
皇后如遭雷击,身体摇摇欲坠,她死死地盯着那两行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不敢相信,她认真谋划了这么久的事,竟然就这么失败了,还失败的如此可笑。
千算万算算不到她当作证据的这首诗只是他们闺房之乐的产物……她到底在算什么,在谋划什么呢?这一场简直就和笑话一般……
低头肃穆的众位夫人也是倍感震惊,这一遭竟然是一场乌龙吗?
她们下意识思考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只是须臾她们就放弃了。
若是帝王能为了包庇媖婕妤做到说谎的地步,那么皇后再说什么,再做什么也是无用功。
天真的变了。
她们不禁觑向帝王身侧的那位美人,瞥见她被帝王紧紧握住的手,也真真正正地认识到了这位媖婕妤如何倍受宠爱。
侯夫人就在其中,心情从一开始的幸灾乐祸到现在已经如丧考妣。
这位前儿媳妇是被狐狸精占了身子吗?她何德何能叫帝王如此宠爱?
就在侯夫人不解之时,忽听中间帝王道:“千秋宴到此结束,李福海替朕送各位夫人出宫,杨爱卿留下。”
“是。”
大总管当即甩起拂尘面向众位夫人道了一句,“请各位夫人随咱家出宫,今个儿的事只是一场误会,就不必为外人道了。”
夫人们自知这是帝王处理家事的时候,不敢在此停留,一个个趋步往外走去。
和虞亦芙站在一起的虞夫人也不得不放开幼女的手,再深深看了一眼帝王身侧的虞亦禾后,虞夫人才随着大流出去。
这一眼落在了虞亦芙的眼中,叫她心中更加酸涩,她也是今日才惊觉姐姐受宠至此,现在娘亲似乎也更喜欢姐姐了……
这叫她愈发难过还生了一丝悔意,当初要是……就好了。
杨清却是跪在地上大松了一口气,只是松了这口气之余,他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这纸是他从风筝上裁的不假,但这纸是怎么装到他的荷包里的呢?
想到家中总是抢着为他做这做那的姨妹,他的眼神晦暗,养她五年,他已经尽了做姐夫的本分,再也不能留她在家中了。
夫人退出海晏河清这一段时间内,卫景珩一直握着虞亦禾的手,他低下头看向这位今日遭受诬陷风波的女子,眼中不禁多了几分愧疚和怜惜。
他不禁捏了捏她的手以作安慰,可她只是仰首对他露出了一个柔柔的笑,细看眸中还有几分对他的担忧。
察觉到这一点,卫景珩的心再次被撩动,明明是她身处囹圄却心系他身,这样的人叫他怎么能不怜爱呢?
不到半刻钟,殿内只剩下后宫嫔御,卫景珩终于把目光再次放到了已经颓唐的皇后身上。
消息是皇后叫人散播的,那么后来这些自然也是她做的,帝王几乎不用思考就想通了这一切。
他不禁失望摇头,沉声道:“今日真相是如何你自己应当知晓,朕本欲给你留几分颜面,是你非要作闹,既然如此……你也该承受应有的处罚。”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和稀泥已经给她留足了思考的余地,奈何她完全体会不到他的良苦用心,执意如此。
皇后闻言,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帝王,泪水在她脸颊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陛下……”
淑妃等人的心一沉,难道陛下真的会为了媖婕妤而处罚皇后吗?那可是他的发妻,是陛下登基后从太和门里抬入宫的大晋皇后呀!
可帝王完全没有因皇后那句哀唤心软,肃声道:“皇后失德,无能,取消晨昏定省,六宫之事交与淑妃,荣妃,恭妃三人同理。”
一句话让皇后直接软了身子,要不是身后侍女扶着就要摔在地上。
取消晨昏定省,没有处理六宫之事的权利,她不是只剩一个空架子了嘛?
“陛下,臣妾……错了!”
可皇后刚说出这句话,看了全程的恭妃迅速墩身行礼谢恩,脸上的笑怎么都遮不住。
她怎么可能给皇后机会?
淑妃,荣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见恭妃如此,心中惊讶她何时变机灵了?
但她们也不愿意错过机会,各个行礼道:“谢陛下隆恩!”
三人这般表现直接把皇后钉在了原地。
这后宫向来如此,只要一有机会,谁不愿意往上爬呢?
处理完皇后,卫景珩看向身侧的女子,再次开口,语气柔和了不知多少倍:
“媖婕妤品行良善,至德至纯,柔能自勉,事君从一,晋升为嫔。”
再次附图~
第96章 晋升为嫔
“媖婕妤品行良善,至德至纯,柔能自勉,事君从一,晋升为嫔。”
帝王的声音虽然温柔但也足够响彻整个海晏河清,他看向仍旧愣神的女子,袖下的手轻轻捏了捏她。
虞亦禾这才恍然回神,立刻福身行礼道:“谢陛下隆恩。”
她蹲下了半个身子,鬓边的流苏轻轻摇晃,卫景珩弯腰扶她起身,这会才有心思仔细欣赏她今日的新装束。
果然很美,尤其是脸颊边的这抹粉色最为惹人。
他眸中不禁带了几分惊艳,忍不住抚向她的面庞,可最后又顾着旁人在场只克制地替她顺了顺那摇晃的流苏。
虞亦禾羞涩地垂下眼眸,几乎能感受到颊边的热意,她不禁侧了侧首,那愈加娇艳的面庞叫人惊艳之余也少不得银牙咬碎。
尤其是虞亦芙,帝王话音刚落,她就惊得后退了两步,脸上的愕然清晰可见。
封嫔?封嫔……
她才入宫几个月呀,满打满算也就刚好三个月罢了,竟然就登至嫔位?
陛下竟然允许虞家在宫中有两位高位嫔妃吗?那她还有何用?她这么做真的对吗?
虞亦芙喉间紧涩无比,几乎不能言语。
另外一边遭受严重一击的皇后刚想开口就被身边是侍女揽春抓住了胳膊,须臾,她的话还是咽入腹中,屈辱的泪水继续默默从脸颊上滑落。
卫景珩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没有丝毫怜惜,沉声道:“还不送皇后回宫。”
“后妃也都先回去吧,媖嫔留下。”
揽春和蒋富几乎是架着皇后出了海晏河清,其他后妃也陆续离开时,帝王又转身对虞亦禾道:
“今日受惊了吧?你且先回去休息,朕还要处理其他事情。”
他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杨清,虞亦禾心下了然,乖巧点头和早等在一边的扶娥清霜等人离去。
“你跟朕去后殿。”
杨清心下一阵阵发凉,等跟着到后殿后立刻又伏在地上,被帝王目光扫过简直如芒在背。
自从知晓虞小姐入宫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害怕帝王在意追究,现在终于到被清算的时候了吗?
不知过了几息,他才听到一声——“抬起头让朕看看。”
杨清不明所以,但他顺从地直起脊背,把脸露在帝王目光中。
卫景珩支着下颌打量了几眼,而后放心了。
长的也就……一般,最起码这眼睛嘴唇都要逊色于自己。
杨清也不知为什么感觉自己身上突然一轻,他见帝王慢慢地靠在了椅子上,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姿势看起来没有要置他于死地的意思,杨清立马主动请罪。
“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闻言,卫景珩倒是轻笑了一下:“你有什么罪?”
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他也只是被利用来诬陷阿禾的无辜人罢了。
只是他第一次发现杨清竟然这么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