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产汤，小皇子出生便薨了……林氏死了……
惠贞怔忪了几息，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她只是想离开皇伯母呀……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皇后庇护下成长到八岁的惠贞怎么会对皇后一丝感情也没有呢？
即便是皇后怀孕期间对她再冷面相对，再非打则骂，以前也拥有过温馨的时光呀。
陡然失去陪伴多年的长辈，八岁大的孩子怎么承受的了？
惠贞的哭声也成了信号让两个追出来寻找宫女循着声音找到了她。
见她哭的大声，两个宫女心中也十分不忍，纷纷蹲下身安慰惠贞，可是说出的话却那么苍白无力。
“郡主，别哭了。”
“郡主……我们回去吧……”
这次跑的飞快的惠贞再也不跑了，她转过身张开手臂像是幼鸟归巢一般扑进了宫女的怀里。
“我没有伯母了……没有伯母了……都怪我……”
她呜咽着，泪水很快打湿了宫女的衣衫。
惠贞完全混乱了，她只是想离开伯母，没有想让她死啊……
宫女不知道皇后被废的内情，只觉得这完全不是郡主的错。
“郡主，您不要责怪自己，林氏是因为喝了催产汤，以至皇子薨逝，不是您的原因啊啊……”
“对啊，明明就是那林氏的错误，和郡主您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知是宫女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林氏长久以来的教养起到了作用，惠贞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宫女。
“真的么？真的不关我的事吗？”
“当然。”
宫女拿着帕子替惠贞擦脸，一边肯定她与皇后之死毫无关系。
惠贞在一声声地安慰下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最后被宫女拉着回去了，只是那红彤彤的眼睛里终究埋进了阴霾。
若干年后，她才明白养大自己的伯母到底做了什么，自己又说出了怎样叫人陷入深渊的话。
她错了吗？没错。
但又怎能不含着几分愧疚呢？
——
惠贞被皇后稍微养歪了一点，她虽然会伤心，但人到底是自私的，她会下意识地逃避自己的错误，虽然她这也不算错误吧……
第192章 补汤哺乳
皇室惯例，一个皇子公主配两个乳母，三皇子和四皇子却配了六个，生怕他们俩的乳水不够，可实际上两个孩子的胃口同普通婴儿一般，并没什么不同。
原本的产房已经改做皇子们的寝殿，奶娘正坐在软榻上喂养着皇子。
扶娥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就会立刻阻止，现在两个皇子就是灵和殿众人的眼珠子，容不得一点意外。
核桃摆脱惠贞郡主后提着食盒回到了侧殿，她食盒放到了桌子上，把里面的汤罐拿出来，又拿出了四个碗，挨个倒入补汤。
四个没有哺乳的乳娘便自觉地走过来，端起补汤就要往肚子里灌，她们可没时间细嚼慢咽，不过囫囵吞枣地喝了罢了。
其中两个刚端到碗，就因扶娥突然而出的话顿住。
“核桃刚刚去了许久，现在已经是秋天，这汤怕不是凉了吧？”
其中两个喝完的乳娘憨厚地回答：“是有些凉了，不过不碍事。”
扶娥却走了过来，端起一碗，尝了一口，旋即摇了摇头，“不热了，你们两个不要喝。”
乳娘虽都是选的小官小吏家的媳妇，家世算的上清白，但家资却绝对算不上丰厚，她们有幸选为皇子乳娘也是因着天时地利人和。
皇子诞生，她们自己的子嗣差不多断了奶，又都是初产妇，奶水充沛，这才被选为了皇子乳娘。
喂养个孩子能有多难？
且不论皇子本就乖巧，就说喂两个皇子，足足有六个人轮班，这又是何等的清闲？
整日里又是各种好吃好喝的供着，比之主子也不差什么了。
原本家中拮据的乳娘们自然舍不得不用这些好的，两个乳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声道：
“这补汤价值不菲，不喝岂不是浪费？我们是大人也不怕喝些冷的。”
话音甫落就被扶娥不轻不重地睨了一眼，“你们是不怕喝冷的，可万一喝出什么病来，再传给小皇子怎么办？你们担待的起么？”
一句话唬得两个乳母立刻低下了头，连声道：“不敢，不敢。”
扶娥这才收回目光，嘱咐了喝了汤的两个乳母，“你们这三日都不要给小皇子哺乳了。”
两个奶娘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些，三日不能喂皇子，说不定三日之后就没她们立足之地了。
不过扶娥才不管她们想什么，又回去盯着小皇子吃奶了。
虞亦禾和太后最后商议出的结果就是让惠贞去重华宫居住，以后上学也方便，惠贞因着某些原因跟着侍女径直回寿康宫去了，便由太后转告。
等太后走后，两个皇子已经吃饱了又被乳娘抱到她这里，这次没有放在摇篮里，而是放在她的床铺上。
两个生的相似的孩子在她身边吐着泡泡，怎么看怎么叫她欢喜，打心底里生出慈爱之心来。
忽地身上的不适再次引起了虞亦禾的注意，她本就是生过孩子的妇人，这一次生完孩子后虽然用不着她亲自哺乳，但该有的反应却是还在的。
原本还觉得不用过几日就会消退下去，现在看来却是越来越胀，刚才更是感觉到有些许潮湿，想来某处已经分泌出了乳汁。
想着，虞亦禾忽起了亲自哺乳的心思，她原本坐月子就穿着宽松，如今更是手一撩就把某处露出了大半。
白嫩浑圆的某处如今涨的厉害，便是曾经看过的清霜如今再看一眼，仍旧觉得面红耳赤。
可是清霜也觉得奇怪，遂询问：“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如今有了乳母，哪里还需要您亲自喂？”
虞亦禾边撑着身子喂儿子，边温柔地解释，“我是她们的亲娘，宁宁当初有的，他们起码也要尝上几口。”
她没想着吃饱了的璋儿能吃几口，结果却出乎意料，三皇子吃的格外香甜，甚至在虞亦禾抽离时，他还抬起了小手，发出了几声声响，好在并没有哭闹。
“你们放心吧，明日叫秦太医来给我开服汤药，就喂这一次……扶娥，把珣儿抱到我里面来。”
木已成舟，扶娥也不好劝阻，只好把四皇子抱到床铺里头，虞亦禾又解开另一边的衣衫给小儿子喂起来。
她全身心都沉浸在哺乳时的玄妙感觉中，扶娥和清霜也都顾着看着两个皇子，几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内室不知何时又进来了一个人。
等卫景珩走到近前，虞亦禾才察觉出动静，她下意识地转过身，而后室内瞬间寂静了。
她本就在给孩子哺乳，衣衫早就被扯开，便是内里的小衣也被高高撩起，自然是什么都遮不住的，无限春光，露于眼前。
虞亦禾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被子拽起来挡在胸前，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时，帝王已经沉沉出声。
“你们把皇子抱出去。”
这个“你们”自然指的是扶娥与清霜，两人本就尴尬的要死，一听这话立马一人抱着一个迅速退出了室内。
虞亦禾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两人和孩子的影子都没了，甚至虞亦禾还听到外间门扉被关闭的声音。
“陛下……我……”
虞亦禾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要解释什么。
皇家其实也没有母亲全然不能哺乳的规定，只是人们向来认为哺乳吸取了母体的营养，宫妃们身份高贵，又急于出月子继续承宠自然是没人愿意哺乳的。
可虞亦禾就是觉得帝王的目光太沉，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话。
“把被子拽下去一点？嗯？朕来看看?”
虞亦禾的面颊霎时间红透了，她简直不敢抬眼直视帝王的眼睛，控制着乌黑浓密的鸦睫不往他身上看，然而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她呢？
她的视线里很快出现一只大手，她的被衾也被无情地拽了下来，虞亦禾用双手遮住风光，第一次装起了可怜兮兮的模样。
“陛下，我有些冷……”
然而现在的陛下绝对算的上“铁面无情”，声音喑哑得不像话。
“朕帮你暖暖……”
……
第二日虞亦禾一大早便叫来了秦太医，开了回奶的药，又马不停蹄地叫扶娥煎了拿来给她喝，弄得秦太医一头雾水。
娘娘怎么前几日不急，现在这么急了？
不过他也没敢问，只嘱咐道：“这药喝上两三日才有效果，除此之外娘娘少喝汤药与水，若这几日娘娘还有不适，多用热敷，如若实在不适最好叫侍女吸出乳汁，这样也能缓解一二。”
可是秦太医却瞧见娘娘听到这句话脸色霎时间变了，以为她是不能接受成人帮助她，便又诚挚万分道：
“此事，确实没有太多好法子，娘娘且忍一忍吧。”
秦太医不说这个还好，说了虞亦禾的脸色更加怪异了，她赶忙应承道：
“太医说的，本宫记下了，就不留太医了……太医请回吧。”
秦太医再不走，她怕是要忍不住脸红了。
秦太医虽有不解，但在宫里生存第一要务便是少问，他顺从地退了出去，正要出灵和殿时，扶娥又从身后追了上来。
“秦太医请留步。”
秦太医闻声驻足，回身望向扶娥，见她气喘吁吁，不禁主动向她走去。
“姑姑找我有何事？”
扶娥稳了稳心绪，思及侧殿之事，面色不禁凝重了些许。
“秦太医，还请您随奴婢前往侧殿一趟，皇子身边有两位奶娘今日上了火，奴婢怕影响了皇子，烦请太医为她们开药诊治。”
闻言，秦太医心里那点别的想法也暂时落了，他颔首点头，“带我去吧。”
两人并肩而行，扶娥悄然瞥向秦太医，他却似有所觉，转头之际，恰好对上扶娥尚未收回的目光。
两人目光交汇，又都倏然错开。
很快，他们来到侧殿，秦太医仔细地为两位奶娘诊脉，询问症状。
“你们昨日里可吃了什么？喝了些什么？”
两人细数三餐食物，可这些都与旁的乳娘一样，扶娥眸光动了动，上前一步道：“她们昨日里喝了一碗汤，旁的乳娘没喝……”
“什么汤？”
秦太医的询问让两个本就战战兢兢的乳娘更是吓了一跳，她们忙解释着：
“太医，只是普通的羊肉汤啊，太医，我们没乱吃东西……”
第193章 或许应该……
两个乳娘唯一与其他乳娘吃的不同的便是那两碗羊肉汤，可惜即便是扶娥昨日注意了这件事，那羊肉汤也早就被收拾了。
“可还有人喝了那羊肉汤？”
核桃战战兢兢地被唤了过来，一听到秦太医问话，立马头点的如小鸡啄米。
宫里的规矩就是如此，上面娘娘不吃的东西，自然有下面的人解决，奶娘不喝的补汤自然轮到了伺候的宫人，毕竟都是好东西。
可是核桃一开口，她那略有沙哑的嗓音就说明了一切。
秦太医立马叫她张开嘴巴，看到内力泛红的嗓子，他便笃定道：“你也喝了那汤。”
核桃心虚地点了点头，再找来其他几个喝了汤的宫女，无一不是有上火的征兆。
把人都遣散后，秦太医面容严肃，思忖了片刻道：
“小皇子虽然健康生产，但到底比不上那些十月而落的婴孩，如若喝了上火乳母的乳汁，造成多大伤害且不知晓，但少不得受些苦头，进而……”
他没有再说，扶娥也懂了内里的意思，“您是说，有人想……”
秦太医缓慢地摇了摇头，谨慎道：“不确定，我猜测那羊肉汤了里应当加了什么大补之物，给皇子乳娘本就是要进补进而反馈皇子的，这种事不好说是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且需再看一看。”
扶娥点点头，“那奴婢等会去和娘娘禀报，若有需要还要再劳烦太医过来。”
却听身边太医温声道：“扶娥姑姑对着我小小太医岂用自称‘奴婢’？我们已经相识一年有余，还是你我相称吧。”
扶娥略惊了一瞬，心中隐隐一动，而后从善如流地颔首。
“那我送太医出去。”
两人再次并肩而出，扶娥直把秦太医送到灵和殿外才进直奔正殿，告知虞亦禾此事。
虞亦禾思忖了片刻吩咐道：“先观察几日，不要打草惊蛇，依旧叫核桃去尚食局拿补汤，但不要叫奶娘喝，先请秦太医验过，再叫殿里的宫人们尝尝，至于奶娘的补汤，从灵和殿的小厨房里匀。”
灵和殿是有小厨房的，不过平日里只用准备虞亦禾和宁宁的膳食，现在多几张嘴也不费什么事。
扶娥应下，下去安排，虞亦禾则靠在软枕上陷入了沉思。
她其实对此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皇后这一敌人虽然去了，但宫内仍旧危机四伏。
且不说隐隐的幕后主使淑妃，就说虞亦芙，虞亦禾都放心不下。
她已经是产后第五日了，就连淑妃也叫掌事姑姑亲自送来了一份大礼，虞亦芙作为她的亲妹妹所一点表示也没有，本该亲自来探望姐姐的她，连份礼物都没送过来。
虞亦禾自然不是贪图这份礼物，而是虞亦芙现在表现的很不对劲。
从前她们虽然心里各自有算计，但到底有着表面的和谐，就比如她初初有孕时，她也曾来示好，现在她生产了，虞亦芙却不再来了，连面上的情分也不愿意维持。
虞亦禾不知道她是因为被降位而心有怨念，还是因为什么其他旁的东西。
最终，她只叹了一口气，希望虞亦芙不要脑子不清醒，做出什么错事吧。虞亦禾虽然怨这个妹妹，不喜欢这个妹妹，但也从未想过要她的性命。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若是虞亦芙执意做出什么要害她之事，她也绝不会心软！
*
长春宫
淑妃听着下人的禀报，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金簪，“太医去了灵和殿……也不知到底被她们发现与否……”
“这灵和殿都是大总管亲自挑选的人，咱们的人实在打探不出来啊……”
淑妃睨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拿着金簪向外挥了挥，“本宫知道，下去吧。”
等小太监走后，蹲在淑妃脚边替她捏腿的宫女半秋抬头，脸上俱是狡猾的笑意。
“便是发现了什么蹊跷又如何？娘娘您又没放什么不好的东西……”
闻言，淑妃也直着侧脸笑出声了声，“自然，自然是好东西，本宫也没想着这一招就能解决那两个小的……”
她顿了顿，倏然换了个话头，“虞嫔那里，你们这几日盯着了么？前几日她在中萃宫庭院嚎哭抱怨，如今怎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