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心底隐隐觉得二妹妹并不会给她们太多优待，忍不住撇撇嘴说了些酸话：
“双生皇子固然是祥瑞，但若是长得一模一样……也难有什么大成就。”
其实这也是虞夫人所忧虑的，她为此还打听了许多事。
“为娘听说这双生子啊，若不在一处养，以后便能长得不一样……可惜那是皇家的子嗣，我们又做不得主。”
她们在宫外自然不晓得虞亦禾生产的内情，也只当作寻常的双生子来看待。
虞亦薇本来也就是随意酸几句，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劲儿，先前的气也全消了。
“是这个理儿，双生子要是不养在一处，吃的，用的，都不同，以后就能长得不一样呢，不是听说那夫妻合离各自带了一个双胞胎女儿，多年后一见，两个姑娘都生的不一样了，正好小妹也在宫中，您说能不能……”
虞亦薇伸出两个手指并在一起又分开，话语意味深长。
虞夫人晓得这个理，她其实也有过想法，只是被拒了多次后，她已经没当初那般有底气了。
可虞亦薇是她的亲闺女，看一眼便知母亲已经意动，她便趁热打铁。
“这乃是两全其美的事情。若是能把其中一个孩子给小妹抚养必能解她忧心，又能叫两个孩子生出区别，两人个皇子还在宫中，不至于生疏了，小妹又是皇子的亲姨，外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
这一番话再次叫虞夫人动摇，可是她毕竟比虞亦薇要接触入宫后的虞亦禾多一些，她压了压手，“容为娘再思忖一二。”
这一考虑，就考虑到了宫中，某些想法暂时搁置，他们被引到雨香阁下榻。
“诸位老爷，夫人们，陛下和贵妃还需好一会儿才能来，贵妃娘娘让咱家传话，你们尽可在雨香阁逛逛，咱家就先行一步了。”
赵毅前脚刚走，后脚虞亦芙便来了。
她只微微对虞侍郎点头便带着侍女径直往内阁走去，对虞夫人和虞亦薇的笑脸完全不理会。
心中的怨恨让她无法对家人笑脸相迎，今日家人有多高兴，便衬托得她有多失意。
虞夫人和虞亦薇对视一眼，面上皆是有几分尴尬，她们跟在虞亦芙的后面，呼喊着虞亦芙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直到进入内阁，室内只剩下了母女三人，气氛才稍稍缓和一些。
女儿的怨气的，虞夫人如何感受不到？她看着虞亦芙，眼中满是疼惜。
“芙儿，娘知道你在皇宫里受了很多委屈……”
可虞夫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虞亦芙打断，“你知道我受了委屈，然后呢？你们还不是高高兴兴地来了？是的，她的孩子出生了，满月了，你们都高兴……”
说着说着，虞亦芙的眼泪掉了下来，“我的孩子没出来啊……”
虞夫人听着这话心里仍旧不太好受，只是这话听过太多遍，便没了当初那样深的感触，又有谁会一直记得旁人身上的疼呢？
小产一事真正困住的只有虞亦芙一人而已。
“娘知道你心里苦，但此事已经过去许久，你要向前看了，如今你二姐为贵妃，又是陛下相邀，我们难道还能撂了陛下的面子不成？”
虞亦芙本就情绪不稳定，她这些时日里又恨又悔，恨上天夺走了她的孩子，恨虞亦禾勾引了她的丈夫，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引狼入室。
淑妃来看她，她也知道淑妃的意思，可淑妃又能相信么？
虞亦芙不否认自己动摇了，可她终究还有着一丝理智，她与若是与淑妃合作，一个不慎便成了淑妃手里的刀。
可是现在母亲说的话却叫她不住地往淑妃身边靠……虞亦芙闭上眼睛，牙齿咬的死紧，就在此时，她忽听一句——
“娘，您与妹妹说这么多干嘛？咱们这不是来给妹妹出谋划策的么？”
虞亦薇走过来牵着虞亦芙的手挤眉笑道：“妹妹别伤心，你想要孩子，咱们去找贵妃娘娘说道说道就是了……”
没等虞亦芙询问，虞亦薇便把双生子旁处养会长相不同的说法说了。
“咱们这也是为了禾儿好，只要好好与她说道说道，想必她会同意的。”
“你说，是不是？”
这个说法乍一听很荒谬，可对于摇摇之际的虞亦芙来说无疑是最后一根稻草。她抬起了眸子，定定地望着虞夫人，美眸中皆是渴求希冀。
“真的么？你们真的要帮我说服二姐？”
虞夫人本来还未拿定主意，如今被幼女这样望着，心中不由得坚定了几分。
虞亦芙也想到了此事的好处，不由开始幻想，进而喃喃道：“只是抱在我这里养，孩子依旧在二姐姐名下，二姐应当会愿意吧……”
这一句又坚定了虞夫人的内心，她上前搂住女儿，轻轻拍着虞亦芙的背，安慰着她。
“芙儿，娘会尽力帮你的。”
第196章 你们再说一遍
虞亦禾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她还没踏出灵和殿的大门便被陛下拦住了。
“今日的风稍稍有些大……清霜给贵妃拿一件披风来。”
卫景珩替她系好披风，却犹觉得不够，又压着虞亦禾等了一会，叫李福海差人抬了冬日用的龙辇过来才让她出门，除此之外还有一顶稍次一些的大轿子，显然是给皇子用的。
宁宁最近痴迷于小弟弟，连自己亲娘也不香了，跟着坐进了弟弟的轿子里。
虞亦禾嗔了他一眼，“这雨香阁就在灵和殿旁，走几步便到了，如何还须得这么大的阵仗。”
卫景珩却不甚赞同，又替她把披风拢了拢，边拢边道：“你才出月子，也需注意，免得老了落下病根。阵仗大些有什么要紧的，朕是天子，你是贵妃，摆些架子又如何？”
这样的结果就是原本只当家宴的一群人看到那八人抬的轿辇，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按照品级跪在了雨香阁门前。
“微臣/臣妇拜见陛下，娘娘！”
虞亦禾与卫景珩携手从轿辇里出来的时候，看到面前跪着一群男女老少，不由得有些怔然。
父亲，母亲，姐夫，姐姐，妹妹，二叔，二婶，弟媳……
面前的这群人真正代表着虞家所有的势力，曾经只能依附于虞家生存的她已经站在他们之上了呀。
虞亦禾愣在原地几息没有迈步，跪在阁门前的一群人没听到陛下贵妃的声音也不敢擅自起身。
不知又过了一息还是两息，虞亦禾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摇了摇，她侧首，正对上卫景珩的眼眸，里面不仅有着温柔的笑意还有不乏善意的鼓励。
虞亦禾的心中一动，几乎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她慢慢转过首正对着的面前的一群人淡声道：“平身。”
她要显示属于自己的权柄。
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愣了一息，有些没想到竟然是贵妃越过陛下发话，可也没人敢拂贵妃的面子，一个个终于敢抬头从地上爬起来了。
这一抬头便让这一群人齐齐恍惚了。
面前七八步之外与陛下并肩而立的女子真的是他们的女儿，姐姐，妹妹么？
除了季晴一个多月前见过虞亦禾一次，其余旁的人都隔了有半年以上了。
虞夫人这些女眷还好，虞侍郎上一次见虞亦禾还是她初入宫的时候，至于柳伯爷，虞藏，虞芳之类的男亲更是隔了三四年都有，这一看简直要认不出虞亦禾来。
她头上戴了好些华贵的金簪，穿着贵妃品级的黑红宫装，那制式比之皇后的也只是略逊三分而已，黑红凤袍端庄大气，几乎一着身就加诸主人几分威严。
但她却不止于此，凤袍给她增添的气质还不到三分，她自己光是端庄地站在那里，用温柔又冷淡的眸子睥睨着他们，就说尽了一切。
她再没有以前的和顺了，也再没有以前的谨小慎微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他们面前三步之外，只微不可察地抬了抬下颌，他们便忍不住要为此跪下来。
这一刻，他们明白了，眼前这位已经是帝王的半身。
虞侍郎惊讶又怔然的同时，虞亦芙的眸光也更加哀怨了，不过虞亦禾只睨了她一眼便把注意力转移到父亲的身上。
“许久未见，父亲身体可安好？”
虞亦禾知晓，此次宴会的主要人物还是她的父亲虞侍郎，他是虞家的掌门人，是绝对会为皇子保驾护航之人。
虞侍郎到底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微微低了低头，沉稳回答：“臣安好，贵妃娘娘不必担心。”
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贵妃问安是何等的荣幸呀，虞夫人已经兴奋地等着轮到她这个母亲了，可是接下来虞亦禾却叫她失望。
她只是淡淡地用眼神向诸位亲眷问好，甚至在看到她的那个妯娌和刚进门的儿媳妇身上时都比自己要热络。
虞夫人的唇抿了下来，心里不大高兴，不过在陛下面前，她也不敢造次。
而后陛下当众牵着贵妃的手往里去，身后抱着襁褓的扶娥和清霜再次被盯成了筛子。
终究是孩子的满月宴，等后头的人把皇子的摇篮再抬进去，扶娥和清霜便把皇子放在摇篮里供贵妃娘娘的娘家亲人探看，宁宁自觉无趣，跑到了虞亦禾的跟前。
这次虞侍郎没有再像其他外孙出身时那般淡定，他几步迈到摇篮前，凝视的着里面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面对如此多的人也未曾察觉到害怕，他们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一个活泼地伸了伸小手，另外一个则只是单纯地歪了歪头，嘴里还吐着奶泡泡。
围在周围的一群人无比赞叹着，奉承着，几乎要把这天下最好的词都加诸于两个小皇子的身上。
只有虞侍郎一言未发，目光专注地在两个小皇子面庞上来回摇摆，用几十年练就来的毒辣眼光描摹比对着两个小外孙的五官。
纵使两个皇子看起来极其相似，他也不断地在两个相似的婴儿脸上找到细微差别之处，三皇子的眼睛更偏向陛下一些，四皇子的眼睛更像禾儿……
他甚至在孩子的身上找到了与自己的相似之处。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这两位皇子流着皇家与虞家的血。
是他期待已久的外孙，是虞家未来封爵更上一层楼最重要的人物。
野心几乎像草原上被风助力的火，一瞬间疯涨。
季晴如今也确诊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她顾着虞藏还在没敢多看几眼孩子，只是那几眼也让她心里羡慕的很。
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不知道她有没有幸能生一对双胎，若是不能……她瞥了一眼虞藏。
那也太过无用了。
小皇子到底还太小，亲眷们挨个看后，扶娥清霜很快把孩子抱到了单独的房间里，此时离正午还有些时候，还不到用正宴的时候。
男女眷亲们便分作两堆，一堆在东间与陛下聊天，一堆在西间凑到了虞亦禾的身旁，宁宁则径直拉着阿棠妹妹去看弟弟了。
虞亦禾有些纳罕虞亦芙竟然也愿意跟着进来，不知道她卖的什么关子。
她没管，目光首先落到季晴和申氏的身上，刚才在外面不便与她们细说，现在算是得空了。
“上次芳弟媳妇因着胎未坐稳还未进宫，现在看来是稳了？”
申氏听到贵妃关怀受宠若惊，连应声道：“是，如今四个多月了，略有些显怀，但不影响走动，臣妇便也想进宫沾沾小皇子的福气。”
虞亦禾点点头，话语又转到了季晴的身上，又细细询问了一番。
被冷落的虞夫人，虞亦薇姐妹忍了许久，眼瞧着贵妃把虞二夫人的事都问了一遍还没轮到她，虞夫人这屁股坐在软榻上跟扎她一般。
她彻底忍不住了，插嘴道：“贵妃，您过问我们这么多做什么？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您呀。”
虞亦禾不得不把目光落在了母亲的身上，其实适才她一直在想该给母亲什么样的教训，才能叫母亲老实些，现在她却有种预感——机会来了。
于是，她顺着虞夫人的话道：“嗯？本宫有什么要紧？”
因着在此处的都是虞家的近亲，虞夫人也就没有避着旁人。
“娘娘，您生了双生皇子固然是天大的福气，为娘也为你高兴，但这双生皇子以后怎么……”
她没有说完，可在场的人除了幼童无一不明白她的意思。也在心底补上了那四个字——继承大统。
她们不约而同地露出略微诧异的目光，不明白虞夫人怎么第一句说的就是如此敏感的话题。
可虞夫人跟没察觉到这些目光似的，上前拉住了虞亦禾的手，“为娘这也是担忧你呀……”
虞亦禾蹙了蹙眉，把手不着痕迹地从虞夫人的手中抽出来，她抿了抿唇，还是道了一句：“孩子还小，以后的事尚未可知。”
可虞夫人和虞亦薇，虞亦芙早有谋划，哪里愿意轻易放弃？
虞亦薇瞧了一眼，出来捧哏，“孩子虽小，但咱们作为娘家人也要早做谋划。”
她们俩如此用力地配合表演倒是让虞亦禾好奇了。
“谋划什么？”
“当然是为孩子谋划呀，咱们得让两个皇子长的不像些为好。”
虞亦薇脱口而出，这话让虞亦禾一边觉得可笑，一边觉得好奇，顺着说了一句：“难道母亲和姐姐还有什么法子让双胞胎长得不像吗？”
见贵妃好奇，虞亦薇更来了劲，想也没想就把那法子说出了口。
“自然，若是想让双胞胎长得不像，必须要分开养，妹妹不如把其中一个交由小妹抚养，以后两个孩子必有差别。”
话音甫落，室内倏然寂静，虞二夫人脱口而出，“这什么狗屁方法，哪有双胞胎放在两处养的？孩子有亲娘呢……”
虞夫人觉得有些不妥，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强行找补道：“芙儿是皇子的亲姨娘，未必比不上亲生母亲……”
只有时刻注意着虞亦禾面色的季晴和申氏发现了虞亦禾身上的变化。
她身子往前倾了倾，声音依旧温柔，可细心之人已经能听得出内里的锋芒，像是即将脱壳的剑锋。
“你们再说一遍。”
第197章 教训虞家极品
“你们再说一遍。”
这一句话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虞夫人和虞亦薇的喉咙动了动，没敢再说一遍，虞亦薇心虚地看了她几眼讪笑道：“妹妹，我和娘也是为了你以后着想……不愿意就算了……”
那是她才出生一个多月的孩子啊！竟然把母子分离说的这样轻松……当然轻松了……除了自己，其她人都捞到了好处。
虞亦禾慢慢站起了身，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心里再次对母亲姐妹失望到透顶，也厌恶得透顶。
她端详着面前两张一看就有血缘关系的面容，再看一直端坐在一边，一句话未说的虞亦芙，目光依次从她们的脸上略过，把这老中青三张面庞看得俱是慌张了起来。
“你们母女三人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