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豆听她这样说，也就放了心。原本他还担心妹子太钻钱眼，鸡蛋拿动不容易，就打算自己上门去收。到时候要是被人注意到异常，那可就是惹祸的事情。
赵旭原本拿着个小勺子在吃奶酪蛋糕，一听到兄妹两个商量着明天要出门，顿时紧张起来。
他可不想又被人扔到隔壁李大娘家里去，没一口好吃的不说，屋子也没李家的干净舒适，自己还得提起十二分小心时刻装傻。
不行，明天一定得把兄妹两个给看牢了，就算是栓在李妍年的裤腰带上，他也得想办法赖着跟他们一块出门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妍年瞪着扯着自己袖子死活不肯放手的大型巨婴无语凝噎。
“旭子你赶紧放手，我们还赶着出门呢，别闹！”
李妍年试着扯了扯袖子，毫无意外地失败，根本敌不过少年的力气。
黑豆从屋里钻出来，见着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也是无可奈何，连忙上前来帮忙。没想到赵旭一看见他凑过来，竟主动放开了李妍年的袖子，改为一屁股坐到地上，死死地抱住了李妍年的大腿，还一脸提防地看着黑豆，一副死也不会放手的样子。
李妍年：……
黑豆：……
看着日头升高，李妍年只好作罢，回头和黑豆商量道：“算了，还是带着旭子一起去外婆家好了，他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咱们不放心，送到李大娘家里去也打扰人家。婶子忙起来的时候自己都顾不上吃饭，送旭子过去，不是婶子受委屈，就是他受委屈。既然他自己也不愿意去，那就带上好了。兴许跟着咱们走过这一回山路，下回再出门，他也就长记性，不这么缠人了。”
黑豆看着赵旭的脸，只觉得这小子放自家妹子腿上的手很是刺眼，刚刚一听妹子同意带他出门，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黑豆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装疯卖傻了。
他连忙上前扯开两人：“行了行了，都说带你了，还不松手，死小子，也不看看男女有别，我妹子的腿是你能随便抱的？”
李妍年心里一阵好笑，赵旭刚来那会儿黑豆和毛豆还觉着人家是小郡王，身份尊贵着呢，这在家里才住了这么些日子，赵旭就已经是连抱她大腿都不够格了。赵旭还真是落地凤凰不如鸡啊！
第九十三章
张幺妹今儿早上左眼皮子就一直跳个不停，老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便跟大儿媳玩笑说看来今天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说不定还真能捡着一笔横财。
这玩笑话说了还没多久呢，李妍年和黑豆两兄妹就到了家门口，身后还跟着个眼生的小哥儿，样子生得十分好，连张幺妹这样只喜欢闺女的人看着都觉着欢喜。
“这是谁啊？哪家的孩子？”
李妍年和黑豆在路上就想好了托词，这会儿李妍年自然开口介绍道：“李大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生病了，天天窝在家里怕他闷，打发出来跟着我们走动走动。外婆，你别管他就行，这孩子反应慢，也不爱说话。”
张幺妹还不信，朝赵旭问了几声，见赵旭都全无反应，惋惜说道：“多好看的一个小子，真是可惜了。”
李妍年刚刚和她说完话，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用“孩子”来称呼赵旭的，赵旭还比她大个四五岁呢，这个说法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幸好张家人的注意力这会儿都在赵旭身上，也没人留意到她的不妥当。
张大宝见着两人却是奇怪，和黑豆搭腔道：“怎么突然就来了，昨天在铺子里也没听你提起，早些说一声，家里也好备下好菜。”
黑豆有些歉意地说道：“也是临时起意才来的，正好二妞还有些事情要外婆帮着张罗一下，所以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李妍年笑道：“早知道大舅舅你对我们这么好，人来了还要特意准备好菜，我就天天来了。”
张大宝笑呵呵地还没张口，就被自个儿亲娘抢了先：“得了吧，你就一张小嘴儿巴巴得能说，你自己说，你哪回来外婆没给你张罗好菜好饭的？隔着上回来过，这多过了多少日子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李妍年连忙喊着冤枉上前抱住张幺妹的胳膊撒娇：“外婆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来了嘛，今天我们都不走，留家里歇一宿明天再跟大舅舅他们一起走，成不？”
张幺妹一听外孙女要留宿，心里早乐开了花，只是面上还绷着样子，板着脸说道：“住一晚便住一晚罢，这么突然没个说法就直接来了，回头还要给你们腾地方。”
要是别人，还真以为张幺妹是在嫌弃李家两兄妹呢，不过张家人和李妍年他们都心底透亮，张幺妹这就是在矫情，李妍年要真不住一晚下午就走，非得让她给骂死不可。
黑豆适时上前说道：“外婆，舅妈，添菜的事儿你们不用担心，就是怕突然上门家里来不及准备，我跟二妞自己带了一篮子肉和豆腐，一会儿让二妞给做了，也让你们尝尝二妞的手艺。”
夏桃花脸上表情柔和了些，上前接过菜篮子，掀开来看了看，果然瞧见里头摆着一大盆三层肉，还有一大块用荷叶包着的豆腐。
张幺妹瞥见大儿媳的动作，嘴角轻轻撇了撇，回头跟李妍年说道：“人来了就好了，还买什么东西，下回再这样，外婆可不让你上门来了。”
李妍年笑道：“知道外婆家底厚，我这不是怕来得突然家里没准备嘛！外婆，中午我给你烧红烧肉吃好不好？”
张幺妹捂嘴笑着：“行了，你们上门来还让你们做饭，像什么样子，厨房里有你几个舅妈就够了。红豆，你过来，让外婆好好看看你。”
说着便把人直接给拉走了。
黑豆环顾了一下屋里，好奇道：“大舅舅，怎么就你们几个在家，其他几个舅舅和舅妈呢？外公今天也不在家吗？”
张大宝叹口气：“他们都在地里呢，今天天气旱，水都要跑二里地外的河里打，今儿大伙儿难得都在家，你外公带着几个舅舅挖沟呢，好歹能引些山水过去，不然平时就你外公外婆，还有二舅舅他们在家里，那么多田地光浇水都忙不过来。说到这个，今儿还真亏你们自己带肉和豆腐过来了，村里现在家家户户都着急上火的，看着这年成怕是不好，连手头都紧了起来，你二舅舅以前五六天就有人喊他杀头猪去，现在好了，十天半个月的都不见有一单生意。跟他合伙养猪的老汪这几天头发都快愁白了，家里还有十来头猪眼看着就要烂在手里卖不出去了。之前跟人谈好的小猪仔也不要了，下半年这门营生只怕也是做不下去。”
黑豆听着话音暗自留心，一边安慰张大宝道：“大舅舅你别急，这事儿我回头问问人，上回好像有听人说要收猪肉的，我要是问着准话了，再和你说。大舅舅你也让二舅舅问问那个老汪的意思，拿猪肉换大米的话肯答应不？米价按照一斗三十文来算。”
张大宝惊呼出声：“才三十文！”
夏桃花原本已经拎着篮子要往厨房去，听见丈夫忽然喊这么一嗓子，好奇地转身问道：“什么东西三十文？”
黑豆也不瞒她，把刚刚跟张大宝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夏桃花二话没说就替张二宝给答应下来了。
“这样的好事，二弟就是脑袋被驴踢了也不能往外推。黑豆你尽管去打听着，你二舅舅那里我去说，老汪那边要是不肯要米，我们家替买主出现钱，你就当老汪也已经点头同意了就成。”
黑豆只是觉着李妍年听到这样的消息应该会高兴，虽然她从未在他们面前提起过，但他这些日子冷眼看下来，神仙那边的东西价格比他们这里的要低很多，大米镇上现在都已经卖到八十五文一斗了，他们铺子里的白米饭还是只要三文管饱，而这一切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拿他们村里人卖的鸡蛋、箬叶还有草药等东西跟神仙换就成。
反正他也只是替李妍年先这么露个话音，要是这笔生意不划算，回头再跟大舅舅回绝了便是。
张大宝有些惊讶地看着夏桃花，自家拿现钱出来贴老汪家的猪肉钱来换大米，这笔生意听着是很划算不错，可十几头猪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自家能不能拿得出这么一笔钱都还算不准呢。不过他向来都是个听老婆话的人，而且夏桃花每回做主拿的主意都比他要正得多，因此默默将反对的意见吞回了肚子里。
夏桃花跟黑豆说好了拿米折猪肉的生意，喜滋滋地往厨房做饭去了。张大宝在外头陪黑豆坐着，两人天天在铺子里见面，也没什么话要说的，加上赵旭一个装傻充楞的，三人一时十分安静地坐在堂屋里，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另一边，张幺妹拉着李妍年回了自己屋里，按着人在床边坐下。
“你坐着别动，外婆找点东西。”
张幺妹站起身，往屋外看了看，然后把门给关紧了。复又转身，从架子床边上的大木头衣箱里翻出个小巧盒子。李妍年看她神神秘秘的，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外婆你干什么呀？”
张幺妹笑着朝她瞟了一眼，一边掏出藏床底下的钥匙开箱子：“你太婆留下来的一对镯子，原本是要传给你娘的，可她不争气……哎，算了，一说到你娘我就来气。原本上回就要给你，你舅妈盯得紧，前头又才给了银子，我怕她吵起来，就等着你下回来再说。这回好了，你们不来家里分东西，她又在你铺子上干着活儿，眼界倒开了，不惦记着这么点东西了。”
李妍年听她这样说，虽说还没见着镯子，也忍不住推拒起来：“外婆，这镯子你还是留给小张哥娶媳妇用吧，我还小，又是外孙女，既用不上，拿着也不像话。大舅妈人其实挺好的，对您也孝顺，她既然看重这个，我拿了她岂不要伤心难过？镯子是死的，人的情分是活的，坏了就回不来了。”
张幺妹这时已经把镯子给捧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掀开上头盖着的红布，不咸不淡地瞪了一眼李妍年，才说道：“出息！这镯子可是你太婆留了话的，就给家里最大的女儿，她夏桃花再孝顺，那是我的女儿不？不是，这东西她就惦记不着！你好好给我拿着，东西坏了丢了，你看外婆以后还理不理你！”
李妍年瞧不出东西好坏来，就是觉着那对镯子颜色发翠，看着没什么杂质挺通透的样子，还挺好看。按着她自己的意思，这镯子她是不想收的。但自古婆媳关系就是一门十分玄妙的学问，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也是无解，张幺妹说白了就是不愿意把镯子留给几个儿媳妇，就算是东西将来绕个圈子还是会回到张家子孙的手上也不行。
现在她说得这样斩钉截铁，李妍年推辞不过，也只好收下，心想以张家的财力，这对镯子想来也不会贵到哪里去，回头大不了找个合适的机会，再送一对银镯子给大舅妈作为补偿好了。
见李妍年终于肯听话把镯子收下，张幺妹脸上露出个满意笑容，点点头道：“这才乖。这镯子放你这儿，我也算是对得起你娘了。你好好保管，以后有了女儿，再把这对镯子留给她。”
李妍年无奈地点点头。
张幺妹这会儿终于说到正事上：“你前头说有事要我替你张罗，什么事啊？是碰上为难事了，要多少钱？外婆这里还存了些，不够的我再去给你凑。”
李妍年听着一阵感动，心想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张家替他们家付出了这么多，自己却一心扑在别的事情上，连常回家看看这一点都没做到。
她有些愧疚地说道：“外婆你对我真好！不过这回的事情跟钱没什么关系。”
李妍年巴拉巴拉地把委托张幺妹收草药和野菜的事情一一说了。
“外婆，您这样，跟村里人说一声，一斤野菜或草药，不论什么品种的，新鲜的两文钱，干的六文钱，都要弄干净不带土的。要是不愿意要现钱的，也能折大米，东家给的是三十文一斗的价格，你自己看着加价就是。李家村里是加到了三十五文一斗。”
张幺妹琢磨了一会儿，狐疑道：“红豆，你说的这个东家靠谱吗？镇上米价这会儿已经涨到翻天了，那人真能出得了这个价的大米？”
跟活了半辈子的老人家不好说些虚的，李妍年直接拿浅水码头上的饭铺子做例子：“外婆，要是没这样便宜的大米，咱铺子里这会儿哪里还做得起三文管饱的生意？您就放心吧，钱东家已经押在了我这里，回头大米你们隔个五天就来李家村运一回。我哥他还要忙铺子里的事情，东家的伙计只管运米到咱家，其他的不管。所以张家村草药野菜换的大米只能你们自己过来担了。”
怕张幺妹还不信，李妍年又提到：“我不好出面收东西，免得我那大伯和三叔又贪上门来，我一个小辈，人缺了短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所以都让隔壁的李大娘出面收东西。前些日子咱们村不是兴摘箬叶么？自个儿村的摘得差不多了还跑你们张家村山头上来摘，就是因为东家出钱收叶子来着。”
一说到这个，张幺妹便有几分信了。李妍年从荷包里数出五两碎银子，递到她手上：“外婆，这五两银子似东家预付的定金，你只管记账收货，中间差价看着不多，一个月下来还是很可观的，至少自家吃的米能挣回来。”
见着真金白银，张幺妹心里疑虑更消，当下拍板道：“成，这事我就做做看，五天后到李家村来拿米。”
李妍年见事情说定了，放下心笑眯眯地抱着张幺妹的胳膊开始撒娇：“就知道外婆你对我最好，今天没能让您尝到我的手艺，等你和外公来李家村，我一定整出一桌菜来招呼你们！”
张幺妹捏了李妍年鼻子一把，笑了：“就知道吹牛！”
第九十四章
从张家回到李家村，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黑豆和张大宝他们翻过山头就跟李妍年和赵旭分了道，从另一条路往清水镇上赶，比经过李家村去镇上要近很多。
家里就两个人吃饭，李妍年走了一个上午的山路也不想费事张罗，反正赵旭也爱吃方便面的，午饭就直接弄个泡面就得了。一想到就烧两碗面条还得费事烧土灶，李妍年想起以前买过的便携式的瓦斯炉子，一套锅和炉子，加上四五罐瓦斯，也不过七八十块钱，比烧土灶可方便省事多了。
新买的瓦斯炉子很快就架上了，李妍年洗过锅，倒油打了三个蛋进去，等蛋液差不多凝固了，捞起，就着剩下的油炒了洗好切段的青菜，也是颜色稍微变了些就抄起。接下去就是放水撕料包和酱包的过程，刚换上的瓦斯罐气很足，锅里的水眨眼功夫就沸了上来。
赵旭这会儿已经自动凑到李妍年边上来，眼巴巴地看着她往浓汤里投入三块面饼，然后是之前的青菜和鸡蛋。李妍年到最后才想起来自己差点忘记了放泡面的灵魂人物——火腿肠，连忙从仓库里翻出两根来放进面里。
有人喜欢吃稍微硬一点的泡面，而李妍年一直觉得既然是煮方便面，那当然是要煮透才好吃，要吃硬的直接拿开始泡不就成了？何必浪费力气煮。
所以她这回她也是等面汤开了有两分多钟，面条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时候才果断关火的。只有青菜火腿肠煎蛋的泡面，勉强能挤入经济实用型一档吧，不过看赵旭盯着这锅面条的眼神，李妍年十分怀疑这会儿就算是有人请他去吃满汉全席，赵旭也不一定肯往外挪一步。
李妍年好笑地说道：“我去拿汤碗，你去拿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