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大伯娘,荷花姐不见了我也担心,但你们不能空口白牙地就赖到我们家头上来。谁看见荷花姐往我们家来了?让他自己站出来说说,荷花姐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敬你们是长辈,也理解你们担心荷花姐,进屋找人当然可以,但家里东西放哪个位置都是自己心里有数的,旁人一挪动过,回头我哥他们可就找不着东西了。”
“所以一会儿还希望大伯大伯娘注意着些,别把我哥他们屋子弄乱了。我想,荷花姐那么一个大活人,屋子也就这么点地方,有没有藏人,总是一眼就能看得清楚了吧?今天我之所以把婶子他们叫过来,一是替咱们做个见证,二是多双眼睛帮你们看看清楚,也免得今天没找着人,回头你们又说这次没找仔细,下回还要再搜一遍。”
李青山和王秀妹被堵了个哑口无言,两口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青山铁着脸哼了一声:“少废话,有没有藏人,搜了就知道了。”
李妍年满意地看一眼被自己气得不轻的李青山王秀妹,淡定让出进屋的道来。当然,那些不能现与人前的东西李她早就收在仓库里了,荷花既然已经送走,李青山和王秀妹除非是会变戏法,怎么都不可能在她屋里凭空变出个大活人来。
在李大娘她们的监督下,李家兄妹屋里的东西李青山两口子即使看着眼红,也没办法硬抢了走。两人爬上爬下把李家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荷花呢是当然没找着,人还给累得不行,大热天的白白出了一身汗,结果连一个子都没捞着。
赶人的话碍着辈分,李妍年是不好说,可李大娘能啊。当下嘴角带笑地朝着王秀妹说道:“大妹子,现在放心了吧,你家荷花没在红豆家,甭管之前是谁跟你乱传话的,回去告诉他,眼睛瞎就别乱哔哔,张口就无赖别人,别是他自己把人给藏了,居心不良吧?我说你们两口子也是,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是三岁小孩了,做事能靠点谱不?你这还是当人家大伯娘的呢,说搜屋子就搜屋子,也亏你家小辈心眼实,敬着你让着你,让你当贼一样搜了一回屋子。”
“我就说句不好听的,今天这搜屋子是搜也搜了,不能搜也搜了,还什么都没搜着不是?有这一回,那是小辈敬你们,再有下回,隔三差五就打上门来,那我们这些做邻居的都要看不下去了。外头不晓得的还当你们这些做长辈的霸道,不晓得疼惜小辈呢。到时候我可真要问一声李老头,打小都怎么教的儿子了。”
李青山一个瞪眼刚要甩向李大娘,李大叔就挪了半个步子,身子默默一个往前,眼里充满警告,李青山掂量了下,咬牙忍了。
“行,算你们厉害,咱们走!”
王秀妹是贼不走空,没捞着便宜还有些舍不得走,被李青山一个用力拽着,险些摔了一跤:“你慢点,急什么急!”
李青山两口子的争吵声还时不时地能飘过来一两句,李妍年却对他们没什么兴趣了,回头郑重谢过李大娘和李大叔:“李叔,婶子,幸好你们今天都在家里,不然今天这事儿,没搭上两床席子毯子都不算完。”
李大娘笑着点了一下她额头:“你就耍贫嘴编排你大伯娘吧!不过说正经的,刚刚我和你叔都紧盯着人呢,东西应该是没见少,一会儿你们自己进屋看看。啧啧,你那大伯娘,看见你屋子里摆的东西,眼睛都亮了。”
李妍年心说您这不是比我编排得还厉害嘛!
不过她明智地没有说出口,一边送两人出门,一边顺口打听了一下旱稻发芽的情况。
李大叔满意地告诉她:“我跟你婶子泡完种子,就照你说的直接种到地里去了,这几天地气虽然干烫,早晚注意着浇水,苗长得还行,没晒死。村里其他几户人家我听说有继续打算拼一拼种麦子的,那苗还没发起来就被日头给晒死了,哎,白白浪费了种子钱。”
李大娘也得意地跟她炫耀:“这几天村里人都打听我地里种的是什么呢,荠菜苗他们认识,那个旱稻苗他们瞧出了点模样也不敢信。现在村里敢跟着我种荠菜的是很多,毕竟眼看着我几亩地里撒的种子,天这样旱,现在也都已经长出了两层叶子,到月底估计就能摘。庄稼人也不是傻子,掰着指头算算就知道这一亩地到最后能收成多少。这几天跑我这来要赊种子的都快打起来了,等黑豆今天回家来,你记得跟他提一句,让他再带点荠菜种子回来,都快不够分了。”
“那个旱稻你上次给的种子还有剩的,你叔就自作主张分了些给你爷爷,不到半亩地吧,我看你爷爷这几天伺候得可精心,跟看孙子也没什么两样了。他心里也憋着气,想看看那旱稻种子是不是真的跟咱们说的一样神呢。”
李大叔听自家婆娘分享完最近的动态,在边上又补充了几句:“你地里的番薯,我看着有一块地里种的早熟品种这个月月底应该就能收了,到时候我跟你婶子都过来帮忙,黑豆呢也别去镇上,你一个姑娘家应付不来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番薯能收了,李妍年心里小小讶异了一下,当初自己就是搜了个店铺随便买了一通人店铺里有的各种品种,她虽说是没有正经种过地,但一想到自己种的第一批作物里很快就要有收货,心里满溢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和期待。
“地里的事情还是李叔你们懂,那到时候我跟我哥说,保准误不了事。李叔,等番薯收了你们挑些好的留着来年做种,你们也别跟我们家客气推来推去地不肯收。我家的三亩地要不是有你们经常帮忙照顾着,这地里的番薯也长不了这么好。再说有三亩地的番薯呢,我们家就这么几个人,怎么吃都够了。”
李大叔和李大娘相视一笑,李大娘点点头笑道:“行,都不跟你客气。那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地里看看荠菜,你自己留神关好门,李青山那两口子要是还敢来闹事,你朝我们这屋喊一声,婶子耳朵厉得很,一准听见。”
李妍年笑着谢过两人,和毛豆一起把李大娘他们送出门,这才关门回屋查点家里东西,顺道把之前收进仓库的东西又放回原处。
“想必这次来过,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等了两天才来,大伯他们这次还挺有耐心。”
毛豆对王秀妹有阴影,听李妍年这样说,松了一口气道:“不来了就好。幸好姐姐你早有准备,不然咱家又要被大伯娘占便宜了。”
李妍年摸摸他毛绒绒的小脑袋,一想到他下午就要回清水镇,就有些不舍得。
“姐你又难过了?没事的姐,再过几天沐休,我就又能回家来看你了。”
“豆豆乖。一会儿姐给你打包些好吃的带到私塾去,你要吃什么,尽管说。”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即使是读了几天书,毛豆也还是那个一提到吃,就两眼放光的小馋猫,闻言顿时手舞足蹈:“哦太好咯,那我要上回那种猪肉脯,还有牛肉干,鱿鱼仔,烤虾干……”
李妍年听他那一串长长的“菜单”,忍不住又伸手去摸了摸毛豆的小脑袋。
赵旭在一旁看着姐弟两个相处融洽的场景,忽然没来由地想到了赵芳,涂氏的嫡次女。他小时候也曾天真地以为他和王府里其他孩子都是“兄弟姐妹”,他们都是父王的子女,只不过生母不同。但当他有一天在花园里看见赵芳,这个个头小小的,还不到自己肩膀,却长得玉雪可爱的小妹妹,赵旭不顾身边跟随着的下人的劝阻,高高兴兴地上前去要帮她摘花。
结果在他把花递到赵芳面前的时候,当时只有五岁的赵芳,满脸高傲,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转身就走。
赵旭到现在都还记得,妹妹赵芳身边伺候的奶妈子毫不遮掩地跟小主子说道:“是老奴不好,没瞧见人来。芳姐儿快擦擦手吧,那个女儿生的儿子,脏的很。”
赵旭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到薛姨娘的屋子的,只知道后来自己莫名发了一顿烧,等烧退了,忽然就开了窍,明白嫡庶有别是什么意思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把赵芳当成过自己妹妹。
李妍年一回头,见赵旭有些怔怔地看着她跟毛豆,以为他还在故意装傻呢,便没在意。不过说起来,逸王爷这个便宜爹到底什么时候把他儿子给接走啊,这离上回说来接人都已经快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动静?赵旭这家伙可是借着即将离别的借口,已经向她搜刮过好几轮的零食了。
只是李妍年没想到,她才这么一念叨过逸王爷,没过几天,王府那边还真来人了。
那人来的时候正是一个下午,天热得要命,李妍年和赵旭没睡午觉,都在摆了冰块的一楼堂屋里躲凉。但瞧着赵旭两人脸上有些尴尬的表情,李妍年识趣地上了二楼,让出了堂屋好让两人慢慢说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是他让你来的吧?”
赵旭虽然没有明说,霍如龙也明白他说的是谁。
“算是吧。属下本名叫霍如龙,上一次来得匆忙,属下也没来得及说明,你……心里还怪我吗?我并不是有心欺瞒,职责至此。”
赵旭心下一阵苦涩,他曾经视他如师,如父,却不料,霍如龙只是逸王府的一名暗卫,听命与赵瑞,保护,或者说是监视他的一枚棋子而已。
赵芳如此,霍如龙也如此。他曾经寄予希望,能从他们身上获得偿代的亲情,但是到最后,全都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思及此,赵旭脸上虽仍有残笑,声音透着彻骨的冷意:“我能怪你什么?怪你骗我说你受薛家恩惠才来报恩,屡次三番救过我吗?师傅,让我最后一次喊你一声师傅。你的债是假,恩是真,你我之前就这样两清了。怪你?你也不过是个听命与人的一条狗罢了,我要怪,也只能怪没看清你是有主人的。说吧,这次他想要我怎样?他是准备动身回闽地,然后终于想起来要带着我一起走了?”
赵旭当着他的面骂他不过是条冲主人摇尾乞怜的狗,霍如龙脸上却是一丝愤恨都没有,等赵旭说完了,才淡声开口说明自己的来意:“属下这次来,是想提醒一下小郡王,王爷在顾家别庄上遇袭,此刻还昏迷不醒,朝王爷下毒之人,或许会对小郡王不利。而您在李家兄妹处暂住的消息,别庄上很多人都知道,只怕再过两天,逸王妃就会派人来接您回庄上暂住。”
赵旭一个怔楞:“你说什么?他被人下毒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霍如龙抬头飞快地看他一眼,沉声回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王爷和平日一样,临睡前喝了碗参汤。参汤有专人验过毒,确认无碍才送到王爷房中的。王爷昨晚和顾成业饮宴,肚中尚满,因此只喝了不到半碗的参汤,一刻钟之后,毒性发作,因摄入较少当场催吐而并未致命,但王爷也就此昏迷不醒,顾家如今将整个厨房的人都控制起来,王爷也由暗部接手保护,除大夫外,谁也不能进入王爷的房间。事关皇室王族性命,顾家也知道瞒不得,封了别庄,正在等府尹派人来详查。”
霍如龙几句话说清楚了情况。也就是说,下毒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本该无毒的参汤一到了赵瑞的手上,便成了剧毒。幸亏赵瑞命大,鬼使神差地没有将参汤全喝下,侥幸留了一条性命。
下毒的人,对赵瑞的生活习惯了若指掌,更有可能是逸王府这边的人……赵旭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嫌疑人就是涂氏。
“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逸王妃不久就会派人来接,到时候于情于理,您都必须回到别庄上伺候病亲。能自由走动的日子,不多了。”
霍如龙深深看他一眼,虽然赵旭只顾着皱眉出神,似乎是没有把他刚刚一番提醒听进去的样子,但他心底清楚,赵旭肯定是听明白了的。他朝赵旭拱手致意:“属下告辞了,保重!”
说着也不指望人送,霍如龙直接大步向李家大门走去,正当他要推门出去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极轻的“谢谢”。
霍如龙没有回头,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露出点点笑意,果断地推门而出。
赵旭也不知道自己在堂屋里发了多久的呆,等李妍年听不见楼下动静,出来查看的时候,他才猛地一下惊醒。
“你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你爹手下走了啊?怎么说,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来接你?”
赵旭沉默了会儿,最后还是一五一十地把刚刚从霍如龙那儿听来的消息全告诉了李妍年,顺便把自己是怎么落难,险些被人卖入小倌馆的事情也说了个清楚。
李妍年穿越以来,遇见的最坏的人,也就是李家的大房和三房而已。但这两家再坏再极品,也就不过是图财,没想到赵旭小小年纪,就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的害命。
“你赢了。”
“什么?”赵旭听不明白,反问道。
李妍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把心里话下意识地说了出口,连忙摇头:“没什么,我是说,那你准备怎么办,像你师傅说的一样,先到外头藏一段时间吗?逸王爷那边既然有暗卫保护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说到后头,李妍年自己都不那么确定。逸王爷赵瑞之前也是在暗卫的重重保护之下中的毒,凶手那么聪明,参汤从熬到入口,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都还能过得了验毒那一关……他要是有心再下一次手……
清醒情况下的逸王爷都没能玩过他,更何况是此刻昏迷不醒,弱如病鸡的他?
不过,赵旭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充其量也就长相突出些,让逸王妃接回府中,也不过是送羊入虎口,多一个人暴露在危险当中罢了。
赵旭眼里有一刻短暂的失神,过了会儿,才有些迷茫地答道:“我不知道……”
李妍年想了想:“你要是决定要躲,齐老三那儿是一处安全的去处,荷花也在那里,你们两个彼此也能做个伴。要是你不愿意去他那儿,有别的去处,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赵旭点头,完全不意外会在她嘴里听到这样的答案:“嗯,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你觉得,会是她吗?”
这个她,李妍年心想应该指的是逸王妃涂氏吧。眼下只有霍如龙说的那么一点信息,再说他们不也是什么福尔摩斯之类的大神探,仅凭这么几句话,实在没办法确定谁才是凶手。
所以李妍年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也别担心,你师傅不是说了吗,案子已经上报给府尹了,等上头查案的人来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做过的事情,不可能不留下丁点痕迹。凶手,会被抓住的。”
李妍年不知道,她这番话竟坚定了赵旭回顾家别庄的决心。逃,那是弱者的选择,赵旭原本就不是很倾向于向外躲避。以前他是没有力量反抗,蚂蚁撼象,不逃是傻子。但现在,赵瑞已经承认了他在逸王府中的一席之地,而且霍如龙是这次随行侍卫的头头,有他在,实力已经大不如前的涂氏并不能真正拿自己怎么样。
至少在台面上她不能!
李妍年说的对,凡是做过的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赵旭很想亲眼看看,这些蛛丝马迹,是怎样一步步地,将涂氏现了原形。
回去!赵旭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但为了不让李妍年担心,他打算暂时不跟她说,只静静等待顾家别庄上来人。
涂氏并没有让赵旭等得太久。
霍如龙来过的第二天,涂氏手底下的杜嬷嬷,就在顾成业两夫妻的陪同下,带了一队人马上李家来接人。
李妍年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会来得这样快,不禁后悔没有催着赵旭想定主意。她又担心又无助地看一眼赵旭,后者只淡定地朝她微微颔首,落下一句:“没事的,我早就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