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豆冷哼一声接过手来，心想就算小了也不说，白便宜赵旭这个成天蹭吃蹭喝的小子了。
李妍年把东西都收到一边，继续刚刚还没干完的洗菜事业。就这么买衣服的一会儿功夫，木盆里的热水都有些凉了，李妍年正要再往里头兑点热水，黑豆已经替她续上了。
“谢谢哥，还是哥你最疼我。”
黑豆朝她龇龇牙，小鬼灵精，也就这个时候嘴巴甜。
两兄妹一起动手洗完菜，赵旭那边吧嗒吧嗒地一路跑下楼来，兴奋不已：“好暖和，这个衣服一上身还没多久呢，立刻就暖和起来了，好神奇。”
李妍年很高兴地以一种看土包子的眼神看着赵旭，心想这小郡王来自己家里也真是的，估计从头到尾一点优越感都没找着，只受鄙视来了。
“行了行了别嘚瑟了，赶紧过来拿碗筷准备吃饭。晚上准备的是鸳鸯锅，赵旭我警告你，不准把红油锅里的大白菜夹出来放清汤锅里涮，吃不了这么辣的就直接涮清汤锅。”
李妍年一句话就灭了赵旭威风，后者恹恹地听话，走过来帮忙摆桌子，末了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声：“了不起我自己涮一碗开水嘛……”
李妍年差点没崩住笑出声来。
晚上他们吃的火锅仍旧选用了海底捞的火锅底料，清汤锅里用的是菌菇汤底料，红油锅里用的是麻辣牛油底料，涮肉片丸子之类的是没觉着有多辣，但是涮蔬菜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像白菜菠菜这些叶子菜，连汤带水的吃到嘴里特别辣，赵旭上回就没忍着，夹过一筷子，第二次就直接往清汤锅里洗红油了。
这一顿晚饭吃的三人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大冷天的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晚饭过后赵旭自觉留下来刷碗洗锅，黑豆觉着累了就先回房去休息了，留下李妍年和赵旭两个在厨房里一边收拾一边说话。
“毛豆还有几天回家来？应该快了吧？上回他借我的书快看完了，这次他回来得让他带回去。”
李妍年惊讶侧目：“他那么个小人，还有书能借你？”
赵旭回头笑道：“确切来说不是他的书，是夫子转借我的，毛豆就是帮忙做个中间传书的。”
李妍年更是惊讶：“你什么时候又跟夫子搭上关系的？”
赵旭好笑道：“这有什么稀奇，毛豆上回回来跟我说他夫子的名讳，籍贯，我稍一回想就想起来了，算起来我们还算是同门师兄弟，都是韩老师的门下，只不过夫子年纪稍长，他出师的时候我都还未入门，从未见过罢了。”
“原来如此，”李妍年解了好奇心，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毛豆还有两天应该会回家来了，再等下回，就得是冬至的时候。咱们冬至是吃汤圆还是吃饺子？”
赵旭爱死了她说咱们这两个字的神态和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天生就是一家人的样子。
他歪歪头：“要不两个都吃吧。”
从来南北大争端之一——冬至是该吃汤圆还是吃饺子，就在赵旭的一锤定音中拍板决定了。李妍年心想，还是吃货有大智慧，肚子里能装得下的，就是该吃的。
“嗯，那就听你的，两样都上。就是怕老屋那边又来喊人，我看这样，我明天早点跟隔壁李大娘约好，跟他们家一块儿过冬至，李老太……我奶奶三天两头就在李大娘家转悠的，肯定能听见声儿，到时候就不会再费事来叫咱们了。”
赵旭听得心里直乐，谁能想到这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一听到老屋喊她回家吃饭就犯怵呢，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老话诚不欺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徐子君之前说好的隔着两天就来，但等毛豆都从私塾回来了，隔了一天李家兄妹又依依不舍地送了人回镇上上学，都没见着徐子君往家里来。
李妍年也不着急找人。
今天出门除了送弟弟上学之外，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一个是跟班赵旭要求的，得陪着他回一趟顾家别庄，提前给赵旭亲爹逸王爷赵瑞送一回冬至的节礼，免得快过节的时候顾家别庄上太挤，他这么一个小小庶子连门都挤不进。
至于送什么，赵旭也拿不住。毕竟他这些年只关注外宅的动静，甚少关注内宅事务，尤其是在他亲娘薛姨娘离世之后，就更没有人教他这些了。
李妍年想了想，总不能带几包宁波汤圆就上门去吧，倒是有听说过冬至要喝羊肉汤的习俗，就跟赵旭说先去集市上问问，要是有活羊卖的，直接拉一头送到顾家别庄上就行。
“或者送茶叶之类的也行。逸王爷他平日里有喜欢喝什么茶吗？”
赵旭摇头，其实他根本不了解赵瑞，可以说就是他师傅霍如龙，都比他做人儿子的显得更称职一些。
“茶叶这些顾家肯定不缺，而且价格也贵，白白买了给门房糟蹋都不一定。还是直接买一头羊吧，随他们杀了给谁吃，名头总是落下了，不算咱过节都没记着给长辈送节礼，”赵旭一番思量，最后还是定下来就照着李妍年第一个建议走。
李妍年总觉着赵旭刚刚那句话有些怪怪的，一时也没回过味来，这边赵旭还一直催着她赶紧去集市上买羊，被这么一打岔，她也就想不起来了，索性拉倒不想。
去往集市的路李妍年是熟极了，两人没走多远路便到了，可惜在市场上逛了一圈，都没看见卖活羊的。李妍年想了想，又拉着赵旭走到了相熟的屠户摊子前站定。
“欸是黑豆家的小姑娘啊，你哥让你来的？这回要买点什么？”
李妍年指指案板上的一大块肋排，又指指边上的里脊肉：“就要这两块。大叔，我村里人有想买头羊的，托我今天在集市上替他看看，这卖羊的今天怎么都不在啊？”
卖猪肉的屠户手脚麻利地拎起肋排过秤，一边笑着回答她的疑问：“这是没到赶集的日子，卖活羊的不到赶集不来，你村里人这是准备养小羊啊？”
李妍年摇摇头：“不是，我村里人是准备买了送人，所以不好直接买杀好的净肉……”
屠户这边已经在称里脊肉了，想了想，对李妍年说道：“这样吧，我跟卖羊的倒是认识，回头我给他带个话，你留个那人的住处，我让他直接给你送过去。你放心，咱们都是老熟人，价钱我也叫卖羊的多让点你，贵到不到哪里去的。”
李妍年还未答话，赵旭倒是先点头同意了：“这样也好，省得来回两趟跑了，一头三十斤以上的羊，直接送到顾家别庄上，就跟门房说是旭公子送的，另外，也麻烦大叔把这封拜帖一起送过去，里头的人就明白了。”
屠户连声答应下来，伸手就要去接赵旭手里的拜帖，但想想自己刚拿过肉，满手都是油星，便朝李妍年努努嘴：“小姑娘，你帮大叔把这信放屉子里，回头我送之前一定擦干净了手，不会弄脏的。”
李妍年心里明白赵旭这还是心里抵触逸王府，能不亲自登门更愿意让旁人替他送去，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不想劝，也没立场劝，只好同屠户说道：“那大叔我该给你多少钱？”
屠户笑了笑：“连着今天的肉，你直接放一两银子在我这里先押着就是，回头少的我再问你哥要。”
李妍年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想着自家忙活了一整年，既然要买羊，索性自家也整一头来，杀干净了，半片让大舅舅带回张家村去跟外公外婆一起过冬至，自家留个五六斤，和李大娘家一起包一顿羊肉饺子，剩下的就送老屋去，有吃的堵住李老头他们的嘴，也免得说他们过节都不回家孝敬老人了。
想定主意，她摸出二两银子递到屠户手里：“大叔，是这样的，一头活羊按之前说的你送顾家别庄上去，另外再挑一头肥的，替我们宰杀干净，送到我哥那儿就成，钱不够的你一样问他要。”
这一下子就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屠户高兴地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儿。这一来一去，他至少能在里头抽个三五钱银子的利润，当下满嘴答应下来：“行行行，我记着了，回头就给你们办起来，看来你哥这是在铺子里干活赚大钱了呀，说买羊就买羊……”
李妍年笑道：“这不是再过段时候就是冬至了嘛，一年到头省吃俭用的，也得吃顿好的不是。再说这一头羊也不是我们一家吃的，还要送外家，爷爷家去……”
屠户这边已经用干荷叶包裹好了他们买的肉，笑着夸奖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这钱啊，还真是该花就得花，在后头可就是过年了，我到时候多给你们留点好肉。”
李妍年干脆应了一声，说起来这边的羊肉她都还没吃过呢，不知道膻味重不重，要是肉质好的话，她准备让大舅舅张大宝出面定期买些羊肉，既是自己吃也准备放系统上卖，全天然草饲养出来的生态绿色羊肉，价格肯定不会低。
羊肉李妍年之前没多少了解，但是牛肉她是知道分草饲和谷饲两类的。听着似乎没什么区别，但看过《食品》这一纪录片，就知道以美国为代表的现代养殖业里用的谷饲料，大部分就是以玉米为原料，目的是为着以高热疗饲料短期催肥。因为在美国，玉米非常非常便宜，现在大家喝的可乐里添加的都是玉米糖浆。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牛的胃囊是无法完全消化玉米的，养殖谷饲牛的农场主也明确知道这一点，只因为廉价玉米能更有效地转换成欧米伽6，加速脂肪堆积，业内便对牛胃囊中堆积不消化的玉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从来不会告诉消费者，欧米伽6除了能加速脂肪堆积以外，还有加速癌变的作用。
这就是李妍年买牛肉从来不买标明是谷饲牛肉的主要原因，虽然生长在大中华，经历过地沟油苏丹红毒鸡蛋等等问题食品的荼毒，再来一点点小小的欧米伽6不过是九牛身上之一毛，李妍年也是这样执拗地坚持着。
上回张家村收来的土猪肉都能卖出那样的高价来，李妍年估摸着这次的羊肉应该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到时候留个一两斤放系统上卖卖就知道了。
两人从屠户摊子上出来，原本是要直接去烧瓷作坊看看情况的，但是拎着东西去人屋里又不放下，总是不太好，李妍年便带着赵旭索性先去了自家饭铺里帮忙，顺便把肋排交给张婶，让人切了两大段白萝卜炖了一大锅萝卜排骨汤。张婶的手艺本来就好，加上土灶慢熬，熬足了火候的排骨汤那叫一个香浓味美。内厨开饭的时候勾得一众老客都不顾面子地钻进厨房来，探头探脑的只为讨碗汤尝尝味道。
李妍年原本是只爱喝汤吃萝卜的人，总觉着猪肉有股味道不好吃，但自从尝过这边猪肉的好滋味之后，她也爱上了吃肉，尤其是这排骨，一块骨头上既有肥又有瘦，久煮不柴，像这样的排骨萝卜汤，她不配饭都能连汤带肉吃下两大碗。大鱼大肉吃惯了的现代人尚且如此，李妍年就更能理解这些一年到头都沾不了多少荤腥的古人了。
她这一碗碗带骨肉汤分得痛快，张婶等人在一旁看着确是心疼的紧。不过她们也不是小气，心疼那一口吃的，只是觉着李妍年一个小姑娘，花钱太过大手大脚，过日子没个算计。尤其是夏桃花，一想到自己当人儿媳妇不能分家那几年，家里炒菜前用多少油，都是要经过婆婆张幺妹的同意才行的。平日里油罐子哪里是放在厨房里的呀，都是收在公婆屋里，到做饭的时候才拿出来给沾个锅底。
刚进张家门的时候夏桃花自然是觉着自家婆婆格外小气，但后头在张家待得久了，才慢慢明白，这样算计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一家上下那么多张嘴巴每天都等着要吃饭，谁让一家上下每年也就那么点进项，不在吃穿用度上省一省，万一这家里有个什么变故，人情往来上突然要有个什么出项，手里哪里能有余钱应付得来？
张婶自忖是个外人，对着李妍年不好张口，夏桃花呢是还觉着自己和李妍年生分，没到那个劝人的情分上，怕小姑娘心气高，自己万一一个不小心，反而好心办坏事，把人给说气着了，到时候更是要堵着气得撒手花钱。所以两人这般看着，心里不平着，竟也都默契地忍了下来，一个字都对李妍年劝说。李妍年在一点上神经格外大条，完全没注意到就一顿午饭的功夫，自己已经快把张婶和大舅妈给闷死了。
不过这顿午饭总的来说还是吃着高兴的人多。吃完午饭，歇过一会儿，估摸着老周他们这会儿应该也吃完饭了，李妍年便把里脊肉扔给黑豆让他晚上再带回家来，自己则领着赵旭大摇大摆地往烧瓷作坊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到了烧瓷作坊，老周他们正好吃完饭不久，还在剔牙侃大山，一见李妍年和赵旭来了，连忙上前来迎。
老周搓着手，飞快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衣服是否干净，确定上头没有沾了泥浆才乐呵呵地走到前头来，冲着李妍年说道：“是红豆姑娘来了啊，我们正打算找你呢，上回开窑，出了两件还能看看的瓶子，这就跟我到里头瞅一眼？”
原本作坊就跟饭铺都在清水镇上，只不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但要说通个消息，也不过是走上两炷香的脚程，并不算远。要是作坊里烧出什么好东西，老周他们自己上饭铺去说一声就行，所以李妍年这趟来并不是为着督促他们烧瓷来的，只不过是想着入冬了，不晓得老周他们住处够不够暖和，过来看一眼也好安心，没想到这次来倒遇上意外之喜了。
不过事情还是得一件一件来，李妍年便摆手笑道：“瓶子就在那儿没长脚，跑不掉，一会儿再看也无妨。周叔，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众人顿时都把目光聚集到老周身上，老周心里也纳闷，这李家小姑娘不着急看瓶子，为的又是哪般，难不成这作坊又有什么不妥的？
他心里一个咯噔，神情也显得惴惴不安起来。
李妍年一看他这脸色就晓得他这是误会了，连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周叔，你们在作坊里住得还好吧？要是有什么缺的短的，及早跟我说。另外后头马上就是冬至了，我想着好歹也是咱们作坊第一年过冬至，办热闹些才好。瓜果酒肉，该置办的也置办一些……”
老周吊着的一颗心顿时松下，又是安心又是感动地说道：“红豆，这平日里东家给的工钱就已经足够了，前头两个月大伙都没烧出什么好东西来，这还要再吃再拿的，我们自己心里都要过意不去了。你回去跟东家说，我们这里一切都好，别的就不需要了，大伙儿以后会好好烧瓷的。”
李妍年有些哭笑不得，心底也有感于老周这些工匠手艺人的忠厚老实，似乎觉着没烧出让东家和自己都觉着满意的瓷器，每个月的月钱拿着都心虚。她当初愿意把钱投在烧瓷作坊里，早就做好了一两年不赚钱反而往里贴钱的准备，毕竟培养一批能烧出精品瓷的工匠，便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目标。
她想了想，老周他们的想法一时半会儿也是纠正不过来的，索性等会儿再问问荷花，缺棉被什么的下次直接让黑豆送过来就是。
于是就跟老周说道：“缺的东西周叔你要是一时想不着，过后让荷花姐跟我哥说也是一样的。那咱们现在去看看你说的那两个瓶子吧，放哪儿了，怎么烧出来的？”
一说到自己拿手的话题，老周的话匣子就关不住了。从那他和老田两个是怎么捏泥胚，又是什么时候开的窑，烧了多少柴，说到那两个瓶子如何如何漂亮，釉色既清又亮，语气中满满都是自豪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