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的仙门,她确实是位强大的对手。我似乎一生也难以真正战胜她。
但若是在这里,在没有任何规则能让我甘愿被束缚时,她便又显得那般弱小,弱小到我只消轻轻抬手就能折断她的脖颈儿。
杀死她是如此简单。
我唇角的隐秘笑意似乎终于让芙灵感到了一丝恐慌。
我方才折断了她的手臂,她或许也终于意识到这次和从前每次都不同。
毕竟从前,我从未真的对她出手。
我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这只新生的手我看的有些不顺眼,如此够了么?”
我唇角的微笑堪称温柔,但我看着她的眼神却带着毛骨悚然的意味。
她在我眼神中终于有些慌乱起来。
“芙灵,这算不得什么,你的苦头还在后头。”我温柔地说。
“师姐……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芙灵少有这般气息不稳,略显慌乱的模样。
但尽管如此,她那矜持优雅却好似刻在骨子里似的,即使慌乱亦是十分好看。
“你若杀了我,师父……师父亦会过问。”她说。
她或许想说师父不会放过我,却碍于我的威慑最终只选择了这样一个十分含蓄的说法。
我想了想,说:“可是芙灵啊,‘芙灵仙子’其实现在还在净山上的洞府内呢。便是我杀了你,也没人会发现的。”
芙灵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我微笑着对她说:“我的意思就是在旁人眼里你并没有失踪啊。现在有另一个‘芙灵’代替你在世界上好好活着呢!”
这则消息叫她不禁愣了很久也没有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了过来,而后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中渐渐无措而茫然起来。
我用三只时媚鬼代替了芙灵。
为此我被迫加深了我苏醒的程度,给予了三只时媚鬼更多的魔气。我用稻草做了一具身躯,将它们塞进了那个稻草人里,三只时媚鬼分别作人三魂,五魄我用了不同色泽的彩石代替,我吹了口魔气,于是它们便成了芙灵。
这莫约是芙灵最在意的事情了吧。
不能做那个人人称赞的芙灵仙子她会很痛苦吧。我满是恶意地想。
“我不会杀你的芙灵,我要你像尘泥一样活着。”
“这样才有趣啊。”
这样我才会开心。
“不!师姐!我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不会告诉师父这一切,我之后一定不会出现在你眼前再来烦你……”
“我会离这里远远的……我会求师父将我放逐出师门,我绝不会再去招惹师父……”
看着芙灵这难得一见的失态和惶恐,我笑出了声。
“招惹师父?”我面露讥笑。
“你算什么东西?”
“也敢肖想师父?”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对她一字一句说道:“你不配芙灵。”
“师父就算不是我的,也不会是你的。”
“因为我知道,你其实是和我一样的人。”
她并没有传言中那样的清贵人品,也绝非圣洁无暇,她同我一样野心勃勃,一样不择手段,一样心计深沉、人品卑劣,只是她太擅长于伪装和扮演。
而我大多数时候在大多数人面前不屑于伪装。
我的话或许终于戳到了芙灵的痛处。
她不再祈求我,只是白着脸恶狠狠地看着我。
她似乎直到这一刻才明白,我是真的不会放过她了。
被我撕下伪装,经受如此一番打压磋磨后,她仿佛濒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般。
她竟也忽而笑了。
“师姐你如此厉害,但有很多事你也永远不会知道。”
她眼中的恨意刺向我。
“就比如,师父这些年隔几日便会来我的洞府为我送柳枝驱邪,但他其实并非只为替我诊病……”
“师父就算待我一向很好,但却也不至于每日亲自送柳枝前来,他大可差人来送,师姐这样聪明难道未曾想过其中缘由。”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渐渐阴沉了脸色,道:“闭嘴。”
芙灵看了看我,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血色。
她语速快了起来:“是因为师父这些年一直都在同仙门联络,而替师父和仙门联络那个人就是我。所以,师父才会经常来见我。”
“他见的不是我,是上界仙门。”
“师姐,你可曾想过师父为什么要这样经常面见仙门?”
不等她的话说完。
噗嗤一声,芙灵的一只手臂被我生生砍下。
如此剧痛她再难忍住,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她面白如纸,痛得落下泪来。
“我……我的手……”
喷洒出的鲜血将她的半边衣裙染红,她仓皇着试图去捂住那只失去手臂的断肢。
但另一只被我折断的手臂却也只是止不住地颤抖。
我拿着血色的刀刃,眸色沉沉盯着她:“我说,让你闭嘴。”
芙灵捂着嘴唇,巨大的惊吓和疼痛让她连哭泣都只敢低声呜咽。
她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她彻底被我吓住了,我却无心再欣赏她这样的狼狈丑态。
我忽觉恹恹。
我将芙灵丢在山洞内,留下一道禁制便转身离开了。
那呜咽的哭声走了好久还能听到。
我本该觉得愉悦,此刻却只觉吵闹。
背着月色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我站在山中,不知自己还能回到何处。
这世间妖魔无数,但唯有北冥十二尊主乃妖魔之首。
蛟螭乃北冥十二尊主之一。
常言,蛟螭出则灾祸至。
每每蛟螭出世必会伴随着一场巨大的灾祸。
所以虽然魔主蛟螭本体常年沉睡,百年才苏醒一次,仙门却依旧视其为世间首恶,心头大患。
这一次,谁也没有料到蛟螭苏醒的时间竟提前了一月。
师父以为血中禁咒能让我变得乖巧听话。
但在我月前想起自己真名的时候,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真的控制我了。
我只是觉得难过,他竟用这种方式对我。
*
我回到家中,师父没发现我离开了一会儿。
我叫来时媚鬼,来的是红一。
其余两只还在扮演着芙灵。
它们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只觉得这样很好玩。
我记忆苏醒后许多传承让我用起法术来变得十分简单。
这化物拟人的术法是我从前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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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却能轻松施展。
我命红一替我去做一件事。
我如今处置了芙灵,但对小叶子,我想了很久却也想不明白它究竟想要什么?
它和芙灵联手又是为了什么?
我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是我却仍需证实。
红一一向沉稳,听了我的命令也不由得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主人,真的要这样做吗?”它问我。
“去做吧。”
红一便带着我的命令离开了。
*
次日,师父出门了。
出门前,他给我留了早饭。
他还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给我做了我最爱的桂花小汤圆,但不要多吃,因为他猜测我起来的时候那碗红豆小汤圆已经变凉了。
这东西凉着吃太多我容易胃里难受。
我看完了纸条,果然那桌上的桂花小汤圆已经有些凉了。
我拿起来尝了一口,那种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叫我心中微微一松。
我不由得用了一些。
还吃了几块之前师父买的点心。
虽然我应当是不会饿的,但是多日未曾进食,我也还是生出了一种我饿了的错觉。
一切都如此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种平静让我感到了一丝别样的安慰。
用过了饭,我知道师父没这么快回来,于是我就开始坐在窗口,等着红一办完事情后来回复我。
到了傍晚时分,我没能等到红一,但我却忽而等到了匆忙飞到我窗前的小叶子。
“离湫!离湫!”
它急忙喊我。
我打开窗。
它便忽而飞了进来。
它拍着翅膀,显得有些焦虑。
“离湫!快跟我一起离开吧!”
“要来不及了!”
我看了它一会儿,我问它:“怎么了?”
它恨不能将我拖着离开这里。
它说:“很快就会有很多妖怪过来攻打你了!”
见我依旧平静,没有一点着急。
它拍了下窗栏,连忙对我解释地说:“你其实是北冥的魔主,你是魔主蛟螭!现下也不知道是谁将你出现在这里的消息透露了出去,不用多久就会有很多妖魔都朝这边过来了!”
它的意思是,很快就有很多妖魔过来杀死我这位尚未完全回归本体的魔主,抢夺我的魔主之位。
妖魔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同族情谊,一直以来都是弱肉强食。
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妖魔在寻找魔主蛟螭在人间的分身。
那是杀死一位魔主的最好时机。
北冥十二个魔主之位,胜者为王,谁赢了,杀死上任魔主,谁便是下一位魔主。
我却定定看了它一会儿:“那你呢,你为何要来救我?”
小叶子一愣,说:“我当然……”
我问它:“这么多年,你难道不想要我的魔主之位么?”
“你早知我是魔主蛟螭,但你却从不告诉我我的名字。”
“因为你也害怕我的苏醒。”
我这一句话将小叶子定在了原地。
它看着我,沉默了片刻。
我继续问它:“你和芙灵联手,难道不是为了杀我么?”
“你早早便潜伏在失去记忆的我身边,难道不是为了在我最虚弱的时候夺取我的魔主之位么?”
小叶子却直勾勾看向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离湫。”
我笑了一下:“朋友?”
“你带着目的接近我,和芙灵一起多次陷害我,你还敢说把我们是朋友。”
但我这样的质问也没能让它露出多少悔恨。
那些背叛者幡然悔悟后痛哭流涕的场景或许只出现在话本里。
它甚至并无什么羞愧的样子。
它只思索了一阵后,然后说:“那则消息是你传出去的?”
我没说话。
它却瞬间明白了什么似的说:“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发现我竟看不明白它的态度。
它为何要在意我如何?
但它若是在意我,又为何要同芙灵联手害我。
在制作芙灵替身时,我用了些方法抽取了芙灵的记忆。
它和芙灵早就认识,这无可辩驳。
它企图和芙灵一起将我推进黑暗。
我不知道它究竟有什么目的。
但我很肯定,它害过我,害过我的便是敌人。
小叶子不知为何又问了我一句。
“你想起来了什么么?”
我低头看向它,那一刻,我竟在它眼中看出了些被遮掩着的畏惧。
问出这个问题的这一刻,它竟如此紧张。
它混身的羽毛都不自觉绷紧了。
它有在遮掩,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它的忐忑不安。
我还未想好当如此回复它这个问题。
或许小叶子亦非寻常妖魔,它身上有太多疑点。
片刻,它才微松了身子。
我不知它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你还没有。”它松了一口气。
但我分明已经想起了很多,它说的我还没记起来的是什么?
在小叶子确定这一点后,它看着我的眼神中再没有那种畏惧。
这种似乎有什么超出了我的预料的感觉并不好,让我有些烦躁起来。
“我不会杀你,我会把你交给师父处理。”
我记得,它从前总会避开师父和我见面。
我觉得它在害怕师父。
将它交给师父或许能让它得到惩罚。
我确定小叶子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它不是一只普通的妖。师父或许能解开它身上的秘密。
我当下动了手。
这其实并不非常困难,只是碍于在家中,我唯恐被师父发现我其实已经早早苏醒的事,那些打斗的痕迹很可能会暴露我。
而小叶子竟比我想象中还要难以对付。
我若要抓住它或许要使出全部力量才可以。
我二人打斗了数十个回合。
小叶子却忽而停了下来。
“离湫,你恨我想对付我,我理解。”
“但你却不该将我交给你师父处理。”
“仙魔自古两立,你难道忘了半月前我跟你说的话么?”
小叶子的眼睛好似要将我看穿。
“你忘了么?还是说你依旧不愿相信我的话?”
“我承认,我确实骗过你很多,但是那次我说的话我发誓全都是真的。”
它说:“离湫,你师父要杀你。”
第11章
我不信小叶子的话。
它来到我身边从来就是别有用心,它又怎么会对我说真话。
它说师父要杀我,这一定是假的。怎么会。
半月前那次我就狠狠反驳过它了,如果它再说这样的话,我会很生气的。我一生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这次我也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生气了。
我下意识攥紧了自己拳头对它说:“我不会信你的。”
半月前,它突然对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我向来见不得谁说师父的坏话,于是我很快就勃然大怒。
它说它是青鸾一族的,它认识我师父额间的钿印。我师父额间的那只翠色钿印,那分明是我师父堕魔后新增的,它却非说那是它们族中的什么秘术,是用什么青鸾的心尖羽做的,专为了对付厉害的妖魔。
这岂非笑话。
那不过是只漂亮的额钿罢了。
我二人吵了好半晌,但谁也说服不了谁。
它后来只突然对我说:“离湫,你若当真什么也没有察觉,你也不会突然赶着做这件衣裳了。”
我却不懂它在说什么。
“你以为你拔下自己的鳞片做一件衣裳给他,这样就能讨好他?”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