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慨道:“二嫂是个好人,难怪二哥如今也喜欢她敬重她……不管二嫂认不认得出来,咱们都承这个情,也都当做她没认出来。”
楚韵点头,道:“等回了丰年乡,我再写信告诉她怎么回事。”
杜容和笑了笑,拉着人往城外走。
阿城早在黄米胡同口子上等了许久,楚韵说他们走了以后,京里的铺子留给他哥照顾,他是要跟着楚韵走的。
杜容和见着人,道:“你去楚家给楚东陵带话,告诉他我和奶奶要走了,楚宗保留在屋子做人质,让他到了时间准时来救儿子。”
阿城点点头,叼着红糖馒头往楚家赶。
第153章 都不见了!
“楚大爷, 楚大爷在吗?”阿城在胡同外梆梆敲门。
很快,桂花的女儿芳姐儿抄着手从门里探出头,阿城替楚韵跑腿后也来过楚家不少次, 芳姐儿对他也很熟悉, 便亲热地叫了声阿城哥, 道:“我们爷正在吃早饭, 打算吃完了便出去做生意。”说着一边把人往里边带。
楚东陵看见是阿城, 便请人坐下来一起吃, 又吩咐柯氏切一小碟下酒菜。
要是往常, 阿城绝不会答应, 但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坐在凳子上等饭。
柯氏如今说不上锦衣华服,但在胡同里也算得上有脸面的妇人,自然不会像从前刻薄小姑子似的刻薄她的人,叫阿城要留下吃饭, 人也和和气气地取了钥匙带桂花去厨房开肉柜。
楚东陵这时也知道阿城是有事要说了, 他放下筷子,转转眼珠子, 道:“是你奶奶出事了?”
“怎么可能!大爷惯会说笑。”就是你出事了, 她也不会出事啊, 阿城咽下后半句,小声说:“奶奶跟着三爷已经悄悄走了,他们打算先回乡祭祖,以后便不回来了。如今小少爷在楚家穿着奶奶的衣裳顶缸,估计要不了多久便要被发现,我们奶奶和爷让我过来叫大爷过去救儿子。”
楚东陵可没当真, 他直接被逗笑了,而且是哈哈大笑, 道:“别胡闹了,你知道丰年乡在什么地方吗?你知道那里的人吃什么度日吗?你知道从京里过去有多远吗?要过多少个有匪的山头吗?你知道天下最繁华最好的日子都在哪里吗?谁会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跑回丰年乡怀古,还说什么以后不回京里了?”
他越想越好笑,最后都笑出眼泪了。
阿城可没想到楚东陵直接把奶奶要回乡往外跑的事儿当成笑话,这下便傻眼了,抓耳挠腮半天,等肉菜上来了,方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了句话,道:“大爷,最好的日子在京里,但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京里再好也没有家好,奶奶想回家看看爷顺路陪着去这是真的啊,我拿这个话骗人做什么,奶奶和爷哪个是能容奴大欺主的人?”
楚东陵到这里都还没信,主要是他想不通偷跑的事儿,道:“你知道他们家老爷子老太太吗?那都是和善人儿,你奶奶进门便没受过半点儿罪,她要出去还需要偷跑?”
阿城急道:“还能为什么,因为老爷跟大爷似的,觉着两人回乡是奔着吃屎去了呗!”
楚东陵还想再说,这时在门外偷听的柯氏煞白着脸跑进来,抓着丈夫的袖子道:“这是楚韵干得出来的事,这是她干得出来的事!目无尊长也不是第一回 了,她从乡下回来是什么光景?京里话都说不顺溜,路也不认识一条,就能背着哥嫂偷藏嫁妆。别说丢下杜家两个老的跑了,哪天她自己跑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柯氏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楚宗保被杜家人按在凳子上打得稀烂的样子,顿时慌得扯烂了手上的帕子,抬腿就要往楚家跑。
楚东陵不是个好哥哥也算不上好儿子,但在胡同里,他算得上好丈夫和好父亲,一没有纳妾二没有喝花酒,对楚宗保,也尽量供他念最好的书。
除了这个小家,其他任何人在楚东陵心里都可以被利用。楚宗保去了杜家几天不回来,柯氏想儿子,嘴上不停催丈夫去接人。楚东陵虽然立刻就想把家里这一窝佣人转手卖掉,但也没有同意,儿子能在杜家多待,在他心里只有好处。
虽然他还是不信楚韵真能放下荣华富贵和少奶奶的日子把人家儿子拐出去吃苦,但看柯氏这么着急,他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过去能顶什么事,要是打起来,我是救你还是救儿子?你在家歇着,过会儿我就回来。”
说着半信半疑地起身跟着阿城往杜家走。
杜家这时已经闹得人仰马翻,楚宗保穿着楚韵的衣裳低着头在院子里溜达,对外只模模糊糊地露出一点背影,人远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等到婆子买了羊眼儿包子回来,楚宗保甚至吃完了还打算睡一个回笼觉。
两个婆子在门口看着三房静悄悄的一片,竟连狗叫鸟叫都没有,何妈也不出来说闲话,便壮着胆子溜了进去,想问何妈昨天那个八卦最后是什么样的,复仇人妻千金和俏王爷到底有没有成。
两人推开了三房主卧外所有的屋子,都没人!鸡窝没有、狗窝没有、肉没有、刁蛮馋妈妈也没有,只有几个织娘在唧唧复唧唧地织布绣花,再一想杜老爷的嘱咐,两个婆子浑身都开始出汗,哆嗦着走到正房敲门道:“三奶奶?三爷?”
两人喊了半天见没有人答应,便壮着胆子推开屋子,屋子里自然连根鸟毛都没有,早上得胜儿出门都是站在小花嘴上走的,就怕他咯咯哒地叫出来。
楚宗保这会儿自己换回了自己的衣裳,听见动静便溜出来故作惊讶地问:“房妈妈刘妈妈,怎么了?”
两个婆子指着屋子尖叫:“三奶奶三爷不见了!家里金银细软也不见了!怕是——”遭贼了!
小夫妻两个都生得美貌,江洋大盗一偷偷两也不是不可能,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人财两空?但真话说不得,家里还有没嫁的姑娘在。两个婆子想着老爷的交代,再看看空空荡荡的屋子,嗷一声,袅袅晕死过去。
两人惨叫得过于凄厉,整个杜家都听见了动静,郎氏闲来无事迅速从屋子里窜出来看热闹,一看是两个婆子晕了.楚宗保又在旁边红着眼到处找鸡狗鸟儿和姑姑。
郎氏看事情不对,赶紧跑过去把杜老爷叫过来。
杜老爷来了后,直接叫人狠狠掐了两把婆子的人中,又拿出粗长的针说:“要是还不醒,便扎一扎。”
两个婆子身子一抖,悠然睁眼,哭道:“老爷、太太——”
杜老爷坐着不吱声,听人说完便砸了一个茶杯,嘴里暗骂了一声逆子。知子莫若父,这点儿伎俩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一听就是跑了啊。
郎氏跟婆子想的差不多,担心老三在外太过优秀遭人妒忌,于是一家老小连鸡带狗都不被放过,她起身哭着喊喜鹊:“随我回郎家叫人。”
喜鹊巴不得,她连东西都不想要了,什么东西郎家没有?
杜老爷哪里肯,就是儿子真死外头,他也不想郎家人出一文丧葬费!
他眯着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儿,把几个做衣裳的绣娘见过问:“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几个绣娘都是郎家的人,就算身契到了杜家,可一家老小还在郎家讨生活,洪氏说过,在杜家她们真正要帮的只有郎氏一个人,要是郎氏能回娘家小住,更是赏赐翻倍。
几个人低着头都说没听见动静,早上还见着人吃羊眼儿包子,怕不是变成蝴蝶飞走了。
“又嚼蛆。”杜老爷半点不信,又伸着脖子问两个儿媳妇:“你们成天跟她在一起,你们说,她上哪里去了。”
闵氏和魏佳氏对视一眼,都垂头小媳妇似。闵氏冷着脸道:“种地去了吧,爹让人去乡下找找,三弟妹没事儿便往泥里钻,想是看着谁家地觉着埋汰,连夜追过去打理了。”
魏佳氏摇头道:“二爷不让媳妇跟三弟妹多说话,最近媳妇真不知道三弟妹在做什么,许是出门遛狗去了,晚上就回了呢?”
“满城的苍蝇找孩子都找哭了。”杜老爷叹气,还跟郎氏道:“老三一准儿被媳妇叫着回乡下探亲去了,这是怕咱们知道了拦他,存了心偷跑!过阵子你看他寄不寄信回来!”
郎氏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老三是说过要去丰年乡探亲,只是老爷身体不好最后没去成。
难不成竟是老三媳妇撺掇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走人,郎氏嘴巴一嘟,看着楚宗保就要跟他要人。
楚东陵此时已顺着杜家大门跑了进来,早在外把事儿听得清清楚楚,想到阿城说的是真的,顿时汗毛倒竖,真怕儿子被按着打个好歹。
于是郎氏话还没说出口,楚东陵便掉了满脸泪进门,开口看着儿子说:“宗保,你的姑呢?你的姑不见了?”
楚宗保正竖着耳朵看戏,他觉得,杜老爷有时说话也好听,经常让人思之发笑。
看他爹这样,楚宗保差点没笑出声,演得都能成角儿了,楚宗保:“爹,我不知道,我睡了一觉,姑醒来就不见了。”
楚东陵嗯了一声,眼睛就泄洪了,哭得头都抬不起来,软在桌上道:“我有罪啊,小韵在乡下吃了十几年苦,日子刚刚好一点儿,怎么人就不见了了?不是昨儿还好好的吗?”
魏佳氏轻轻叹气:“三弟妹是可怜人。”
丫头婆子:“是啊……在乡下种地的能不可怜吗?我长这么大也没种过地……”
楚东陵趁着东风话风一转,极为愤怒地盯着郎氏和杜老爷问:“我妹子在家十几年不曾有过一日无踪影,怎么来了杜家一年人变没了?是不是杜家把她怎么了不敢跟我说,只好说她不见了。”
郎氏还没发作呢,一下让这一嗓子给嚎傻了。
杜老爷在旁边唉声叹气,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责备道:“楚大,我还没问你要人,你竟好意思问我要人,楚氏自从嫁进门,便挂记老家,时不时提起往日旧事,前些日子跟老三说想他跟自己一起会乡里探亲,我病重,老大老二也要走了,便不曾同意,谁知今日三房一家大小便都没了,你说是不是我该问你要人?”
楚东陵可不吃吓,虽然他不理解不接受楚韵把人家如珠似宝的儿子拐跑了吃苦是为什么,但拐就拐了呗,他又不靠杜老爷眼色吃饭。
楚东陵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问:“老爷是说,我们家没福在乡下吃糠咽菜一辈子的穷丫头舍了京里的荣华富贵不要,拉着三爷回穷乡僻壤受苦?”
郎氏:“你还有脸说,是谁害她在乡下吃糠咽菜的?这会儿装起好兄弟了!”
楚东陵哭得更厉害了,冷声道:“我这么不要脸她都好端端地进京嫁了人,要脸的养了她一年便把人养没了。谁忠谁奸,苍天有眼!——况且,我怎么听说三爷是打算沿路收集诗词佳作为老爷出书呢?苦游寂寞,三爷血气方刚,怕不是想要美人作伴,又因杜家家规不方便带丫头,便强带了我妹子走吧?”
比起杜老爷的说法,显然楚东陵猜得更合理,顿时人心就偏到楚东陵这边了。
再说杜老爷他老了,说话怎么也不可能有年轻英俊的楚东陵好看,。
就连郎氏在旁边也越听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是啊,谁会舍得杜家的好日子会乡下吃糠咽菜?儿子也确实说过要回出门替老主子办事,只是丈夫没同意。
搞不好还真是儿子用美男计把楚韵框走了!
郎是呃了半天,一边觉得儿子驯妻有术,一边可怜楚韵,这苦日子都肯跟男人吃,怕不是投胎的猪精,再一看楚东陵,气焰便弱下来,她张嘴叫了声:“亲家,有话好好说,咱们坐下来慢慢说,这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是天理,老三出远门带着她,不也是小两口感情好么?”
楚宗保、楚东陵坐在凳子上,被几个婆子捏肩捶腿,都冷酷无情又担忧脆弱地发出一声:“哼!”
杜老爷目眦欲裂,想发火吧,不是他的人设,想踹人吧,也不是君子所为,想破口大骂吧,在场之人均非他能欺辱者,要说真话吧,也不知道该跟谁说才能帮得上忙。
杜老爷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看着一个儿子都不在的屋子,噗一声,又弯腰吐了口血。
楚韵和杜容和已经成功和李佑纯汇合了。
楚韵穿的是男装,杜容和假装要当差穿得也很朴素。只有李佑纯,因为想着要路过仙惠姑娘居住地,所以穿得非常骚包,腰上有玉佩香囊,衣裳泛着玉石青,袖口收得很窄,腰身也用了一条看起来就风流倜傥的腰带。
楚韵一看这打扮,就回头问小荷:“你可买了什么药没有?他这样路上要发病的。”
杜容和:“买了许多强身健体的药丸,还有不少金疮药,但他都用不着。”说着掏出几张沿路免费征收的鬼画符,“给他喂这个,鬼上身吃这个见效快。”
第154章 衣锦还乡
李二婉拒了兄弟美意, 道:“从今儿起我李二便是全新的李二了,你们不知道,仙惠姑娘素来喜欢干净的东西, 要是我吃了你们的水, 她不高兴了怎么办?”
杜容和看他姑娘长姑娘短, 叫两声姑娘便乐不可支的模样, 捂着眼睛道:“有伤风化。”
李叔不赶车了, 穿着柔软的棉布衣裳跟李家仆说话, 听见便嘀咕:“这还能有少爷伤风华?见天儿洗裤子的也不知道是谁。”他想起来都觉得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