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知道她好吃,也没拦着她,“你自己偷摸做些吃的,别让人知道吧。”
“阿奶,你真以为他们不知道你偷摸做吃的?他们只是看你是长辈,不好揭穿。我没有你的身份,我要是偷摸做吃的。二嫂估计得不依不饶?!”张希瑶笑眯眯道,“阿奶,那麦麸筛出来留着喂猪。也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张婆子不乐意听了,“咱们啥家庭啊,给猪吃这么好。卖的钱还不知能不能收回本呢。”
颂朝猪肉不值钱,皆因大户人家不吃,属于平民百姓的食物。就拿她买猪板油来说,一斤二十一文,肥肉是一斤二十文,瘦肉更便宜,一斤只要十八文钱。
猪肉都卖这么便宜,生猪估计在十三四文,一斤猪按一百斤来算,也才一贯三四百文。
张希瑶以前觉得古代大户人家不爱吃猪肉是有原因的,因为它膻味太重了。
可是家里这头猪却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煽了,它的膻味跟现代没什么区别。古人不喜欢吃猪肉,肯定有其他原因。
张希瑶还在想东想西,张婆子见孙女不回答,加大声音,“你听到了吗?”
张希瑶回神,她冲张婆子道,“阿奶。我说想让你吃好点。你以前肯定受过许多苦。所以日子才过得这么节省。”
一句热乎话说得张婆子哑了嗓子。她默默朝灶膛添柴禾,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眼睛盯着灶膛,但是却没有聚焦。等张希瑶把饼子都给烙好了,她都没提节省过日子的话。
张希瑶递一个豆饼给张婆子尝尝。
张婆子咬了一口,这里面加了面粉,味道比她做得要好吃,而且有股特殊的香味儿。
不过豆饼就是豆饼,还是不如细粮好吃。
“这个可能卖不上价。”
“没事!一文钱卖两个就行。”这个豆饼只有拳头大小。厚度大概有一厘米,不算厚。但是吃两个就能吃饱了。
张婆子觉得这个价格便宜,应该可行,也就答应了。
做完饭,张希瑶烧水,洗澡。
张老头去村里找人开荒。顺便去里正家把荒地买下来。这个在开荒之前就得办好。要不然开完荒,发现地被别人买了,那他等于白忙活。这边买荒地可以找里正,也可以找衙门。里正负责调查户口,组织课置农桑以及催纳赋税。在这一片,权力很大。
张希瑶找张婆子要书房的钥匙。
张婆子却没有,“书房的钥匙一直是你阿爷收着。那里面可都是书,金贵着呢。你爷谁都不许碰。你去书房,干什么?”
张希瑶想拿些纸笔。她现在只能算是半文盲。
天天说自己是从书里学来的。可她连繁体字都不会写。万一哪天露馅,可怎么办?!
为防万一,她还是先摆脱文盲的身份为好。
等张老头回到家,张希瑶就问张老头要钥匙,理由是她要给她爹的书晒一晒。
这是正事,而且只能她来干,张老头将钥匙交给她,却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乱碰,“这些书可都是你爹花心思弄来的。有许多书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张希瑶自然欣然答应。
她在书房翻看书籍。得亏她阿爷不识字。这些书几乎全是考举用书,她之前说过的游记、医书根本就没有。
她拿了一本千字文,打算先从它学起。每天也不贪多,就学会五个字就行。一年就能把常用字全部学会。
她在忙着写字时,孩子们终于回来了。
张婆子在外面喊张希瑶过去数数。
张希瑶搁下纸笔,将书房门锁了,挨个数数。给他们记账。
这是陆氏要求的,以后就按每个人抓的知了猴数量给他们分配零花钱。
是的,孩子们闹着也要零花钱。要不然他们干活没动力。
陆氏和许氏拿孩子们没办法,于是她们也给孩子打了折。每天抓一百个,张婆子给陆氏十文钱,另十文钱交公中,陆氏给他们五文钱。这个价格跟村里人一样。孩子们自然没有二话。
这是他们生平头一回拿到零花钱,几个孩子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一个个笑得像偷腥的猫。
二郎拉着大郎问,“你去摆摊,感觉怎么样?”
大郎喋喋不休说着摆摊的趣事。二郎眼馋,也想跟过去。但家里一堆活,张老头不可能答应,他只得羡慕。
第二天,张希瑶醒来的时候,张老头已经带着村里的帮工去开荒地。
张希瑶喂完猪之后,就开始在院子里琢磨甜菜制糖。
她昨晚已经用家里的称把剩下的四个甜菜称了重量,总共是二斤一两。现在洗干净,要将它切成细丝,然后放入锅中大火煮开,然后将甜菜丝捞出来。再继续大火煮,煮开后再往里面加石灰水。一直将它熬到筷子竖在中央都不倒的程度。
将它捞出来后,张希瑶将它放凉。
她愣是熬了两个时辰,一直到了晌午,孩子们都回来吃饭了。
看到张希瑶连饭都没做,一个个嚷嚷着肚子饿。
张希瑶只好给他们做昨天晚上吃的疙瘩汤。
里面还放了刚刚捞出来的甜菜细丝。虽然甜份已经被熬出大半,但还有一部分残留在上面。这疙瘩汤麻中带甜,张希瑶觉得很难吃,但家里人却是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孩子们又撒欢出去找知了猴的壳。
张希瑶不想出去,她就在家等着检验她的成果。
在等候时,她拿了本书在地上用树枝练字。繁体字的笔划特别多,她只能反复练习,加深印象。
她忙着写字时,有个五岁出头的男童蹲到她旁边。他穿着开裆裤,好奇盯着地上的字,问她这是什么。
张希瑶就告诉他,“这是黄!”
她指了指太阳,“太阳的颜色是金黄色。黄指的是颜色。”
男童跟着念了一声。四郎在院子里推磨,听到阿瑶跟人说话,好奇出来,看到她跟男童说话,忙拉了下她袖子,“阿瑶姐,这是大奶奶家的石子。”
石子听到四郎叫他名字,似乎有些紧张。
张希瑶冲他笑笑,又侧头看向四郎,“没事的。大人的事不关我们小辈的事情。”
她指着字让四郎跟着一块念。
四郎念了两声,又去院子里推磨了。石子蹲在地上,拿着树枝跟着张希瑶一块练。
第33章
张希瑶正在教石子写字, 突然有个姑娘期期艾艾走过来。她一时拿不准这人是谁。也不知原身认不认得她。
但让她诧异的是这姑娘头上居然戴着花环。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叫四郎出来时,却见二郎从不远处匆匆忙忙跑地来,“杏花, 你怎么来了?”
杏花有点拘谨,两手一直攥在一起, “我……我是来问问还收不收人开荒?”
“你要开荒?”二郎想都不想就拒绝, “你怎么能开荒呢?!这活多苦啊。”
杏花抿唇,“我爹想将我送进王地主家做事。我不想去。”
王地主就是张希瑶家赁地的主家。也是全村上下唯一的地主。家里有上百亩好田。
所有的地主在买地时都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等地收上来后, 又会给佃户好脸色,希望他们能好好为自己卖命。
王地主表面看起来和蔼可亲,可是满村上下谁都知道他对家人有多吝啬。
他家有磨盘, 却从来不借村里人用。家里那么多地,收上来的谷子都让家人磨面,再卖给村里人,就为了赚磨面费。
他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都是穿打满补丁的旧衣, 跟村里最穷苦的人家有得一拼。
这也就罢了, 他大女儿到了岁数嫁人, 他为了省嫁妆, 直接将她嫁给村里有名的破落户良子。良家也就三亩薄田。前些年闹饥荒, 王家大女儿饿得面黄肌瘦,上门向他借粮,他直接将人撵出屋,不许家人接济。要不然良叔也不会走投无路吃毒蘑菇。
王地主对亲女儿不好,对亲儿子也不遑多让。
他给儿子娶媳妇时, 不看家世, 就图对方给的嫁妆高,愣是给大儿子娶了一个又丑又黑又胖的丑媳妇进门。原本这大儿媳妇进门时有两百斤, 在他家过了六年,愣是瘦成一道闪电。
对自己的亲女儿、亲儿子尚且如此吝啬,对找来的帮工,他又能有多好?!
张希瑶也是跟阿奶摆摊卖吃食时,听阿奶唠嗑时讲的。
这杏花是个可怜人。母亲生她最小的弟弟时难产死了,父亲给人盖房子从房顶掉下来受了伤,干不了重活。她是老大,从小就要照顾三个弟弟。她上头还有经常生病的爷奶要养活。
早些年家里有十亩地,赁出去六亩,她自己种四亩。种上来的粮食,还有赁地的租子,交完税,日子也算勉强过活。
可弟弟这不是大了嘛。她爹张罗给大弟娶媳妇,就想让她给王地主家做帮工赚些钱。
村里人对王地主家那是再清楚不过。杏花不想去王地主家,也是情有可原。
得知张家找人开荒,一亩地给一百文钱。不包吃住。
村里人也是开过荒地的,张家要求高一些,哪怕她这样两天也能开出一亩。这不比给王家打工来得强嘛!
她今早在山脚割猪草,不知道消息,回家后,听爹说王家招人开荒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张希瑶能理解杏花想要赚钱的迫切,给谁赚不是赚,她颔首,“要的。你直接去地头找我阿爷就行。”
杏花得到消息就急急忙忙走了。
二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可能是想通了什么,跺了跺脚,进院子拿了扁担急急忙忙跑了。
四郎追在后头喊,“二哥,你去哪?”
“我去开荒!”
四郎听到这话,眼珠瞪得溜圆,嘴里喃喃,“早上阿爷叫你去地里,你不是嫌累,不想去嘛?”
张希瑶一开始没有多想,可看到他这表现,恍然大悟,二郎哥这是看上杏花了?
她摸摸下巴,杏花的确长得不错,五官很好看。就是皮肤黑了点。不过以她对许氏的了解,她是不可能同意二郎哥娶杏花的。
这不关她的事,张希瑶也没有多想。
练了一会儿字,张希瑶就进院子看她的成果。
红糖已经凝固成行,她把称找过来,称重。
其实古代的称都是十六两。有个成语叫“半斤八两”,半斤其实就是八两。可这本书的作者可能是为了方便读者辨认,称都是按十两来写的。
红糖刚好是二两。两斤甜菜熬成红糖是二两。相当于一斤甜菜熬出一两红糖。
甜菜的产量是非常高的。如果一亩地产量是一千斤,那熬成红糖就是一百斤。现在红糖卖价是20文一斤,那一亩的收益就是两贯钱。
这还是往低了说。甜菜的个头跟萝卜相差无几,而这古代萝卜的产量也能达到两三千斤。也就是说这收益还能翻倍增长。
要知道最好的田,小麦一亩地的产量也就220斤,小亩售价是两文五三,也就是556文。甜菜足足比小麦翻了三倍。
如果她将地全部种植甜菜,她不仅不会亏钱,还能赚钱。
她将心头的喜悦压下,如果她有许多亩地,完全可以全部种植甜菜。只是问题来了,她上哪弄这么多甜菜种子?
只靠山里那十来颗甜菜,别说十亩地,恐怕两分地都够呛。
她摸摸下巴,既然这时候已经有了甜菜,没理由只在山里出现,肯定有地方种植,只是他们没发现甜菜可从从中提出去蔗糖,所以一直当蔬菜来吃。
下午太阳还没下山,张大伯一行人就回来了。
张婆子看到孙女在家,就兴冲冲招手让她过来,“你做的豆饼特别好吃,卖得也好。以后咱家豆饼就不自己吃了,全拿去卖。”
张希瑶巴不得呢。天天吃豆饼,她早就吃够了。
“那我把筛出来的麦麸喂猪?”张希瑶试探问。
张婆子有点肉疼,可想到里面掺了麦麸肯定不好卖,她也就答应了,“行!听你的。”
张希瑶问今天怎么卖这么快。
“今天书院休沐,你大伯二伯没去书院,就在福华街卖。我和大郎去坊里叫卖。咱们卖得差不多就回来了。”张婆子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让孙女做晚饭,她就叫张大伯和张二伯一起下地开荒。
吃晚饭时,张大伯就叹息,“到底是人多。一起开荒,三五天就能把二十亩地全开好了。”
张希瑶冲张老头道,“阿爷,既然开地这么便宜,不如多开些吧。”
张二伯觉得侄女忘性大,“这地得靠养。前三年都是亏本。十亩地你亏得起,二十亩地,你能亏得起吗?”
张希瑶现在找到甜菜,说话身板就是硬,“亏得起啊。我还可以继续找别的吃食。对了,等天冷了,臭豆腐肯定好卖。”
张二伯没搭话,张老头想想也觉得可行,“那就再开吧。咱们也开二十亩。大郎和二郎马上就说亲了。地太少,女方可能不愿嫁过来。”
大郎似乎是个榆木疙瘩,提起说亲,他面不改色,好像阿爷说的人不是他,只一个劲儿扒饭。倒是二郎有点害羞,耳根子都红了。
秋花看到这一幕,指着二郎哥的耳朵就笑话他,“二哥害羞了。”
气得二郎隔着桌子要过来捶她。被家里人阻止了。大家全都哄笑。
“二郎比大郎开窍还快。”张婆子也跟着笑。
大郎还比二郎大一岁呢。这孩子老实,性子随他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句废话都不说。
吃完饭,大人孩子全都捉知了猴,张婆子和张希瑶在灶房做豆饼。
张希瑶把自己晌午熬的红糖切了一小块递给张婆子,让她尝尝。
张婆子咬了一口,沙沙的,甜甜的,她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看向柜子,“我把红糖藏那么深。你都能找到?”
这话倒让张希瑶一愣,家里还有红糖吗?是了,上回她特地买了红糖做红糖饼,她只吃了两个,还以为剩下的红糖被阿奶拿去做冰棍了。何着是被阿奶藏起来了。就怕她糟践好东西。
张希瑶好气又好笑,也没纠结这个,“阿奶,这个红糖是我自己用甜菜熬的。”
“甜菜?”张婆子昨晚在水缸边见过,是阿瑶从山里找到的。这居然可以熬出红糖?!红糖不是甘蔗熬出来的吗?
张希瑶把自己想去汴京城的事说了,“阿奶,既然咱们山里有甜菜,说明其他地方也有。咱们不如多种些甜菜,到时候全部熬成糖卖。”
她把红糖的收益一五一十算给张婆子听。
别看张婆子不会算账。但张希瑶明明白白算给她听。她也是知晓两者之间的差异的。
“咱们家这是要发了呀。”
张婆子的手攥着握,握了又松开,反反复复十来回,她才恢复镇定。
红菇能赚钱,一年也就两回。客商还不知下次能不能来。甜菜就不一样了,只要能找到种子,收益可就相当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