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最少两贯。”
张希瑶倒吸一口凉气,每天相当于66文了,这也太贵了。
她觉得不划算,房牙见两人不满意就道,“你们别以为贵,咱们汴京房屋紧缺,普通的民居都得要1300贯才能拿下。那些达官贵人,一二品的高官都得租房子。”
张希瑶怔住,连官员都租房子,那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租不起倒也正常。
张二伯就叹道,“咱们打算到夜市做吃食生意。有没有地方比较宽敞一点的屋子?不会打扰别人。”
房牙听完他的解释,就带他们到京师店宅务。
所W店宅务通俗点讲就是帮助政府管理公租房的部门,相当于现代的物业公司。
京城的公租房相当多,价格也很低廉,只要手头没有房产都可以租赁。
房牙带他们进了一进院子,这边就是普通百姓。有四个房间,一间住着个妇人,在外地来京述职的官员家里做事。因为只做短工,所以不包住,只包吃。
还有一间住着个来京赶考的武子。平日早出晚归。他们做生意,也不会影响到他们。
另外两间房子还空着,正合适他们。
张二伯看了一圈院子,地方倒是宽敞,有茅厕,有水井,唯一不好的是需要跟别人共用。
他问房牙,租金多少。
房牙告诉他们,这边的房租都是店宅务定的价,他们没有议价的权力,一间房每个月是450文。
两间就是900文,比之前便宜一半。张希瑶觉得可行,冲张二伯点了下头。
张二伯就让房牙带他们去店宅务签契书。
等所有手续办完,交完房牙的费用,张希瑶和张二伯就去张大伯停靠的巷子。
他们担心张大伯几人会遇到地痞无赖,可到了巷子才发现,他们多虑了。那些地痞无赖根本不会光顾这条穷苦又偏僻的巷子。他们更喜欢去闹市区寻觅肥羊。
张二伯冲大家招手,让他们跟着他走。
牛车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他们所在的巷子。张希瑶开了大门,让他们把东西搬进去。
一样样搬进屋,人多,干活也利索,没一会儿就搬完了。
张大伯将牛车栓在院子里的柱子上,开始打量这房子,“地方挺宽敞,多少钱?”
张二伯告诉价格,张大伯倒吸一口凉气,居然这么贵。这么多钱,夜市摆摊还要交那么多的摊位费,他们能赚到钱吗?
不仅张大伯如此担忧,大郎和夏花也是满脸愁苦。
张希瑶笑着宽慰他们,“京城居不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快点把东西收拾妥当。咱们今晚去摆摊。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张大伯和二郎今晚不走,明天再出城,帮着一块归整东西。
张希瑶在家里就已经揉好了面,这会儿也发酵了。她把一盆普通面粉发酵好的面端上小推车,又端了一盆红糖发的面,然后从木桶中取了十斤红糖。再拿些糯米淀粉。
再将饭桌、油、锅、碗、桶、炉子、蒸笼、木桶全部摆上去,码得整整齐齐。
他们刚到,自然没时间买豆腐,所以今晚卖不了臭豆腐。不过她把卤水带过来了。明天晚上倒是可以卖。
张二伯和大郎一人推着一个小推车。
这小推车下面有铁制的轮子,因为没有轮胎,所以走得很艰难。张大伯也帮忙推着车。至于二郎要留在这边看家。毕竟家里还牛和毛驴。
他们到的时候,夜市的摊位已经支起来了。中间地带的好位置自然轮不到他们,他们只能在州桥最下方。
好在地方足够两个摊位摆在一起。张希瑶小推车摆好,上面有张希瑶白纸黑字写的几个大字“食光油条”,张二伯摆摊的臭豆腐写的是“天下第一臭”,因为今天没买臭豆腐,所以就没把它拿出来。
摊位摆好后,夏花开始揉面,张二伯开始熬粮水,大郎开始做糯米糍粑。来之前,张希瑶就已经把他们教会了。
别听什么“男子远庖厨”,只要能挣钱,男人做吃食比谁都积极。
张大伯去附近人家取水。
张希瑶则是夹了一根炭跟旁边的摊位换烧好的炭。他们从家里只带了十斤炭。主要带的东西太多了。没法再买。所以明早还得添置。
炭火烧得旺旺的,张希瑶往锅里倒油,支在炉子上面。
这次带了两个炉子,一个是铁炉,一个是之前家里就有的炉子,之前拿到镇上摆摊,后来不卖,就又把它拿回来了。
张大伯提了一桶水。小炉子上面是蒸笼。不过先不急着蒸东西,而是先熬些糖水。
熬好后,将糠水盛出来,倒进桶里。再重新倒水,把糍粑摆上蒸笼。
他们刚刚摆好摊位,就有人过来收摊位费。一个摊位是三十文,总共两个摊位,收了六十文。
油熬好后,张希瑶开始往里面倒油条,张二伯开始扯着嗓子喊,“食光油条!香香脆脆的油条!天下独一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此时天空已经呈蓝黑色,夜市已经吵吵嚷嚷,有人经过。叫卖声不绝于耳。
张大伯帮不上忙,就一直盯着其他摊位,好奇地瞅着。
张希瑶见大家只好奇,没人过来问,就有点着急,于是添了说辞,“买油条送糖水!只限开业前三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原本大家没吃过油条,不清楚好不好吃。听到送糖水,路过的人全聚过来,“多少钱一根?”
别看这油条看着很粗,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东西没什么份量!
“四文钱一根。”张希瑶又盛了一碗糖水,“送一碗红糖水。”
红糖价格一直不便宜。夏天卖的饮子,一晚也得要两三文,现在买一根油条就能送一碗糖水。还真挺划算。有人被这香味馋得不行,当即就掏了钱,“来!给我一根。”
张希瑶拿着紫苏叶给他包了一根油条,又端了一碗红糖水递过去。
这红糖水要在这边喝完,因为她不送碗,也送不起!如果自己带碗过来,就可以把红糖水拿走。
第一个买的人喝了一口糖水,诧异道,“好甜!”
他似乎有点不舍得喝,但是又没带东西,只能一股脑全喝下去,“过瘾!”
又咬了一口油条,香香脆脆,让人食指大动。
旁边的人看他吃得正香,忙伸手过来,“给我一根!给我一根!”
没一会儿这儿就聚拢一堆人。
刚好红糖糍粑蒸好了,有人问另外两样东西多少钱。
张希瑶就笑道,“红糖糍粑,蒸的是三文钱一个,里面是红糖。炸的是五文钱一个。红糖发糕四文钱两个。”
糯米要比面粉贵,而且里面还有红糖,价格自然要贵一些。刚刚吃过油条的人觉得油条确实是难得的美味,听到这个更贵,也能理解,不过占便宜是人的天性,就问道,“买红糖糍粑或是红糖发糕也送糖水吗?”
张希瑶颔首,“送的!”
于是刚刚吃过的油条的人当即又要了一个红糖糍粑,“我要炸的。还是炸的更过瘾!”
张二伯接过钱,立刻下锅给他炸。
第50章
张希瑶自家就有红糖, 所以她比别家更舍得放糖。
炸好后,用紫苏叶包好,边走边吃, 软糯香甜,表皮酥脆, 还容易饱腹。
原本还觉得贵, 正在犹豫的人问吃过的人,味道怎么样。
对方翘了个大拇指, “很甜,很好吃!”
原本犹豫的人当即就掏钱买了两个。
待夜色上来,他们摊位前已经挤满了人。都是被张二伯的大嗓门给喊过来的。
张大伯就帮着揉面, 切成条,然后扔进油锅里。夏花就一直负责揉红糖糍粑,大郎则负责揉红粮发糕。
张希瑶炸油条,偶尔也会炸红糖糍粑。糍粑和油条都是放进一外油锅炸, 炸好后, 她拿笊篱将红糖糍粑捞出来。至于油条是用筷子夹出来。
张二伯负责叫卖和收钱。几人分工合作, 倒也忙得过来。
第一天晚上, 他们准备的东西并不多。主要是怕卖不完, 回头再放馊了。到了晚上十点,他们就收摊回去了。
据张二伯跟食客打听,一般都是二更快三更(夜里十一点)才收摊。
张希瑶一行人收摊回去。今晚她虽然一直在忙,但时不时也会观察食客们的穿着打扮。她发现普通百姓更倾向于买红糖发糕,或是红糖糍粑, 但多数是蒸的为主。相反家境好的人更喜欢整个汴京独一份的油条。
别看红糖糍粑没有多大, 看起来比油条小,但它容易饱腹, 而油条却不然,吃了一根没什么感觉。
夏花头一回摆摊,眼睛闪闪发光,“咱们明天多准备一些。其他摊位都没收呢。”
张二伯则看了眼小推车挂的灯笼,“咱们这个不够亮。明天咱们再多挂两盏灯笼。”
这灯笼就是当初为了捉知了猴特地买的。现在用不着,就给拿上了。从亮度来看,确实不如别家。要不是今天他们占了个新字,再加上张二伯嗓子喊声大,他们还真有可能卖不过其他家。
夏花好奇问,“我看那些饭馆灯笼特别亮。他们用的是什么呀?”
“那灯笼里面用的是蜡烛,一个要60文呢。咱们可用不起。”张希瑶之前让张婆子去买灯笼时,看到里面点的是油灯,就顺嘴问一句,为什么不买蜡烛灯笼,张婆子就告诉她物价,她的念头当即就打消了。
夏花也是如此,头摇成拨浪鼓,“那还是算了吧。也太贵了。”
张二伯冲张希瑶道,“咱们的价格定得不贵,买的人很多。我看咱们的臭豆腐肯定也有人买。”
张希瑶笑了,“希望吧。要是他们接受不了臭豆腐,咱们就做不臭的。”
“不臭味道可能会差一些。”张二伯好久没吃过臭豆腐了,还真有点想。
大家有说有笑,很快就回到住的院子。
二郎一个人在院子里喂牛和毛驴,另外两个租客也回来了。不过都在各自房间,没有出来。
看到他们回来,二郎忙迎上来,问他们生意怎么样。
张二伯就笑道,“还行。咱们还没吃饭,先吃东西吧。”
他们卖东西时,每人都吃了一个红糖糍粑。但是为了多卖些钱,每个人都不舍得多吃。
这会儿终于忙完,是该好好吃饭了。
二郎有点汗颜,“我只擀了面条,没有配菜。”
“没事。”张希瑶拍拍他肩膀,“咱们不是带了些咸菜嘛,就配那个吃。”
二郎让他们先收拾,他去下面条。他动作快,没一会儿一锅面条煮好。
大家在院子里支了一张桌子,就着灯笼那微弱的烛火。
二郎跟大家讲下午他遇到另外两个租客。女的就不提了,只打了个照面,对方就回屋,一直也没出来。但那男的居然是个武刀弄棒的举子。
“我跟他聊过。他本来是进京考武举的。但是运气不好,今年武举取消了。他从家带来的盘缠一路上花没完,只能留在汴京打工挣盘缠。”二郎双手在头顶比划,眉飞色舞的样子,“他有一把大刀,足有二三十斤重,但在他手里跟玩似的。武得虎虎生风。可气派了。”
大抵是男子都爱武刀弄棒,其余几人都是听得津津有味。
夏花更关心一点,“武举为什么取消了?我看文举一直都在考啊。”
“就取消了。没有空缺,所以就不招考了。”二郎学着对方的原话。
张希瑶叹了口气,“本朝重文轻武。武将早在太祖时期就已经没了出路。”
颂朝皇帝来位不正,皇帝为了犒赏拱他上位的文臣,给他们的待遇是与皇帝共治。相当于文臣也是这个朝代的主人,这在历朝历代都是独一份。
吃完饭,张希瑶回屋盘账。
他们准备了60个红糖糍粑,100根油条,60个红糖发糕。按理说总收入是760文,但是他们吃了五个糍粑,再加上又交了60文的摊位费,总共是680文。
张希瑶把入账记录下来。等到了月底,他们盘算用料,才能得出赚了多少钱。
大家忙了一晚上,各自回屋睡觉。
张希瑶和夏花住一间,床足够大,而且二郎独自在家,闲着无事,就将房间全部打扫干净,床也擦干净。就是东西太少,显得房间空荡荡的。
夏花头一回在外面睡觉,还有点兴奋,就跟张希瑶唠嗑,“我能不能把屋子布置一下?”
张希瑶随她折腾,“只要你喜欢就行。”
夏花乐得翻来覆去,脑海已经想了无数个奇思妙计。而张希瑶早已进入梦乡。
翌日天没亮,张二伯就过来找张希瑶拿钱去早市购买豆腐和下等炭。
做生意时,张二伯负责收钱,但是回来后,钱要交给张希瑶,她负责管账。回去后要交给张老头。然后再分钱。他们做生意的钱是合在一起的。分钱是先分一半给张希瑶,然后另一半留给公中。然后张老头给他们发赏钱。
张二伯拿了钱带着张大伯和大郎急匆匆走了。
夏花问今早怎么吃饭。
张希瑶正在规整东西就道,“咱们带了些甜菜。果实留着大用,上面的菜咱们可以凉拌。至于饼,今早先做几个鸡蛋饼吧。”
夏花瞪大眼睛,“鸡蛋饼?那不是要卖钱吗?”
张希瑶早就想吃点好的了,就是阿奶抠门,不舍得,她哼了哼,“我累了一天,吃点鸡蛋怎么了!咱们也不是天天吃。”
夏花有点肉疼,可是听她理所当然的语气,只好硬着头皮道,“那我打一个!”
张希瑶都无语了,这么多人,打一个鸡蛋,她连块蛋花都捞不着,她放下手上的东西,“算了,我来做饭,你负责烧火吧。”
夏花觉得也行。她厨艺没有阿瑶吃。
两人在灶房忙活,二郎正在喂牲口,晒得半干的青草是牛和驴的最爱。它们吃得津津有味,二郎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他嗅了嗅鼻子,很快发现香味是从自家灶房发出来的。忙凑到灶房门口,“好香啊。这是什么?”
负责烧火的夏花已经傻眼了,她刚刚看到了什么?那么多颗鸡蛋全被阿瑶霍霍了?锅里呲呲冒着油腥,“你做什么?”
张希瑶还以为她想问做法,也没有藏私,“鸡蛋饼啊。里面加了面粉和盐。”
现代还要加十三香,火腿丁,胡萝卜丁,可现在哪有那条件。就只能保证最基本的味道。
夏花当然知道这是鸡蛋饼,可是用细面也就罢了,怎么还往里面加这么鸡蛋?她倒吸一口凉气,“要是阿奶知道,肯定责骂你败家。”
张希瑶哈哈笑了两声,“你别让她知道,不就行了?你们也吃了,我挨骂,你们也得一起受着。”
夏花挠挠头,好像也对。
等张希瑶将摊好的鸡蛋饼盛出来,色泽金黄的鸡蛋饼看着就有食欲,她馋得直流口水,却硬生生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