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跟前,他唰唰唰割草,张希瑶看到他,也没说什么。
等两人的筐子装满,张二伯这才跟张希瑶开口,“你二伯娘嘴快,心眼也不坏。她就是……”
张希瑶抬手打断他的话,“是!她心眼不坏。没想害我,只是想抢走我的钱罢了!”
张二伯被她的阴阳怪气弄得有点懵,反应过来后,又有点讪讪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张希瑶诧异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看来只有让二伯吃点苦头,你才能管她啊。我还以为她的所作所为是你授意呢。”
这就相当于打脸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夫妻一体,可她明晃晃说出来,是不是太不给长辈脸面了。
张二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张希瑶打完脸,还不忘给颗甜枣,“二伯,我其实挺欣赏你的。全家咱俩最有话说。你做生意也是一等好手。可你……”她失望摇头。
张二伯忙道,“是我的错。我没管好你二伯娘。让她不知分寸。阿瑶,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张希瑶点点头,“二伯,我其实是想跟你好好合作的。这样吧,我看你表现。”
张二伯眼睛一亮,这是有转圜余地?他点头如捣蒜,“你只管说,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张希瑶不置可否。张二伯问她要怎么表现,她却不说了。
张二伯心里着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不过他没焦虑多久,很快就该他亮明态度的时候。
第47章
在饭桌上, 许氏想让公爹收回成命,抢了张婆子的活,给张老头端茶倒水, 嘘寒问暖。
张老头在吃饭前,先说了秋收安排。
这可是大事。秋收过后就得犁地, 开始种下冬小麦。开封这边种麦子都是冬天就撒下种子。时间比较紧急。
两亩黄豆和十亩水稻, 家里人口多,全家分工合作。
张婆子力气大, 肯定要负责拉黄豆和稻子。张希瑶干活不行,负责推车。
许氏喜欢偷懒,就让她在家洗衣服, 做饭,喂猪,磨小麦。
秋花和夏花给甜菜浇水。甜菜还有一个月就能收获,这时期植株对于水分的需求已经大大减少, 但是万一土地太干, 水分不足, 还是得浇水。
其他人全部下地割稻谷。
说完安排,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这时张希瑶就开始发难了, “阿爷,我看二伯娘平时挺闲的。不该让她回来做饭。应该让她一直割稻子。以后咱们张家可是要出个有功名的人。要是家风不正,总是觊觎别人的财产,就算将来考上秀才,当了官, 也是个贪官。还会害得全家人都跟着坐牢下狱。阿爷, 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发生,咱们这次不能再轻轻放下, 帮她改掉这个臭毛病。”
如果昨天只是阴阳怪气,今天就是直接点名了。虽然有一大段没听懂。但是阿瑶想收拾许氏却是谁都能听出来的。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看着她,许氏憋得眼圈通红,腾地站起来。
张婆子抢在她开口之前道,“我看阿瑶说得对。你还记得七出之条吗?有一项就是多嘴多舌被休。老二媳妇好歹为咱们张家生了三个孩子,休她,我于心不忍。可让她一直作威作福下去。她还以为咱们张家没有家法。”
许氏扭头看向自家男人,示意他帮自己说句话。
张二伯却看了眼张希瑶,接收到她的眼色,忙挺直脊背,与媳妇撇清关系,“爹娘,我觉得阿瑶说得有道理。之前爹都说好了。阿瑶赚钱是她的,许氏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盯着阿瑶的钱袋子。我说了也不管用。就该让她多做点事。省得她东想西想。”
许氏都不可置信了。她要阿瑶的钱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个小家!自家男人不帮她就算了,居然还……她没读过书,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要是她读过书,一定知道“背刺”这个词。她心里憋屈,那口气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她整个人快要炸了。
偏偏公爹在经过多翻思考后作了决定,“行!那老二媳妇也跟着一起割稻子吧。你一人一天割一亩。谁也不许帮!”
这话一捶定音。许氏委屈也没用,她跌落在板凳上,一声不吭。
除了几个孩子给她碗里夹菜,其他人该吃吃,该喝喝。
吃完饭,家里人下地秋收。张希瑶和张婆子一起拉稻子。
张婆子问她,为什么张二伯会打自己媳妇的脸,“是不是你搞得鬼?”
“我觉得二伯之前有小心思,在公爹警告之后,也就接受了。但是二伯娘依旧不死心。我跟她之间的事就不必再牵扯别人。我也不想一直用夫权压她。”张希瑶还是希望把人给打醒。她小时候打架,最讨厌孩子找爸妈告状。显得她没父没母是个小可怜。
张婆子不太懂。什么夫权?只要法子好,不就行了吗?还挑那么多理!
张希瑶自傲道,“我要把她彻底打服。让她下次再也不敢朝我伸爪子。用夫权压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张婆子没听懂,但是见她有自己的主意,也就不再说,“这么说你打算带你二伯去东京?”
张希瑶点头,“我二伯嘴皮子利索。而且身板也好,让我跟大郎哥一块去东京卖吃食。我怕遇到坏人,他那小身板扛不住!”
十六岁的小伙子,又瘦又矮,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阵风就能刮倒。她可不能拿她的小命开玩笑。
“不过还是让大郎哥一块跟着。咱们多做几样吃食卖。冬天地里的活计又少。没事可干。去东京好歹能赚一点儿。”张希瑶不可能天天去摆摊。她可是要当老板的人。这种活计当然提前让人接手。
张婆子听到她已经安排好了,想想大郎去了,也能多个人手,也挺好,不过她还是道,“既然如此,不如让夏花也去吧。”
四个人?张希瑶想了想,“行啊。只要大伯娘同意就行。”
不是所有母亲都愿意让自己的姑娘抛头露面。这古代对名声特别在乎。
张婆子却是自信满满,“你放心吧。只要我跟你大伯娘说,去东京能吃饱饭,她自己都想去。”
张希瑶扑哧一声笑了。可不是嘛,大伯娘那人就认吃。哎,也是家里日子不好过。吃饭都得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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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是一年到头最辛苦的时候。要是赶上天气不好,下一场雨,粮食减产,他们半年白干,接下来还有可能饿肚子。
为了抢收,村里每个人都铆足劲儿抢收,甚至有的人家连婴儿都直接扔在家里,让他在地上爬。没人照看。
张家最小的四郎还没稻子高,也拿起镰刀唰唰唰割得飞快。
张希瑶觉得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她上辈子都没这么辛苦。到古代,一夜回到解放前。日子越过越差了。
她在那边抱怨,要是家里人知道一定会觉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就负责抱稻子,推车。那活多轻松啊。哪像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直弯着腰。直起来的时候,腰都快断了。
其他人还好说,他们是做惯这种活计。可许氏不一样。她往年就喜欢偷懒。就拿割稻子来说。想偷懒其实很简单,趁着打稻结的时候,直直腰,看看风景,又能歇息好一阵儿。
可现在不同了,公爹给她安排量。不干完就不会歇息。全家人都不敢帮她。
为了每天能割一亩地的稻子,她只能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天黑后,别人都回去了,她依旧得下地。别说咒骂阿瑶不是东西了。她现在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满脑子就是干活,干活!
在这日复一日,麻木地重复同一样活计。张家的两亩黄豆和十亩地水稻终于割完。
刚刚开荒的地,黄豆产量并不高。稀稀拉拉,亩产连一百斤都不到。好在水稻产量不错。今年又是个丰年。
收完粮食后,全家人依旧没能放松。
大家要把黄豆和稻谷打下来。用铡刀将它一分为二。然后用连枷把黄豆(稻谷)从黄豆杆(稻穗)中捶下来,再将它晒干。
以往张家人是不吃水稻的。这可是精粮,乡下人家,哪里配吃这么好的米。每次打下来稻谷,他们都要跟别家换粗粮。
张家人以为这次没什么不同。可是张希瑶不喜欢吃面,她就让张老头留些稻谷,到时候她研究出新吃食,就不用再向别家买了。
张老头想想也就答应了。把七成五的稻谷交给地主,剩下的两成半稻谷收入仓库。
之后还得抛地继续种下一季。
今年很幸运,前阵子下了一场秋雨,之后再也没有下雨。稻谷三四个太阳就晒干了。
张老头今年没让家里人刨地,而是从王地主家租借了牛。一天要付二十文钱,还得把牛喂得饱饱的。
孩子们去打牛草,就为了让它多干活。
大人们则牵着牛一趟趟地耕地。张希瑶定做的曲辕犁就派了大用场。这个犁比他们家之前的犁好用很多。一天能犁三亩地。
这结果让全家人都跟着兴奋。
只有张希瑶高兴不起来。她上辈子看过最差的手扶拖拉机,一天都能耕十五亩。这才三亩,差远了!
可是她不会造,一切都白搭。有时候能力配不上认知,真的很痛苦。
张希瑶罕见地沉默起来,也不再去看犁地,天天跑去看她的甜菜。
张婆子很快发现她的异常,就过来找她。还给她带了油饼。这是她半夜趁人不注意时烙的。
张希瑶觉得二伯娘有时候嫉妒她是合理的。因为阿奶就是偏疼她。但是让全家人都吃上油饼,那样花销也就大了。
她叹了口气,“阿奶,以后你给我开小灶,我来付钱。被二伯娘发现,肯定会闹得很难堪。”
她刚把二伯娘得罪那么狠,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张婆子沉默良久,点了下头,“行!”
“你最近怎么了?粮食全收上来,不用干活,你还不高兴?”张婆子拿不准,担心孙女在外面被人欺负。
张希瑶咬了一口油饼,“没事。我就是觉得我把两种甜菜杂交,好像没什么变化?”
张婆子没听懂,“什么杂交?这词怎么那么难听。”
张希瑶微怔,哭笑不得,“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别想多了。”
张婆子看向地里的甜菜,“哪些是杂交的?”
张希瑶指了指边角的这一块,“我把大叶甜菜的花粉抹到红叶甜菜上面。也把红叶甜菜的花粉抹到大叶甜菜上面,你看长得好像差不多。”
张婆子看了一圈,确实差不多,“你不是要果实嘛。把它拔出来,兴许就不同了。”
“果实差不多大。”张希瑶指了指她脚边刚刚拔的四颗甜菜,大叶甜菜的果实还是那么小,另外的三颗甜菜倒是跟红叶甜菜个头相差无几,杂交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可惜她上辈子没有帮农业公司融过资。要不然她也能学些皮毛。
张婆子想了想,“兴许它的果实更甜呢?咱们回家试试。”
张希瑶上辈子见过甜菜,那果实比现在大了一倍。回到家,张婆子就将甜菜洗干净,也不用削皮,就这么啃。每一个都咬一口。大叶甜菜的果实是最甜的,但是吃到一个青皮甜菜根,她眼睛一亮,“这个也好吃。比红的甜。”
张希瑶接过来咬了一口。确实甜了一些,“好吃!这个含糖量应该更高。”
没想到产量没增高,但是含糖量却增高了。这意味着以后他们可以混着种。
她喜得眉开眼笑,“太好了!以后咱们可以多种这种品种。”
第48章
很快全家人都知晓, 他们种的甜菜,经过杂交后的品种更甜。
等稻田全部犁完,张家就开始合部收甜菜。四十亩的甜菜不是个小工程。
许氏得知又要忙活, 那张脸已经皱成苦瓜。可惜没人理会她的心情。
全家人一起下地,张希瑶让家里人把两块甜菜地分开, 这样方便她统计下了草木灰和没用草木灰的产量。
张老头觉得可行。
双方忙得不可开交。13个人花了三天时间将甜菜全部拔完。甜菜叶子, 嫩的部分,张婆子全部晒成菜干, 留着冬天吃。黄叶部分全部喂猪。
大家将甜菜运回家称重。
没有加草木灰的甜菜,产量是1147斤。加了草木灰的甜菜产量是1598斤。张希瑶的地里还种了两分地的大叶甜菜,还有两分地是杂交品种。留着长种子。所以暂时没将它拔了。
张希瑶算了一笔账。她每亩地下了300斤草木灰, 多花了100文钱。多出来451斤糖菜,如果制成糖是902文钱。也就是说一亩地多赚了800文。收益更高。
张婆子当即就道,“那咱们以后都买草木灰。”
她这话得到大家一致认可。稻田不是他们自家的,没必要买草木灰, 可这荒地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洒了草木灰, 以后年年产量都很高。
张希瑶却提出反对意见, “阿爷, 一般种菜不建议连作。”
菜是极容易生虫的。一般都要歇上几年才能种一回。免得会产生虫卵。容易生病,造成大量减产。
她这话一出,全家人都愣愣看着她。
张大伯对种地最是关心,听到这话,就有点接受不了, “你没种过地, 可不能瞎说。”
张希瑶现在已经学会用书当挡箭牌,她摊手, “书上说的呀。一般种完菜后可以种豆类肥田。”
听到书上教人种地,张大伯哑了嗓子,大家也是面面相觑,而后齐刷刷看向张老头。
张老头抽了抽烟袋锅子,“那咱们家的甜菜怎么种?”
这甜菜产量比水稻还高。张老头是真不愿放弃。
张希瑶笑道,“之前开的两亩地可以种甜菜,水稻田也可以种甜菜。咱们开封气候比较好,一年可以种两季。二月份可以种甜菜。”
“二月份地还冻着,种菜能活吗?”张大伯有点不放心。
小麦可是提前下种。得赶在霜降时种下去。她这一支凌,到了二月份,那时再种小麦就晚了。
张希瑶很肯定点头,“可以的。甜菜耐寒,种下去能活!”
这事太大了,大家也没种过,一时有点下不了决心。全都看着张老头,等他发话。
百姓是冒不起险的。至少此时张家没法冒险。
秋天能种甜菜,不意味着春种甜菜也能成功。
张老头不可能把全家的生计都落在毫无种田经验的孙女身上。
他在思忖片刻后决定还是照常种小麦。
张希瑶想了想,觉得也行。毕竟种完甜菜,地得歇息好几年。也就是晚了一季,不影响什么。
要搁以前,张希瑶的决定被老头子给否了,许氏会很高兴。可她太累了,尤其一想到接下来又得犁四十亩的地,她就头皮发麻。
农村可没有女人不下地的说法。
张大伯和张二伯累了,就得换女人上。陆氏、陆氏和张婆子都是干活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