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就有不少人找到媒婆, 表示想娶夏花。
媒婆也把张家的要求摆出来了。
这要求一出,直接把九成九的男方排除。
他们不肯承认自己无能, 于是就把脏水泼到张家, “他们家种的是荒地,还赁王地主家十亩田。哪来的十贯陪嫁, 肯定是唬人的。说不定是打肿脸充胖子。”
“我看也是!他们家要是真有钱,为什么不买头牛?”
有人问到陆氏和许氏头上。
陆氏嘴笨,不会撒谎, 她没法跟他们说,他们家是采蘑菇赚了钱。也不会搪塞别人,脸色就涨得通红。
许氏就不一样了,她笑道, “我们家给夏花出十贯陪嫁是想她到了夫家能被重视。过好日子。至于有人说我们家打肿脸充胖子?笑话!你们装一个试试看。一个个不拿钱, 全说酸话。我们家宁愿让闺女嫁得好, 也不买牛。难道在你们心里, 闺女的终身幸福还不比上一头牛了?”
事实上在这些人眼里, 闺女还真不如牛值钱。
闺女是要外嫁的。把她们养活,给点陪嫁,已经仁至义尽。牛呢?可以帮家里犁地,可以让他们节省体力,为家里赚钱。两者相较, 自然牛的收益更大。
心里是这么想, 但面上他们肯定不表现出来。否则闺女外嫁,逢年过节送礼哪还有他们的好处。
一个个都笑呵呵摇头, “那不能。”
村里人的酸话,张家人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王地主家却是心动了。
自打大儿子娶亲后,小儿子今年已经二十,婚事还没着落。王地主原本也想给小儿子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
可是这些人也不是瞎子聋子,得知他家把大儿媳磋磨成那样。哪舍得让自己的闺女嫁进这种人家。他们的闺女又不愁嫁。
他原本以为自家有百亩良田,肯定能给小儿子找个好岳丈,可惜他愿望落空了。
王地主就开始降低要求,往富户中搜罗。
还别说,这些富户得知自家闺女能嫁进王地主家,哪怕是给小儿子当媳妇,也很乐意。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至于王地主磋磨儿媳妇,大家觉得不是什么事儿。王地主都这把年纪了,他还能活几年?等他一走,两个儿子分家,自家女儿就能当家作主。这日子不比嫁给农户要强!
媒婆给提供很多人选,这些人家都透了话,同意跟王地主结亲。他挑来挑去,直接挑花了眼,迟迟下不定决心。
王地主的媳妇王婆子倒是了解自家老伴,“你这是不满意他们的陪嫁吧?”
虽说是富户,家里也有三五十亩好田。可是这些田是给儿子的,怎么可能会让闺女带走。王地主家出二十亩彩礼,他们只肯给五贯陪嫁。比大儿媳妇的陪嫁差远了。
就在这时,大儿子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爹娘,发生一件稀奇事。”
王地主夫妻看过来,一头雾水。“”
王大郎歇了口气,把今天听来的小道消息说了,“租我们家十亩水田的张家要给夏花十贯陪嫁。”
这话一出,王地主那豆大的眼珠亮得闪瞎人的眼,“此话当真?你听谁说的?”
“媒婆说的。我问过她了,她说是真的。张家正让她帮忙找地主或是读书人家。咱家不是刚好符合条件吗?”王大郎一拍巴掌,他也是知晓爹爹最近为了二弟的婚事而焦虑。
王地主抚掌大笑,“好极!好极!我家二郎果然有好运道。”
王婆子有点迟疑,“可是张家赁我们家地。娶他家媳妇,夏花将来会不会拿咱们家的东西贴补娘家?”
王地主笑容一收,摆摆手,“她拿什么贴补?她连咱家面袋子都碰不到。”
早几年大儿媳妇饿得不成,他愣是不开。吃那么胖,纯粹就是浪费米粮。
王地主得到消息,当即就去找媒婆,让她去说和。
媒婆之前就接过张家人的暗示,知晓张家不可能同意把夏花嫁进王家。
但她不能直说,这样就得罪人了。
她直言王二郎娶夏花是个馊主意,“那夏花才十二岁,你家二郎都二十了。差了整整八岁。要是此时定亲,你们家要给张家送八年年礼,你舍得?!”
这话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把王地主火热的心浇个透心凉。
光顾着高兴,居然忘了这茬。
王二郎为什么直到二十也没能定亲?!这是王地主精打细算的谋算。
他们这边有个习俗,定亲之后,逢年过节,男方要给女方送年礼。酒、肉、点心、粮食等等都行。
夏花陪嫁是多,可是她岁数也小啊。二郎要是娶了她,王家就得送八年礼物。
王地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算盘,在上面一通划拉。
媒婆也不打扰他。经过他反复测算,得出一个结论。二郎娶夏花不划算。
他娶一个适龄的姑娘,马上就能进门。就能给家里磨面,做事。一天就是赚三文钱,一年也能赚一贯钱,八年就是八贯了。
还不如娶个富农家的闺女。
王地主果断放弃。回到家,他把自己的计算结果与家人一说,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王地主眼睛一瞪,他们立刻表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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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地主家暂且不论,张家这边想让夏花嫁个好人家。可好人家也要挑个好儿媳。
一时之间,还没有个定论。不过夏花年纪还小,这事倒也不急。
他们家正在议论的是另一家事。
经过媒婆的一张巧嘴,徐家已经打消娶夏花的想法了。
他们家开始盯上了杏花。杏花家条件也差。之前徐家先选夏花,是因为夏花家没有拖油瓶。杏花家条件还差一些。
徐家提出让杏花家把聘礼全部带回来。杏花爹直接就给否了,他给的理由也很简单,“我家杏花将来的嫁妆要全部留在家里。我不能干活,她弟弟还得说亲娶媳妇,只能从杏花的彩礼中扣除。”
徐家一听没有聘礼,自己就先打退堂鼓了。
这事在村子里也传开了。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徐家直接把这事给抖开了。
在饭桌上,许氏就把这八卦分享给众人听。
二郎捏筷子的手紧了紧,盯着母亲不放。
许氏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异常,她啧啧摇头,“一分嫁妆没有。还得把彩礼扣下。这杏花将来日子难过了。”
没有嫁妆,就相当于娘家人告诉夫家人:这女儿我不要了,你们只管使唤。
张希瑶心中一动,笑道,“也不一定啊。我看杏花挺勤快。做事也麻利,兴许公婆会喜欢她,嫁的男人也喜欢她呢。”
许氏嗤笑摇头,“你年纪小,不懂手里没钱的苦。”
张婆子叹气,“杏花爹要把彩礼全扣下,那杏花也嫁不到好人家吧?”
许氏不以为然,“咱们村,除了良子家,还有比他家更差的嘛。杏花嫁进谁家都比在自家过得好。”
陆氏对杏花没什么兴趣,她更关心徐家,“徐家居然会嫌弃杏花?他家良田多,可是人也多。将来分家后,每房也就只能分到……”
她掰着手指算了半天,张希瑶见她算得这么费劲,就告诉她答案,“七亩。”
陆氏点头,“对!七亩。七亩地也不多啊。连中等人家都算不上。他们还敢嫌弃杏花。真是乌鸦笑猪黑--不知自己黑。”
许氏也跟着赞同,“我看他家迟早会认清现实。”
大家说着闲话,没有注意到二郎吃饭的动作都跟着放慢,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第46章
夏花的亲事还在观望中, 张希瑶之后就没放在心上,她现在把东西做成,就差去汴京摆摊了。
不过在摆摊之前, 张希瑶去了趟镇上,直接将冰块大甩卖。
现在已经到了七月底, 再有半个月就到中秋节。天气渐渐转凉, 冰块就不值钱了。
她只留了日常需要的冰块,多余的冰块全部便宜处理掉。
好在张婆子平时卖冰棍也会吆喝卖冰。所以平时卖得也很多。
转眼, 天气转凉,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没法做生意,只有张二伯冒着雨去镇上送凉粉。
雨后, 温度骤降,张家的小吃摊开始正式结束。
当天晚上,孩子们全都睡着了,大人们在盘账。
张老头计算这两个月以来, 他们摆摊做生意到底赚了多少钱。
张婆子每次回来, 都会跟张希瑶报账。用了多少块冰, 卖了多少钱。张二伯也是如此。
张希瑶手头是有账本的。她直接能算出总数。
公中这边, 除了要付给张希瑶一成的方子费, 剩下的钱都给张老头。
他这边买豌豆花出去的钱还要减下去。总共赚了6贯365文。
两个月就赚这么多,所有人都激动地捂住嘴。
他们辛辛苦苦种一季的稻子,交完税连两贯钱都不到。这两个月,他们居然赚了六贯还多。这简直让人惊奇。
这些只是卖东西赚的钱。还有张希瑶给张婆子和大郎开的工钱,每人是20文, 加起来是40文, 六十天差不多也有两贯多。
一个夏天进账将近九贯钱。张婆子的嘴是咧着的。
许氏见张希瑶算完账,就打算回屋了, 忙问,“你赚了多少钱?”
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其实大家都很好奇。只是许氏嘴快,先问出口罢了。
张希瑶淡淡道,“为了怕有人半夜嫉妒得睡不着,我就大发慈悲不往外显摆了。”
许氏噎得不轻,明知道她故意在寒碜自己,可她还不能发火。因为发火就意味着她承认自己在嫉妒。怎么会有这种面无尊长的晚辈。
张婆子哼了哼,“不管阿瑶赚多少,都是她的,这凉粉和冰棍也是阿瑶想出来的法子。咱们已经沾了她的光。你不感激也就罢了,你还想挑拨离间?”
许氏脸一白,讷讷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婆子却不听她解释,扭头看向张老头,“老头子,我看还是让大郎和老大去东京吧。他们两个也锻炼出来了。尤其大郎做事很稳重,跟我一块去摆摊。特别机灵。他年纪又轻,长得也喜庆,招揽客人也讨人喜欢。”
张老头抽了抽嘴角,大郎长相喜庆?她从哪看出来的?这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
张老头的话可把张二伯吓得不轻,他掐了下媳妇的胳膊,疾言厉色叱责她不懂事,“阿瑶赚多少钱关你什么事。要你多嘴多舌。”他冲张老头笑,“爹娘,我和阿瑶一起摆摊最好。我说话比较利索。而且我有力气,之前也去过东京,路比较熟。”
张老头摸摸下巴,有点迟疑,“可你对镇上的情况比较了解。你卖多年鸡蛋也认识不少主顾。咱们去东京,也不能丢了镇上的赚钱路子。”
镇上卖鸡蛋赚的是少了点,但也比种庄稼赚得多。张老头还是不想放弃这个生财法子。
张二伯急得额头冒汗,一个劲儿冲张希瑶使眼色。
张希瑶却故意装作看不到。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自私可以,但是眼睛一直盯着别人碗里,这毛病得治!既然之前温和一点不管用,那她就来剂狠的!
张老头想了想,“这样吧。让大郎跟着一块去东京见见世面。将来也好独当一面。”
张二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爹的意思是让大郎补齐他的短板?!
等回了房间,张二伯气得火冒三丈,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是不是不挑事,你心里就不舒服?”
农村汉子不会对媳妇甜言蜜语,媳妇做得不好,他们会直接动手。
许氏这会儿也后悔,“我也不是故意的。”
张二伯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你一而再再而三盯着阿瑶的钱,你是不是以为娘好欺负?”
“我就说嘛,她是后娘,眼里只有她生的孩子。”许氏像是抓到了把柄,抓住男人的手,“我说错了吗?要是换成夏花和秋花,你觉得她会给她们攒这么多私房钱吗?”
张二伯觉得她媳妇就会胡搅蛮缠,老说这些假设性的问题有什么意义!“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的情况是因为你乱说话,我很有可能没法去东京。我不去东京,我怎么攒私房钱,将来怎么给秋花找个好人家?!动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你干嘛非要惹阿瑶!”
张二伯上回去东京,回来后就告诉一家人,东京有多繁华。达官贵人有多阔绰。她其实也很向往,也知道自家男人要是去东京,一定可以偷偷攒点私房钱。可她以为板上钉钉的事,不会再改。谁能想到后娘一句话,公爹就改变立场。
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张二伯气得没法没法,直接躺床上睡着,背对着她,不想再搭理这个蠢货。
许氏躺在床上,心里委屈。明明她就是问一句,真就一句。阿瑶不告诉她就罢了,还对她阴阳怪气。还有后娘也是,直接就断了她男人的来钱路子。
果然后娘都不是好东西。
许氏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起床去割猪草。
当张希瑶看到猪圈旁边堆放的猪草时,心下了然。
许氏腆着脸凑过来,“阿瑶,我已经帮你打过猪草了。”
作为长辈,许氏也有自己的骄傲。她不可能跟晚辈道歉。主动帮忙打猪草就算赔罪了。她刚要开口,让阿瑶跟公爹收回昨晚的话。
张希瑶却淡淡道,“二伯娘这话就错了。这猪又不是我的。是咱们全家的。你怎么能算是为我打猪草?”
许氏噎得不轻,脸上依旧挂着笑,“是,这猪不是你的。可这活是你的呀。”
“是我的。可我没让你打猪草。你把活干了,我干什么?”张希瑶耍起无赖也是毫不脸红,“如果我打秋花一顿说是为她好。你会高兴吗?”
许氏张大嘴,都不可置信了,这说得什么话!她几乎是怒目而视,“你!”
张婆子从灶房出来,“蠢货一只!你还真以为阿瑶是软柿子!”
许氏看看老的,又看看小的,同样的不可一世,她眼圈通红,一抹眼泪,回了屋。
张二伯睡得正香,听到抽泣声,一翻身坐起来,“一早大,你哭什么!晦不晦气!”
“我也不想哭的。”许氏把刚刚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说了,“她们分明是欺负我。你不帮我出头,你还骂我。你有没有良心!”
没良心的张二伯下了床,“是!我没良心,就你有良心。你以为过家家呢。你道个歉,别人就能原谅你?!”
许氏被他的话气得连眼泪都忘了擦,看他的眼神不敢置信,自己被人欺负了,身为丈夫居然不帮她出头,还骂她!
张二伯在院子里逡巡一圈,没找到阿瑶,一问才知,阿瑶去山上打猪草。他想了想,也拿着镰刀和背篓去了地里。
张希瑶一般都是在山脚下打猪草。尤其是山的斜坡处,这边背阴,猪草最为鲜嫩多汁。
张二伯几乎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