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的手没离开,或重或轻地碾着她的唇, 谭溪月觉得自己的嘴都快烧着了,她摁住他的手, 本想推开,又握上他的手指,轻划着她的唇,一横一竖地写下,【对不起】
她说错话了,就该道歉。
陆峥盯着她的唇,喉结起了翻滚,在她落下最后一笔时,他掐住她的下巴,俯身压下来。
谭溪月抵上他的肩膀,头微微后仰,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还生我的气吗?”
陆峥沉默地看着她。
谭溪月声音更小,“还气的话就不能亲我,亲我又不能解决生气的问题。”
陆峥唇角牵起些弧度,要笑不笑。
谭溪月眼睛微闪,又理直气壮地迎上他的目光,嘟囔道,“我昨天晚上要亲你,你不也没让我亲。”
陆峥怔了一下,漆黑的眸子慢慢淌出笑,他把唇往她跟前凑了凑,他现在给她亲。
谭溪月恼羞成怒,踮脚捂上了他的眼,也捂住了他的笑,可她身体升高的瞬间,两人的气息也变得无限的近。
只要一动,就能碰到彼此的唇。
他的睫毛轻轻扫着她掌心的纹路,就像是有人拿手指在摩挲她的心头,谭溪月伸手刮了刮他高挺的鼻梁,又摁了摁他薄薄的唇角。
白天的时候,他开着车,目不斜视地从她眼前驶过,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淡漠又冷厉,就好像他和她是陌生人一样。
她很不喜欢那一刻她心里觉得难受的那种感觉。
谭溪月的脚慢慢落回原地,另一只手也离开了他的眼睛。
陆峥看她,以眼神作询问。
谭溪月视线落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想去洗澡了,今天在外面折腾了一天,汗都不知道出了多少,现在身上黏得有点儿难受。”
陆峥屈指不轻不重地叩了她的唇三下,小骗子。
谭溪月睫毛颤了颤,张嘴想说什么。
陆峥不等她开口,抄起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来,直接把她送到了洗澡间,还给她关上了门,反正她现在说出什么来,多半也是糊弄他的话,所以还不如不说。
谭溪月站在喷洒下,头抵上墙,磕了两下,没敢磕太疼,想让自己的脑袋瓜子静一静,但一个长长的热水澡都洗完了,她也没静下来多少。
她擦着头发,心不在焉地打开了门,又顿住。
小黑板又堵到了门前。
【第一次闹别扭的总结:
起因:有只姓谭的小猫觉得我是个骗子
立场重申:我有的时候是混蛋些,但我从不骗人,更不舍得骗猫
反思一:无论起因是什么,我该先低头,至少当时在车上,我该停下车,先走向谭小猫】
谭溪月攥紧毛巾,压下心头涌上来的异样,继续看下去。
【反思二:下一次谭小猫想亲我的时候,我再生气也会让她亲】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谭溪月围着小黑板转了两圈,想把上面的字擦掉,等要转第三圈的时候,她发现了些不对。
最下面两个字单独起了一行【还有】,之后便再没有别的内容,他思维那么缜密的人,这两个字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写下的。
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拿这两个字吊着她,想让她主动去问他,还有什么。
谭溪月不想上他的当,把小黑板眼不见为净地踢到了墙角,她继续擦起了头发,脚步却有些不听使唤地走到了窗前。
厨房里亮着灯,除了饭香,还有红枣熬糖水的香甜味飘来,她扫了一圈厨房,没看到他的身影,院子里的灯没开着,有些暗,她看不太清,谭溪月打开窗户,倾身往外探了些,但院子里好像也没有他,那他去哪儿了?
谭溪月找人找得太认真,等她注意到脚步声时,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后,谭溪月保持着现有的动作僵了三秒钟,然后以她自认为最自然的姿势,从窗外收回身子,站直,拿毛巾擦着头发,再似不经意地转身。
两人眼睛碰上,谭溪月想移开视线,陆峥拉住她的手,写道,【在找我】
谭溪月不承认,收回手背到身后,“我找你干做什么?”
陆峥看着她,眼里有笑。
谭溪月磕磕绊绊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听到外面有动静,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野猫跑进来了。”
陆峥笑意更深。
谭溪月装不下去,和他错开身要走,确切地说是逃,步子生了乱,一下子踩到了他的脚上,她又急着往后收腿,结果没平衡好身体,眼看要往窗户那边栽过去,她的腰被他搂住,两个人一起跌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他在下,她在上,她怕压到他的腿,慌乱之中屈起了膝,想避开他受伤的地方,结果屈起的膝盖顶到了别处,他闷哼出来,眉间拧出肉眼可见的疼。
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谭溪月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力道不轻,应该会很疼,她红着脸,小心地想挪开膝盖。
陆峥紧紧压住她,额头上都起了汗,让她先别动。
谭溪月哪儿敢再动,她轻轻趴在他身上,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他全身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她想问她是不是可以动了,但又没有开口,像是不想打破眼前的静谧。
夜风吹进半敞的窗户,拂动着白纱的窗帘。
她枕在他肩上,他轻抚着她的头发,空气被拉成看不见的丝线,带着烧灼的温度,一圈一圈地绕在两个人身上。
谭溪月觉得有些热,稍微挪了下头,视线落在墙角立着的小黑板上,从头到尾又重新读了一遍他的总结,她收回视线,下巴支到他肩上,抬眼看他,陆峥也在看她。
两人用眼神对峙许久,谭溪月没忍住,直起身,虚虚地掐上他的脖子,他明明知道她想问什么,却偏在这儿卖关子,她强装做狠,“还有什么?”
陆峥枕着自己的胳膊,姿态懒散,唇角噙着笑。
谭溪月再问一遍,“写不写?”
陆峥拿眼睛扫过两人现在的姿势,谭溪月跟着他的眼睛看过来。
她现在跟骑马也差不了多少……
陆峥在她的胳膊上写道,【这样才算欺负】
……她可以确定他说的欺负,不是表面上的意思。
他又一字一字地写下,确保她每个字都能理解清楚,【欢迎谭小猫随时来欺负我】
静了半晌,谭溪月对他弯眼一笑,她慢慢俯下身,垂落下的头发轻蹭着他的脸,唇在张阖间似碰非碰地刮着他的唇,“有的时候我是想很欺负你。”
陆峥眸色发沉。
谭溪月往他身下看一眼,又特别真诚地看回他,“问题是,你以后还能被我欺负么?”
第25章
天空一天比一天高远, 也一天比一天湛蓝,虽然中午的时候还有些燥热,但早上和晚上的空气里已经散出了秋日的丝丝凉意。
今天早晨谭溪月本想把夏凉被给洗了, 然后收起来, 后来一想,还是等再凉快点儿了再收,床上最开始是两条被子, 但实际能用上的也只有一条,两个人不管入睡前是怎么躺下的,睡到半夜, 她肯定睡到了他的怀里,他体热,跟个火炉一样, 谭溪月觉得要是到了冬天, 他应该比一床厚冬被还要管用。
她最喜欢冬天,但又特别怕冷,所以对一些温暖,总会格外贪恋。
谭溪月手伸到窗外,初秋午后的阳光洒落到掌心,带来煦溶溶的温热, 她看着天边那两道交汇又分开的飞机线发了会儿呆, 眼睛的疲累散去了些,从外面收回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面前的书本上。
她这段时间的效率比之前那半年要高出很多,晚上还要更好一些, 大概是心里和外界的杂音都少了,而且回到家也清净, 河东这边现在总共也就四五户人家,每家跟每家离得都不近,不会有串门的。
她晚上要是学习的话,他要么在客厅做自己的事情,要么在厨房忙活,要么收拾院子,中间会偶尔过来给她续杯水,或者端过来些水果,声音和动作都很轻,不会让她分神。
樊晓晓的信漂洋过海地寄到她手里,问她婚后生活怎么样,谭溪月想了想,回信写道,比她想得要好,好很多的那种好。
她原本不过是被逼到绝路想找一个暂时的庇护,但他好像带她看到了婚姻的另一种可能。
第一次闹别扭的总结……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总结,几天过去,那段话还在小黑板上放着,她没有擦,他也没有擦。
谭溪月停下笔,从保温壶里倒出一杯梨水,一口一口地喝着,不一会儿大半杯下去了,她今晚回去,得把黑板上的字全都给擦了,不然平白让他想起那晚关于“怎么才算是欺负”的事情。
她那晚不过是仗着她身上不方便,他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才大着胆子挑衅了他,今晚就不一样了,他今晚要是想和她翻旧账,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的份儿。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谭溪月放下水杯,说了声“进”。
春玲推门进来,笑着道,“小谭老师,学生我来问问题了。”
自从谭溪月开始给销售们上课后,在春玲的带领下,所有人都开始叫她小谭老师,谭溪月一张嘴说不过他们那么多张嘴,更何况还是当销售的嘴,也就只能随他们去了。
春玲来问问题是真,顺便再和谭溪月说一下服装市场摊位的事情。
沈雅萍摆摊卖衣服有一个星期了,生意也不是天天都那么好,有的时候半天都卖不出去一件,但这几天整体算下来,收入还算可观,这也让她下定决心要好好规划一下这件事。
在甘家烤鸡店旁一直摆下去,终归不是个长久之计,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不说,买衣服肯定是要上身试的,即使那个试衣服的围挡摆的位置偏,有好多人也不愿意过去试,哪怕是喜欢衣服,也只是看看就走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沈雅萍心里都急得不行,只觉得一张张钞票全从眼前飞走了。
街面上那些位置好的店面租金都太贵了,一签就得是一年,沈雅萍这是小本儿生意,她现在不敢砸那么多钱进去。
谭溪月和春玲闲聊的时候说起这件事,春玲一拍手掌说,可以去服装市场啊,一个摊位的租金虽然贵,但是可以和别人合租均摊,好多人都那么干。
服装市场当然是好,清水镇上有个服装市场,比起商场,镇上的人还是更喜欢去那儿买衣服,价格亲民,样式也多,就连县里的好多人也会专程过来逛这个市场,人流量很大,里面摊位的位置也可想而知的紧俏,一般人很难进去,所以谭溪月和沈雅萍一开始没把那个列入考虑的范围。
春玲说她可以找人问问,她认识市场的一个小管理员,不过能管的事情不多,但至少可以打听出点儿有用的消息来,知道劲儿该往哪儿处使。
春玲知道那个市场的位置很紧张,但她没想到现在是一个位置都没有,就连合租的摊位都没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谭溪月道,“抱歉啊,小谭老师,最后也没能帮到你。”
谭溪月拍她手一下,“你抱哪门子的歉,你辛辛苦苦帮我们打听了这么一通,该是我们要谢你才对,我上午去你们办公室找你,你不在,”她从旁边椅子上拿过一个袋子,递给春玲, “我嫂子让我拿过来的,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一定要送到你手上。”
“什么呀?”春玲一打开袋子,眼里不禁露出惊喜,是一条丝巾和一条围巾,她属兔,丝巾和围巾的一角还绣着一个可爱的小兔子,她摸了摸小兔子,看谭溪月,“嫂子这手也太巧了吧。”
谭溪月道,“我嫂子怕给你拿衣服尺寸再不合适,就做了条丝巾和围巾,她说回头等你去家里玩儿,她给你量量尺寸,你想穿什么样的衣服,她都能给你做出来,不单是为你帮她这忙,主要是她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亲近,像她娘家的妹子,她喜欢你。”
春玲咯咯地笑,她本来还不好意思收,她什么忙都没帮上不说,哪儿还能白拿人家的东西,可她又太喜欢这丝巾和围巾了,她搂上谭溪月的胳膊,“我也喜欢嫂子,要不我们下班了看嫂子收没收摊,我请你和嫂子去鸿升酒楼吃大餐。”
谭溪月回道,“今天不行,家里盖房子,今天开始打地基,所以我嫂子没出摊,要不等地基落成的那天,到时候你要是时间方便的话,我带着你和翠翠去我们家吃大餐,我娘能做的拿手菜不少。”
春玲高兴地应好。
今天谭家的新房动工打地基,谭溪川今年上半年挣了些钱,但要盖一栋房子还差得远,他也没想着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房子总要一点一点地盖,他计划趁秋天凉快点儿先把地基给打起来,再攒攒钱,明年开春儿再把墙体给起了,少说两三年,多到四五年,等他家孩子能下地走路的时候,他怎么也能把这个房子给盖起来。
谭溪月今天没让陆峥来接,下了班直接回了娘家,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没必要天天让人接送,总不能离了他,她还不能出门了,钱淑芬她男人那天被吓唬过之后,应该也不敢再做什么,毕竟陆峥在外的名头儿摆在那儿,能让黑白通吃的林章毅都会犯憷的人,别人自然也不敢惹。
但他还是不放心,早晨把车留给了她。
谭溪月到家的时候,半个院子的人正在洗手准备要开饭了,起地基是大事情,基本左邻右舍都会来帮忙,周时序也在,他明天假期结束回市里,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就过来了,重活儿他是干不了多少,就当是添个人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