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长眼啊!”
说完径直出了卫生间。
阳台上的空气比卫生间里舒畅许多,但夏树的呼吸却还未完全平稳。
吐了口气,她捞起桌上的酒瓶放进口中。
随着瓶口“呲”的一声,瓶盖与瓶身分离,瓶盖被她叼在口中。
她往自己面前的杯中倒了一个底。
易年刚好出现在阳台,他拉开椅子坐下,手指点了两下面前的马克杯,示意夏树倒酒,夏树不情不愿地给他倒了三分之二杯。
“你这是……”易年看了看夏树杯底的酒,又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一杯,“想把我灌醉就直说,还借口说什么组话搭子!”
“……”夏树吐了瓶盖,咧了下嘴,“你不是酒量好吗,多喝点怎么了!我酒量差,喝多了会发酒疯,不是得少喝点!”
“你发酒疯我又不是没见过,不就是……”易年哼笑一声,“爱、骂、人!”
夏树自然不信:“你就吹吧,我跟你多少年没见了,我什么在你面前发过酒疯!”
“我跟你说过,你喝了酒打视频给我,骂了我一通,还把我拉黑了。”
易年说得言之凿凿,但夏树还是不太相信。关于黑名单的事,如果直接问他,他不一定会说实话,她打算多喝两口套话。
她扬了扬眉:“哦!”
夏树还是往自己酒杯里倒了跟易年一样多的酒。
两人由皮划艇比赛聊到了夏林,又由夏林聊到他们的高中生涯。
聊了分科前的那个在黑板上徒手画地图的班主任,聊了高二那年的冬运会,聊了那时候坐在他们前后左右的同学。
这个话题持续的时间不短,不知不觉剩下的四瓶啤酒就被两人喝完。
但是该套的话还没开始问,酒没了也不行。
夏树试探地问:“还能喝不?”
易年一眼就看出她的言外之意,挑了下眉:“奉陪到底。”
在这一刻,他们像是恢复了从前的默契。
夏树拿出手机:“那我从手机上再点几瓶,让外卖小哥送来,”她抬眼问易年,“你想喝什么?”
易年思索片刻:“红酒你喝吗?”
易年说他的车里还有几瓶红酒,他去车上拿了酒返回房间,等客房服务送红酒杯和开瓶器的间隙,夏树开始试探。
“对了,你说我拉黑你,是哪一年的事来着?”
易年挑眉,斩钉截铁:“高中毕业后的第一个圣诞节。”
夏树努力回想,高中毕业后第一个圣诞节,那时候在职业学校读专一,那天好像确实跟班上的同学到学校周边的清吧喝了酒。
“那,我当时打给你的时候是在……?”
易年:“宿舍。”
不确定易年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在宿舍打了视频给易年,也无从查证。
因为当年在职业学校,整个年级学汽修的女生只有两个,另一个女生是离阳市本地人,没有住校,所以女生宿舍只有夏树一人。
想了想,她决定诈一下易年。
“你就吹吧,我记得那次圣诞节我跟班上的同学喝到了十一点多,最后是翻墙进的学校,我舍友都睡了,我怎么可能还打视频给你,而且如果我发酒疯,我舍友第二天怎么没有告诉我!”
易年手指交叉,向后一靠:“你哪来的舍友?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你一个人住着八人间!”
夏树倒吸一口气。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
“那我当时说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哪记得!”
易年边说边把头转向一侧,几秒后他回过头,语气浅淡,“说的最多的是,‘我把你当朋友,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这下夏树有九成相信易年说的是真话。
因为那时候,她确实有过这种想法,当年就因为夏树误拿了他要送给级花的情书,所以他才说了些伤人的话,使得两个人自此闹掰了。
在那件事之前,她一直把易年当成很好的朋友。
反正也过了那么多年,该正式翻篇了。
正好客房服务送来了高脚杯、醒酒器和开瓶器,易年打开红酒,没用醒酒器,直接倒了两杯。
夏树双脚蜷到了椅子上,一只手曲起食指拖着下巴,另一只手端起酒杯,漫不经心道:“这杯酒喝了,当年的事就翻篇了,如果你愿意,咱们还是朋友。”
“朋友?”易年摇晃着红酒杯,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行,朋友!”
夏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五官痛苦地挤在了一起:“嘶——又酸又涩,难喝!就你们这些有钱人爱喝,还不如刚刚的啤酒好喝。”
易年也一口将酒喝完,轻轻笑着:“酒庄还有更好喝的,后天你叫上你的徒弟一起去喝点。”
夏树挤着眉摆手:“不去,我不爱喝红酒。”
“除了红酒还有其他,后天有一个派对,是我……”
“不去不去!”易年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树打断,表情坚定,“别耽误我挣钱。”
沉默几秒,易年眼睫下扫:“好吧。”
“对了,当年你跟林晚鑫怎么样了?”她问。
“林晚鑫?是谁?”
???
易年居然问林晚鑫是谁?
夏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级花啊,你不记得了?”
易年疑惑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不认识。”
……
-
翌日,夏树是被定好的闹钟叫醒的。
她左眼撑开一缝,循着声音从床头摸来手机关了闹钟,又闭上眼,贴回枕头上。
头疼得像被细细密密的针扎,特别是太阳穴,像被重锤敲打过。
口干舌燥,夏树再次睁眼,正巧看见放在床头的一杯水,她挣扎着立起脑袋喝了大半杯。
渐渐清醒过来,脑海中还残存着混沌的记忆——昨晚好像和易年一起喝酒来着。
说起易年,夏树隐约记起好像还做了关于他的,春梦?
说是春梦应该也算不上。
她只记得在梦里易年跟她躺在一张大床上,她的双手紧紧勾着他的手臂,易年小心翼翼将他的手向外抽,却被她箍得更紧。
然后……
易年重重地吞吐了几口气,柔声说:“我待会儿还有工作,现在必须得走了,你先把手松开好不好?”
睡梦中的夏树睁开眼睛,视线还未聚焦,朦胧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没有力气,就再次阖上眼,“嗯”了一声,松开双手。
又听见易年说:“车钥匙留给你,我下午忙完就回来。”
……
“我去……”夏树回忆着梦境,打了个激灵,情不自禁喊叫一声。
这个梦的内容也惊悚了,怎么两人还躺一起去了。
揉了揉太阳穴。
肯定是昨天说了什么开房睡觉的话题,所以才会做这个梦。
这下清醒了不少,她抓起手机,解了锁后居然是周雨唯的微信聊天界面,显示有一个昨晚一点多打过去的视频,通话时长二十多分钟。
实在想不起这一茬,她便给周雨唯发了条语音,问了昨晚的视频是怎么回事。
还不到半分钟,周雨唯就打进电话。
电话接通,周雨唯小心翼翼地试探:“易年在你旁边吗?”
夏树眨了几下眼睛,想起做的那个梦,总感觉怪怪的。
“……没、没在。”
周雨唯拖着音调,“哦”一声,然后放慢语速:“昨晚,后来,你把他,怎么样了?”
夏树一噎,咳了几声,心虚道:“什么叫我把他怎么样了?我能把他怎么样!”
“啧啧啧。”
“昨晚,屏幕一黑,我听见他说‘你先起来,别压这里’,吓得我赶紧把视频挂了……你说!你到底干了什么?压他哪里了?”
第16章
“呕……”
这个信息量实在大,夏树被吓得差点吐了出来。
她又抬起床头的水,喝了一口,缓过劲来,才战战兢兢问,“你说什么!什么叫他说让我别压着他?你别逗我,这可开不得玩笑。”
周雨唯带着吃瓜的口吻笑出了声:“这么精彩的事,你不记得了?”
“大半夜的,我都睡了,你打视频过来跟我说,怕他不认,还让他录像,要跟他对峙。”
“说着说着,你朝着镜头扑过来,然后画面就没了,估计你把他按倒了?还压到他某处不可描述的地方?”
“……”
周雨唯说话话直冲天灵盖,夏树瞪圆眼睛:“什么录像?什么对峙?”
周雨唯幸灾乐祸:“谁知道你要对峙什么,就一个劲儿重复着说你把易年当朋友,他当年居然那样对你,估计这两句说得腻了,就换成像复读机似的说他居然不记得林晚鑫……”
“你说你,发酒疯就发酒疯,还主动让别人给你录视频,你最好祈祷他没按录制键!”
夏树的嘴张成一个圆圈,掐了一下大腿,痛感蔓延,确认这不是在做梦,才开始努力消化周雨唯的话。
沉默半晌。
周雨唯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可要让她接受这些字拼凑出来的信息,真的很难做到。
“不会……吧!”
周雨唯对这事的看法,除了觉得荒唐,更多的事抱着吃瓜的心态。
易年对谁都爱答不理,但对夏树却不太一样,周雨唯觉得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同桌。
当年在亲眼看见易年写给级花林晚鑫的情书以前,她一直觉ῳ*得易年喜欢的是她闺蜜。
那时候,她是真的希望易年和夏树能凑一对。
“我骗你干什么,”周雨唯说,“你要不信,你自己问问他呗,看他有没有保存昨晚的视频。”
“……”
要夏树怎么问?
她怎么可能去问!
“哎,不是我说,”周雨唯狐疑道,“你真不记得了?”
周雨唯说的这些,她还真的不记得。
挂断电话,夏树使劲回想着头天晚上的事。
她记得她和易年聊到了林晚鑫,结果易年说他不记得这个人,气得她又闷了一杯红酒。
至于易年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真的完全没印象。
实在想不起后来发生的事,她的思绪卡在了记忆最后,聊起林晚鑫的画面。
夏树之所以会觉得生气,是因为当年也勉强算是因为林晚鑫,她才和易年闹掰,结果他现在居然轻飘飘地说不记得。
当年高考完,夏树接到了最后一单生意,其他班的一个女生托夏树找易年写几句毕业祝福,易年答应了。
回学校拍毕业照那天,夏树去到教室没见易年,她给易年打了个电话问他写好了没,易年说他写好放抽屉里了,让夏树自己拿。
夏树在他抽屉里看见了一个粉色信封就直接拿了出来,她跟买家约在学校雕像下交货。
她拉着周雨唯一起,拿着信封去交货点,路上遇到抱着一束茉莉的易年,便喊了他一声,迎上去打招呼。
在从易年抽屉里拿信的时候,夏树就在他课桌上看见了很多礼物盒,想必这束茉莉也是别人送的。
“好香,这又是哪个女生送你的?”
“不是别人送我的!”
易年原本嘴角上扬,好像因为看见夏树手里的粉色信封,脸色突然转变,变成慌促和惊讶。
“你……”他抬下巴指向夏树手上的信封,“你这是……?”
“这个啊,”夏树视线落在信封上,扇了两下,感慨道,“这应该是我从你身上赚的最后一次钱的,不过好在那个女生出的价还挺高。”
“夏树!”
冰冷的语气,易年认真喊了她的名字。
夏树抬眼,看见易年脸上彻底没了表情。
她不解地蹙眉:“干嘛?”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夏树被易年问的有些发懵,怔楞两秒,眉头松开:“知道啊。”
她以为只是易年写好的毕业祝福,那个女生发了想让易年写的内容给她,她又转发给了易年,所以她当然知道。
易年眸色越来越深:“你确定要卖吗?”
夏树肯定地说:“肯定要卖啊,都说了是最后赚一笔了!”
她的话音一落,易年就扯唇轻笑。
夏树被易年这一反应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