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结束,易年父母要带夏树干爹干妈在酒庄参观,夏树双腿无力,便直接回了易年在蓝韵的休息室。
休息室是简约的三室一厅,没有太多生活痕迹,客厅陈列简单,除了一个投影一条沙发,就只有一面酒柜,上面的红酒几乎都被开过。
夏树在沙发上躺下来,易年给她倒了杯牛奶,用微波炉加热后端过来,放在沙发边几上,随后在沙发面前蹲下。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明天的订婚仪式,你不要太重视,因为这不是我准备的,只是为了应付祖母。”
其实夏树心里明白,订婚确实只是为了应付祖母,可这话由易年说出来,她觉得怪怪的,甚至还有稀碎的失落感袭上心头。
她微微抬唇:“我知道。”
两人间的默契足以让易年察觉到夏树情绪的微妙变化,他直接坐到了地上,温柔地拉起她放下小腹上的手。
“我们领了证,明天要办订婚宴,虽然对我而言确实是占尽便宜,但是说实话,这样的开局我其实不太满意。”
“你占便宜?”夏树食指指尖在他骨节上环绕着,玩笑道,“你哪里占便宜了,一开始你不是给我钱了吗!”
“我想跟你像大多数普通情侣和夫妻一样,是因为相爱而结婚,不想让婚姻成为交易。”
话落,夏树心头一阵暖,弯着唇角看向了他,未置可否。
在沙发上亲昵了会儿,易年提议看部电影打发时间。
她对电影没有想法,就让易年随便找,易年找了部经典的美国校园片《怦然心动》,夏树之前没看过全片,只是刷过“注意看,这个女孩叫小美”的电影解说。
电影开始播放,夏树靠在沙发背,怀中抱着抱枕,易年以同样的动作依在她身旁。
电影大概讲的是女孩对邻居男孩一见钟情,但是男孩对感情不开窍,并为此感到困惑,随着故事发展,两人产生了一些矛盾,女孩对男孩失望渐渐疏远,而男孩最终在外公的引导下重新认识女孩,两人最终重归于好,是一部懵懂又温暖的青春电影。
电影末尾的一句台词,吸引了夏树的注意。
“哇,这翻译得也太牛了吧!‘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中文真的好有魅力啊!”
“嗯,确实,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说完,易年在夏树额头落下一吻。
这个吻很温柔,没有强势的掠夺,没有霸道的占有,没有浓重的欲望,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吻。
可即便是这样,夏树还是觉得它,很美好。
她弯着眉眼:“你觉不觉得,这个电影,跟我俩有点像?”
“哪里像?都是一男一女?”
“……”夏树咧咧嘴,“我是说,都是一个人先喜欢对方好多年,然后产生矛盾,最后又重归于好,只不过他们是女喜欢男,我们正好反过来。”
易年先是认同地点点头,随后瞳孔微微一震,惊讶道:“一个人先喜欢对方好多年……你,知道了?”
夏树轻咬下唇,“嗯”了一声。
易年平时骚话一大堆,在被对方知道自己多年的心意后,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被照进光来,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夏树见他紧张无措的样子,像撸小狗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平时看着贱嗖嗖茶兮兮,没想到咱们易总这么纯情,还玩暗恋这一套!”
他发丝的触感不由得让她想起昨夜抓着他头发的场景,心中一阵燥意升起,她不假思索吐了句,“纯情易总火辣辣!”
易年一噎,无措散去,目色鄙夷:“就没有其他形容词了吗?你这说的,听上去怎么这么变态!”
“咳咳,客观陈述事实而已。”
“事实?你指的是我变态这事吗?”
夏树还在偷笑,就被易年突然横抱起来。
他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低语道:“乖,变态带你去洗澡。”
第60章
在某些事上,夏树一边嫌弃易年煞有介事的“变态”,觉得好油,特别油,非常油!
一边又享受他“变态”给她带来的新鲜感刺激感。
身后拥她而眠的人呼吸趋于平稳,复杂而矛盾的心思以及第二天要订婚事实,让她没能很快睡着。
从昨天到现在,终于算是有相对安静的空间和精力来回顾这一场大胆魔幻的奇妙旅程,想着想着,又不可避免地回到那些俗气现实的外在物质问题上。
其实她也不懂,自己心里这些七上八下的小念头,到底算是有自知之明还是自尊心在作祟。
易年分明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家庭或学历,可她却总会不自觉揪着这些问题不放,每每这些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很矫情。
话说回来,她也只是芸芸众生中,庸俗的、普通的、随波逐流的一员,不会因为她曾与家中反抗过,贴上“男人能吃的苦我也能”的汽修师标签,或者“别人怕只有我不怕”的鬼故事电台女DJ便签,就显得自己多么与众不同。
这种想法该称不上内耗,只是过去几年只在自己那一小片安稳、熟悉、不太会出错的小天地一直待着,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而跟易年重逢后,她的眼界和认知好像都在悄无声息发生改变,属于她的天平开始倾斜,她需要再努力些,重新去塑造一些观念,去找到那个可以让现在的她感到自洽的平衡点。
夏树翻了个身,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在心里认真描摹眼前这人的脸,由衷感慨,能与他相识,真好!
她忍不住用指尖触了下易年的鼻梁和唇峰,不想熟睡的男人从睡梦中苏醒,闭着眼在黑暗中抓住她的手,用舌尖轻轻裹着指尖,少时又吻向她的手背。
这次还不等易年从皮肤啄吻变成别处的深吻,夏树便翻身吻了上去,在上面主宰着一切,折腾到了后半夜才老老实实入睡,第二天直接睡到了中午化妆师到酒庄才起,整个化妆过程中,她困到眼睛几乎没有睁开过。
好不容易花了两个小时弄好妆发,更要命的是,这两天运动量过大,双腿发软,平时不穿高跟鞋,五公分的鞋跟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副刑具。
下午宾客陆续到场,夏树和易年开始迎宾,易雯溪几乎是最早到的一批,夏树还见到了那个传说中会在一些重要场合过来帮忙应付祖母的易雯溪前夫,两人手挽手,亲密无间,完全看不出已经离婚了。
易雯溪从未见过夏树穿旗袍的模样,灵动婉约,优雅恬静,忍不住上前与她合拍了几张照片。
待易雯溪和前夫进入宴会厅,夏树不禁对易年感叹道:“祖母就你和雯溪姐两个重孙,两个都想方设法骗她,即便是善意的谎言,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
易年瘪瘪嘴:“我可不想骗她,一开始不是怕你看不上我嘛,因为你当年……”
说话间又迎来一个宾客,易年没往下说,宾客进入宴会厅,夏树挡着嘴笑笑:“当年什么?是不是以为我当年看了你写给我的情书,不但不领情,还要把你情书拿去卖了,觉得我太心狠,所以之前怕面子上过不去,只能借口跟你结婚应付祖母?”
易年目瞪口呆地听完:“你怎么都知道?之前你不是还以为我的情书是写给谁谁谁的吗?”
夏树得意地吐舌,神叨叨地轮番撵了撵手指:“我就知道!我通过一些玄机妙算,已经把你的小秘密掌握的七七八八了!”
易年仔细回想,自己没有在夏树面前喝到断片自己把心思抖搂出来啊,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他戳戳她的脑袋:“小脑袋瓜挺灵光啊!不愧是我的老婆。”
这一声老婆叫得夏树心里泛起波光,她唇角情不自禁扬着:“我这脑袋可比不上你,之前还说什么试恋爱,分明是为了给你那些得寸进尺的想法找借口!可我偏偏当局者迷,着了你的道,被你套路了!”
说话间,宴会厅出现几个结队的熟悉身影,个个身着正装,几乎同时叫着夏树和易年的名字说恭喜。
“高中同学,你叫来的?”夏树投去微笑,小声问易年。
易年抓抓脑袋:“嗯,上次你不是去了李泽和陈艺敏婚礼嘛,我就想着你应该是喜欢同学们一起来热闹一下的,况且订婚宴,你这边没几个认识的人,我怕你觉得太无聊,所以就喊他们了。”
……上次李泽和陈艺敏婚礼,夏树只是为了帮周雨唯撑场面而已。
“你不高兴?”易年说,“放心,我问过周雨唯了,班上你不喜欢的人我都没喊。”
倒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夏树之前的想法是这场订婚宴是为祖母而举办,只要安心走完流程就行,现在脚下是夺命小细跟,身上的旗袍又让她一直端着姿态,随时吊着口气,同学们来了,肯定还要去招待,光想想就觉得累……
她低声干笑几声:“没不高兴,只是有点意外而已!”说完便向同学们迎上去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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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按照流程进行着,到敬酒时,夏树的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换桌间隙,她小声对易年抱怨:“下辈子我就浅浅当个男的算了!”
易年喝了些酒,以为夏树这时候是在跟他开某种私密玩笑,便贴近她的耳朵戏谑道:“是因为喜欢在上面的感觉?”
哪不知他话音刚落,膝盖窝就被夏树顶了一下,向前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他委屈巴巴地看向夏树:“是我哪里说错了吗?我会改!”
“做你老婆真麻烦!”夏树睨他,“当男人可以不穿高跟,不穿胸衣,不穿勒得要命的裙子,可以不用化妆不用卸妆,还不用生娃!这不比当女人,做你老婆强!”
易年垂眸看了眼夏树挤在高跟鞋里的脚背,从她噘起的小嘴看出来她埋怨的地方,便环过她的腰肢:“那你先去更衣室等着,我回房间给你拿平底鞋和舒服的衣服,剩下的宾客你不用去敬酒了,交给我就行。”
易年这话确实不是为了哄她,看得出来是真想让她休息,但全场所有宾客都正装出席,连祖母也换了身亮眼的旗袍,饶是她再恃宠而骄,也不能失了礼节。
她嘟起的嘴唇努了努:“我就是随便吐槽两句,谁说我要歇菜了,可别看不起人。”
“好了,别生气了,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夏树故意将脑袋别到一边,娇嗔道:“喜欢难道能给我多长几只脚,还是能当饭吃啊!”
易年:好吧,不敢惹,闭嘴保命!
剩下宾客的敬酒,夏树想了个自我催眠法,她把双脚的胀痛当成原来ῳ*修车腰背和双手的劳累,把痛感在心里转移到别处,果然就能坚持。
酒席散场,部分宾客离席,年轻人们便转移到蓝韵酒庄的酒吧,在那里易年准备了爵士乐表演。
夏树身上的旗袍与爵士不太搭,她便让易年先带同学们过去,叫了周雨唯陪她去更衣室换另一条抹胸礼服。
周雨唯确定夏树可以自己一人穿脱后去了卫生间,夏树进了更衣室,旗袍盘扣才扣开,就接到了夏林电话。
电话那头先是一声不悦的质问:“姐,你在哪!”
夏树和易年的事还为更夏林提及,之前和夏林只说过她现在工作和住宿的地方在蓝韵,她便回夏林现在也在蓝韵。
“你在蓝韵干什么?”夏林又问。
“准备,洗洗睡了,怎么了吗,突然给我打电话是出了什么事?你们的训练没几天了吧,到时候回离阳我去接你。”夏树撒谎时心虚,磕磕巴巴地说。
夏林声音转为气愤:“准备睡觉?你不是今天订婚吗?所以是忙累了,准备睡了?”
“!!!”夏树深吸一口气,“你,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易雯溪姐姐发的朋友圈了!”夏林几乎快带上哭腔,“你为什么订婚都不告诉我?你不把爸妈当家人,也不把我当家人吗?……”
夏林情绪激动,只顾着各种发问,夏树在她问完后,终于插上话安抚:“你别激动,我今天订婚是假的,易年你见过的,他祖母身体不太好,家里逼婚,所以不得不安排今天这场订婚宴,我跟他……总之他之前帮了我,我也帮他。”
在夏树解释完后,电话那头静默片刻。
“那你的八十万是从易年哥哥那里来的?”
夏树不知为何夏林会知道这么多,正想着如何解释这事,夏林又说,“余教练亲口告诉我了,你给他的八十万,他已经还了你五十万了,还说对不起我什么的,求我让你背后的人放他一马!你之前不是说,我集训的钱是凌飞运动的黎卓黎总赞助的吗?这也是骗我的吧!”
夏林在下午训练结束后被余震东找去谈话,从谈话中她得知了集训费的事,她完全想不出夏树是从哪里弄到的钱,直到看到了易雯溪朋友圈里,夏树和易年订婚的消息,她在想会不会是姐姐拿了易家给的彩礼,不想让父母知道她嫁了有钱人,所以订婚的事连她也不说。
夏树难捱地挠头半晌,连头上的发胶抓散了都未注意,眼看瞒不住,便对妹妹说了实话。
“是这样的,那时候他被逼婚逼得紧,找我假结婚,答应给我钱,我就要了八十万……”
夏树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夏林,怕夏林对这笔钱产生心理负担,以为是她为了集训费主动去求人,又补充,“他实在没招了,出国好多年,国内没有其他熟悉的女生,而且他原来还喜欢我来着,求我帮忙求了好几次,我才答应的,我能答应他,他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