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睐苦笑了,感到莫大讽刺,普通人一辈子都办不到的事,权贵一个电话就结了,他们凭什么有脸在报上如此标榜自己。
得,在这里边混饭吃,除了随大流还有别的法儿?
“算了,走吧三叔,跟我立功去。”
他带着老三叔赶往纱帽胡同 76 号,叔侄二人既要立大功又不能叫王林活着归案,以免自己前阵子的失踪露馅儿。
而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问题——白素宽没有把他灭口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连王林也没杀?
很明显,她是故意把王林留给自己的,这步棋她早就算好了,她知道怎样才能让王林死的更难看,也知道自己不会放过这次立功的好机会。
这女人……
到达纱帽胡同后,他让三叔稍安勿躁,王林在窖窨下被拘禁了这么久,身体虚脱的几乎手无缚鸡之力,连五岁小儿都未必能打得过,更何况他全身五花大绑,下去抓他等同于捏起一只蚂蚁般简单,这种抓捕实在胜之不武,爷儿俩要立的是大功特大功,如此小儿科算什么呢?
没错,‘抓捕王林’的行动不能显得太容易、不能显得太快。
如何做这场局?他得好好设计设计,要设计的复杂一些,阵仗大一些。
于是下了窖窨后,他不仅没有对王林下手,反而先给他找了些吃食、灌了些水,总得养得有点精气神才能配合他把接下来的戏演好呐。
王林以为得救,泗泪横流,谁知金睐只给他喂饭不给他松绑,直至三天后才解开绳索,但身子太弱,自行爬上窖窨居然做不到,金睐和三叔只好连拉带拽带抬地把他弄上去。
他倒也千恩万谢,不过三人拍打身上泥土的当口,他忽然操起地上一根木棍,朝金三脑袋重重砸下去,然后夺路而逃,冲出大门后嘶声大喊:“救命!救命呐!”
他老油条一个,前头被白素宽拿下纯属是轻敌酿成大祸,此时他还能算不到金睐打的什么算盘吗?跑得快也许还能有一条活命,跑得慢不知道得死得如何冤!
可他这最后一博没能成功,他那一棒虽然使劲全力,但未能把金三打坏半分,金三愣怔了一下,赶紧追出去。
金睐紧随其后,一声枪响,王林倒下了。
叔侄俩人追逃有功,又是表彰又是升职的,金三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伪警身份会被国府清算了,收音机从此束之高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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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大宅门眼见得抱孙子,一家人着实是喜不自胜,少爷少奶奶们、姑爷姑奶奶们都聚到上房围观,大家把一张小小全家福传来传去、看来看去,老爷老太太更是喜笑颜开。
不过心结也不是没有,那就是孩子妈白素宽,这门亲事实在是个污点,虽然孩子的姥姥洗冤了,但究竟是真冤还是假冤?究竟是北平方面碍于方家娘舅的面子给强行洗白的?还是她自己真清白?这委实不好说。
以方家这样的名门望族,是决计不能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结亲的。
“别说是成千上万的名门闺秀追着赶着想要嫁进来,就算不娶名门闺秀,随便收个丫鬟扶正,也强如这么个带名声的,连累全家的清誉!”老太太说。
老爷深以为然,各房少爷少奶奶、姑爷姑奶奶也纷纷附和。
说白了,孩子咱是要定了,但孩子妈坚决不要。
眼下拗不过呆子全少爷,只能叫他先把大人孩子一股脑全接过来,回头有的是法子留子撵母。
临行时,老爷老太太不放心,怕全少爷年轻不经事把孩子磕着碰着。
于是打发了一个总管、两个老妈子、三个丫头一同出发,为是好好照应大孙子。
他家少爷小姐十位,但孙辈却净是丫头片子,全少爷生的这个可是他家的长孙,金贵着呢!
全少爷带队出发后,他们方公馆也开始忙碌起来,缝制缎面小被褥、毛衫儿、福禄帽、长命锁……
他们要给大孙子补办三天、补办满月、补办百日宴、抓周……能补办的一样不落。喜帖都开始给亲友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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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醒秋带队赶到北平是翌日晌午,刚下火车便在报纸上看到了霞公府案的新闻——
凶手米氏被炸死了,有两个姓金的巡警,经过长达五六天的摸排追踪,费尽千辛万苦,将从犯王某‘抓获’。
但因王某‘袭警’,被金巡警当街击毙。
两位金巡警‘追逃’有功,连升三级,被委任为某分局副局长……
报纸上连篇累牍地表彰介绍,黑乎乎的油印照片上是那两位金巡警的照片,方醒秋似曾相识,细看发现是他上次报案时见过的那两位,只不过上次只有那个年轻的绑着纱布吊着胳膊,这次连老的也‘受伤’了,一只胳膊也吊起了白纱布……
方醒秋没在意这些个,他只感到快心,大仇得报,太太这下心结总算可以解开了。
他带着管家丫头老妈子,浩浩荡荡直奔纱帽胡同 76 号四合院。
迎面见门上的红布条不见了,有个老头正把门上的‘方宅’牌子摘下,换上“朱宅”。
方醒秋愣住,上前问:“院里的人呢?俩龙凤胎呢?”
“搬啦!走啦!”
“搬哪了?”
“不道。走啦,走豪些日子啦。”
“……”
天气晴朗,鸽群列队从胡同上空飞过,留下一串悠长的鸽哨声。
(全文)
写得特别慢,其实这一版只是进行简单的修改,但每一章都慢如蜗牛,常常一边改一边着急,感谢亲们的耐心陪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