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云夏说完这两句，客厅里陷入漫长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时兰走向沙发。
走近，她才看到茶几上放着的一叠东西。
“这是我在四中这七个多月的成绩情况，除了第一次联考考得不好，后面每一次发挥都不错，而且次次在进步，我在学校这几个月也没有闯任何祸给你们添任何麻烦，我有充足的理由留在学校继续读书，然后高考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
云夏一直站着，直到时兰走近还是站着，眼睛一直直视着对方。
这一次，她不想退缩了。
“一直以来无论我做什么，我都要给你们一个理由，有的时候给了你们也不会同意。”
“可是，妈妈，你们从来没有给过我理由。”
“哪怕是突然要我出国读书，也没给我一个理由。”
时兰很长时间没有说一个字，她从来没有听过云夏说这些话，直到这句话出来，她整个人心里都有点错愕。
“那是因为……”
“妈妈，”云夏开口打断了时兰的话，“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我喜欢那个男生才一定让我出国读书，在临城两年，你们也没关心我在学校的生活，是不是喜欢谁，是不是在谈恋爱。”
在听到这句话后，时兰沉默了。
她从来没想过云夏心里会这么清楚，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只是从来没有说。
“有的时候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时兰开口说，“至少出国留学这件事，妈妈还要爸爸都是为了你好。”
“你的成绩能申请到国外的好学校，含金量比国内的大学要高不少，影响不了你以后想做什么。”
“可是那是我想做的事，我没有想过我要轻轻松松考上一个大学然后玩乐混个国外海归的学历，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愿意为了它努力，哪怕很辛苦。”
云夏说着顿了下，然后接着道：“我在南川的这几个月每天六点起床十二点多睡觉，有的时候甚至更晚，每一天都比在临城过得辛苦，可是我很快乐，我知道出国留学这一条路很好，但那不是适合我的好，我不是没有深入想过。”
“妈妈，我知道我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的能力。”
时兰看着云夏，视线相对，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沉默了好久，时兰开口道：“你现在还不成熟，有的事情自己想不清楚，我这几天要在南川处理一些事，你早点休息吧。”
时兰说完，也没拿起桌上的东西看一眼，转身就上了二楼。
听到门关的声音，云夏整个人一下失去了力气。
她早知道说这些话很大可能没有任何用，但还是说了，她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
即使早有预料，云夏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大滴大滴滚落下来，滴在茶几上的一叠成绩单上。
鲜红的分数笔迹被蕴湿，墨水散开，模糊成一团看不清楚的墨团，然后又被一滴泪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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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chapter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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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0
中午收到周司瑶的消息后，冬迟一直没有回复。
他怎么也不相信，云夏几天之后就要离开南川去香港，然后出国留学。
他一中午没去吃饭，程文文回教室时，人还跟上午她离开时的样子一模一样，拿着手机坐在位子上，低着头看着手机，连拿手机的姿势都没变过。
“冬迟你不会连饭也没去吃吧？”程文文走到位子上坐下，转过来看着冬迟。
冬迟听到这话也没搭理，还是看着手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正好这个时候帅宇赫走进教室，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牛奶，视线一落到冬迟身上就仿佛看到一副了无生气的尸体，脚步一下一拐，走到冬迟跟前，“迟哥这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程文文也从来没见冬迟这么失神过，整个人从云夏的桌子空了开始到现在没说一句话，平常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完全消失了，表情冷的像是石化了的雕塑，挨近了身体温度都要降三度。
“你迟哥中午好像没吃饭，你不孝敬一下他老人家？”程文文故意这样开口说。
本来以为自己的挖苦能让冬迟开口说句话，谁知道冬迟还是没搭理。
“迟哥你中午没去吃饭？为什么？”帅宇赫开口问，还是没被冬迟搭理，看他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整个人一下露出惊愕的表情，“你被诈骗钱没了？！！”
程文文：“……”
难为帅宇赫的脑回路能想到这个地方来。
但即使帅宇赫这样说，冬迟还是没有反应，要是以往，冬迟淬了毒的嘴早就几句戏谑回来，还要往人身上扎几刀才满意。
这副淡淡的样子，帅宇赫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缓了几秒，他瞥了一眼云夏空荡荡的座位，一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于是拿着面包的手拍了拍冬迟的后背，开口宽慰道：“迟哥，人各有路，而且有的人就算现在分开了，以后又不是没有重逢的机会，有一句话怎么说，有缘千里来……不对不对，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
他诗还没念完，冬迟终于动了下，只是没搭理他，直接就从位子上站起来，从云夏位置这边直接走出了教室。
帅宇赫喊了两声迟哥，问去哪，没得到回复。
“迟哥这样子不会出事吧？”帅宇赫转回来头，眼睛一垂就看到桌上的一张英语卷子，入眼就是一排鲜艳的红叉。
上午英语课做的这套卷子不难，完型填空他都只错了两个，帅宇赫愣了下，数了下冬迟错的个数，“完了，迟哥真的完了。”
“你别乱诅咒别人。”程文文没好气道。
“我说真的，”帅宇赫伸手拿起卷子给程文文看，“高中三年我还没见过迟哥的卷子上出现这么多红叉，你看！”
程文文看了一眼，没什么情绪道：“他没专心做而已。”
帅宇赫放下手中的卷子，坐在冬迟的位子上，满面愁容道：“迟哥这是受情伤了。”
“你别乱造谣。”程文文开口道。
“我没造谣，我这段时间观察好久了，”帅宇赫说着看看周围，低着头压低声音，语气笃定道，“迟哥肯定喜欢云夏！你不知道，上次一班姜勇来找云夏借笔记，迟哥那个表情，他之前对姜勇还挺热络，后面客气得跟不认识一样，那种男人之间的敌意，你懂吗？”
“……你多关注一下自己的学习吧。”程文文嘴上这样说，但心里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就算之前不知道，这几天冬迟的状态，她也能看出来一点。
只是现在云夏要出国读书了，什么都没用了。
她叹了口气，转过了身，后面帅宇赫还拿着英语卷子翻来翻去。
“这马上四月份要二诊了，迟哥可别来个史无前例的拿破仑滑铁卢啊……”
*
晚自习结束，冬迟什么东西也没带，拿着手机就离开了学校。
杨叔家的司机来接他，冬迟一坐上车，眼睛就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晚上十点零三分的时候，周司瑶发过来一条新的消息：【云夏还是没有放弃，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她的妈妈】
冬迟看到这条消息，手指停在屏幕上好久，聊天输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删减减好多次，才发了一句消息出去：【她现在怎么样？】
因为云夏的事，周司瑶一整天也情绪很低，着急担心却没有任何办法，给自己妈妈说了之后想让妈妈劝劝时阿姨，也还没有任何结果。
她把这件事告诉林停，林停也想不到办法。
林停：【要是我十分想做某件事，哪怕跟他们决裂我也要做，但是云夏又做不到完全和父母决裂的程度】
周司瑶：【就是说啊，我实在不理解，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关系，我上个高中不知道喜欢了多少个男的了，我妈都说我情场浪子，也没见她担心什么，云夏又不是成绩不好考不起好学校，怎么就硬要她出国？】
周司瑶边说边生气，语气都急促了些。
给林停发了消息过去后，手机又响了声，弹出来一条冬迟的消息，她点进去一看，直接语音回复道：“夏夏这几天在家里还是在学习，但是心情不可能没有影响，只是她在强撑，我也不知道她最后能不能说服她妈妈，要是说服不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周司瑶就不停叹气。
过了一会儿，冬迟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这次还是一句疑问：【她妈妈知道她在临城发生的那些事吗？】
周司瑶看到消息一愣：【什么事？】
消息发出去，聊天页面的左上角就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过了一会儿又消失了，还是不见有消息发过来。
过了几秒，一个语音通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周司瑶满是难以置信，耳朵里听到的每一个字都出人意料，直到冬迟说完，她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说夏夏在临城上学的时候一直被孤立？这些事情她从来都没给我说过。”
“认识的一个人也在临城成东中学读书，这些事我也是听他说才知道。”
冬迟心里早就已经预料到云夏不会将这些事告诉朋友，“她连你都没告诉，云夏的爸妈应该也不知道这些。”
通话挂断，周司瑶还没回过神，她和林停寒暑假每次去临城找云夏玩的时候，云夏从来没说过一件不好的事，被孤立的事更是从来没有提到过，只是偶尔有点疲倦的状态，他们一直以为那只是因为她学习太辛苦，劝她多玩玩。
一直以来，那些不好的事都是她一个人默默承受，哪怕在她和林停面前也不释放自己的负面情绪，总是强撑着一副开心的样子。
在临城成东读书的两年时间，父母忙于工作，周围没有一个朋友，在学校里形单影只，还要忍受一些恶意的谣言、他人的排挤。
周司瑶难以想象，云夏在临城是怎么度过的。
一个人在房间里无声坐了好久，第二天一早，周司瑶就给妈妈说：“妈妈你和时阿姨约的什么时候见面，我也要去。”
她妈妈刚开始还不同意，听了周司瑶说的事之后才松了口。
“云夏那个时候也才十六七岁，她不是没有家人，妈妈，要是我遭受这些，你会不管吗？”
她妈妈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开口道：“云夏爸爸妈妈一直在忙工作，虽然对女儿的事上有所疏忽，但也不是一点都不关心，要是云夏说了他们不会不管，你待会儿语气别太激烈，温和一点，她是你长辈。”
周司瑶点了点头：“我知道。”
*
周司瑶妈妈和时兰约的地方是在南川艺术大学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因为约的时候只是说见个面，时兰没想到周司瑶也跟着过来了。
周司瑶本来就着急，昨晚上就一直在想措辞，也没有掩盖自己的意图，开门见山就直接说了自己的意图。
她怕自己的话被打断一时着急说不出来话，就直接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从云夏一直努力学习说到她成绩的提升，最后才说了她才临城成东读书的那些事。
时兰一开始还以为周司瑶只是云夏派来的一个说客，听到后面，手中的咖啡杯一下顿住，咖啡杯被放到桌上，再也没拿起过。
“阿姨，云夏跟着你们在临城读书两年，两年时间，这些事情她忍受了两年，直到高三决定在国内读大学，转回南川来才远离那些事。”
周司瑶说着声音都有点颤起来，心里一阵酸，眼睛也一下泛红。
这些事情她说着都忍不住心疼伤心，她想问为什么你们作为云夏的父母，在她身边两年为什么从来没有关心过云夏在学校里的生活，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察觉到云夏情绪的一点不对，一直到后来云夏开始掩藏，开始将所有的负面情绪藏起来，都不知道一点事情。
明明就在她身边，哪怕去学校开一次家长会，问几句话，都不至于一点都察觉不到。
可是周司瑶知道，这些话她不能直接说出口。
时兰沉默了好久，在周司瑶说的时候她没有开口打断一句话。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从别人口中知道女儿的这些事，明明在临城临城的时候，云夏从来没有向他们提过她在学校里被欺负、被孤立的事。
时兰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久，才开口问了一句：“这些事情是云夏告诉你的？”
“不是，”周司瑶摇了摇头，她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直接说道，“这是冬迟告诉我的，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冬迟是谁？”
“就是那天你在车里看到的和云夏走在一起的那个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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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chapter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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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1
晚上十点多，云夏依旧待在自己的卧室里，房间里灯很亮，她坐在书桌前，刚写完一张理综卷子。
即使是现在，她还没有放弃说服时兰，还是一早上醒来就写题看笔记，没有浪费一点的时间。
对完答案，云夏刚准备整理一下错题，房间的门就被敲了两下。
然后，时兰就走了进来。
云夏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喊了声：“妈妈。”
时兰一眼就看到她桌子上的卷子，明明这几天情绪差成这样，她还是每天都在学习做题，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很长时间的沉默，时兰才开口道：“今晚早点睡。”
云夏张口正要再说一遍自己的想法，就看到时兰伸手往桌子上放了个东西。
“手机还给你，”时兰说着顿了下，继续道，“明天早起去学校上课。”
话音落下，云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神色呆滞，意识到时兰的意思，睁大着眼睛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妈妈。
“我可以回去上学了？”云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时兰点了点头，“嗯，可以回去上课了。”
说完这句话，时兰不打算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房间，在关门的时候脚又停住，转过身说：“如果能考上你心仪的那所学校，就可以留在国内读书。”
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卧室的门被关上，云夏还站在桌子旁边，整个人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当中缓过来。
时兰怎么突然同意她留在国内上学了？
云夏一肚子疑问，诧异过后，又是一阵激烈的欣喜，她拿过手机赶紧开机，刚一连上网，无数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有Q｜Q，有微信，有班上同学发的，有周思瑶、林停发的，还有……
冬迟。
云夏一个个回复，先是班上的同学，然后是周司瑶和林停，最后才点开和冬迟的聊天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