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遗憾地将霓裳羽衣裙放下了，转而拿起另一件并没有低调多少的衣裳。
见孙女还是不满意，老夫人道：“在人人都盛装打扮的宫宴上穿的低调朴素，更引人注目。”
程吟玉想了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于是便乖乖换上了。
申时三刻，程吟玉和祖母同乘一车，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虽然中秋宫宴在傍晚举办，但是祖母身为一品诰命夫人，又许多年没有回京，各个嫔妃都想邀她说说话。
身为老夫人的家人，齐氏、江芷和程吟玉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初次面见各宫娘娘，程吟玉有些紧张。
虽然祖母已经提前将几位位份尊贵的妃嫔跟她说了，但是她还是不知该如何表现。
还有，顾行舟的母妃恪美人，不知会不会前来。
正四品的位份，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来不来都很正常。
程吟玉很想问问祖母，但是又担心祖母猜到她的心思，只能暂时按捺。
没过多久，信国公府的马车在承天门停了下来。
进了宫，早有公公候在一旁，殷勤道：“皇上听说老夫人要来，一早便派了奴才过来等着，请老夫人、世子夫人、程少夫人和程小姐上步辇。”
后宫里，只有皇后和高位嫔妃才能乘辇，命妇很少获此殊荣。
老夫人感激道：“多谢皇上体恤。”
齐氏、江芷和程吟玉也福了福身：“有劳公公。”
程含蕊看了眼步辇，问：“我的呢？”
公公笑着问：“这位是？”
“你连我都不认得？”程含蕊扬声道，“我常常跟着大伯进宫的！”
自从娘亲嫁到信国公府，每年中秋都是她陪着大伯进宫的，可是这太监竟然不准备她的步辇，岂有此理！
公公为难地看向老夫人。
再准备一架步辇不难，但是他得知道老夫人的态度，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的。
老夫人看向程含蕊，呵斥道：“不许大呼小叫！”
程含蕊不服气道：“可是……”
“你若是再闹，便回家去。”老夫人面容严肃。
程含蕊跺跺脚，扫视一眼同仇敌忾的四人。
“你们都欺负我，我去告诉大伯！”
老夫人冷笑一声，随她折腾。
四人坐上步辇，朝着景平宫走去。
穿过一道又一道巍峨宫门，视野终于开阔起来。
程吟玉打量着巍峨壮观的宫殿，红墙金瓦，雕栏画栋。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景平宫的匾额。
程吟玉看似镇定，其实掩在袖中的手心早已冒了汗。
走下步辇，老夫人宽慰道：“囡囡别怕，只要跟着我行礼便好，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程吟玉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信国公夫人、世子夫人、少夫人、程小姐到！”
程吟玉走在最后，目不斜视地进了正殿，福身行礼。
“免礼，老夫人快快请起，”一个张扬的女声率先开口，“赐座。”
程吟玉猜测这是萧淑妃的声音。
如今后宫里没有皇后和贵妃，后宫诸事都交给了诞下两位皇子、两位公主的萧淑妃打理，所以后宫以萧淑妃为尊。
果不其然，老夫人道：“多谢淑妃娘娘。”
几人落座之后，诸位嫔妃便开始围着老夫人寒暄了。
但是她们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程吟玉身上。
名满京城的花魁、秦王曾经的侍妾、信国公失散多年的孙女，不管是哪个头衔，都如此引人注目。
就算是身处深宫的嫔妃，也对程吟玉这个名字早有耳闻。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云鬓花颜，倾国倾城。
程吟玉拥有这般美貌，她们都在庆幸她不是后宫妃嫔，不然以皇上的好色程度，肯定日日流连忘返。
程吟玉假装没有看到诸位娘娘的注目礼，随着她们的话题或点头或微笑。
只是，不知殿中熏得什么香，她有些想吐。
但是她不能开口，更不能走，只能默默忍受。
过了片刻，萧淑妃提起了程吟玉。
“这位姑娘瞧着颇为面生呢，便是老夫人的孙女吧？”
老夫人笑道：“正是，淑妃娘娘慧眼。”
“走近些，让本宫仔细瞧瞧。”
程吟玉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恭敬行礼：“参见淑妃娘娘。”
萧淑妃满意一笑：“老夫人教的真不错，这身段这规矩，丝毫没有出身烟花柳巷之地的狐媚气呢。”
程吟玉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齐王的母妃也不是好惹的。
那日齐王在曲江别院吃了闭门羹，被皇上禁足，淑妃肯定要给儿子报仇。
她早有准备，所以闻言也不在意，老夫人却面色骤变。
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囡囡！
只是不等她开口，萧淑妃又道：“哎呀，差点忘了，恪美人还在呢，怎么不赶紧来看看你的小儿媳？”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本王亲自来看，如何？”
程吟玉猛的一愣，顾行舟？
第158章 呕吐
天光大盛，顾行舟如天神一般降临。
刺目的阳光落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更显威严，不可直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外，被这番变故惊到。
他怎么来了！
顾行舟无视她们的视线，径直走向程吟玉。
“一别数日，程小姐可还安好？”
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像是情人之间的絮语。
程吟玉微颤着声音，福身道：“多谢王爷关心，臣女很好。”
顾行舟垂眼，定定地看她片刻，负气移开目光。
他对她朝思暮想，她倒好，趁他离开，竟然相看了十余个男人！
萧淑妃神色不虞地开口：“秦王怎么来了？”
顾行舟比她的脸色更臭：“本王想来就来。”
若是平常，他可以虚与委蛇，做出一副相安无事的模样，可是今日实在没有周旋的心情。
谁让萧淑妃往枪口上撞。
萧淑妃噎了下，立刻恼怒地拍了下桌子：“这是和本宫说话的态度吗！顾行舟，你未免太无法无天了些！”
顾行舟毫不畏惧地冷哼一声：“比不过二哥无法无天。”
听到这个名字，萧淑妃忽的冷静下来，若是让儿子知晓此事，肯定又要闹一场。
她求了皇上好多次，好不容易才将禁足的儿子提前几天放出来，可不能因小失大了。
想到这里，萧淑妃大度道：“今日中秋，本宫不计较你的过失了。到底有什么事？”
顾行舟也懒得再理会她，看向恪美人。
“颂宁有些不舒服，母妃回去看看吧。”
脑袋缩得像鹌鹑一样的恪美人终于抬起了头，讷讷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顾行舟跟着母妃一同离开，一眼都没有再看程吟玉。
走出景平宫，恪美人着急道：“你怎么如此任性，竟然敢顶撞淑妃娘娘！”
“顶撞她又如何？”
顾行舟冷声道：“若是母妃觉得我错了，当时怎么不劝，非要现在才说？”
他说话夹枪带棒的，急了连她这个母妃都敢怼，恪美人立刻怂了。
她小声劝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看我心情。”
回到含芳宫，恪美人仔细打量女儿一番，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颂宁，你哪里不舒服？”
顾颂宁一脸懵，她什么时候不舒服了？
顾行舟轻咳一声：“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恪美人回过味来：“你是特意去帮程小姐的？”
“什么特意，”顾行舟眉宇紧锁，“只是路过。”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且我帮的明明是您。”
恪美人一点都不信，回想起程吟玉的模样来。
“怪不得你惦记她这么久，真是个容色倾城的姑娘，性子瞧着也稳妥。”
顾颂宁好奇地问：“与哥哥相配吗？我也想见见。”
恪美人笑道：“瞧着是挺般配的。”
顾行舟面色稍霁。
忽然又听母妃心有余悸道：“不过你还是别惦记了，你马上就要迎娶王妃，你父皇肯定不会同意你娶她的。”
顾行舟立刻便冷了脸：“儿子还有事，先走了。”
他大步离开，又故作不经意地路过景平宫，热闹已经散了。
程吟玉刚踏入崔贤妃的宫殿。
崔贤妃是清王的母妃，祖母和她是故交，所以婉拒了别的妃嫔的邀请，来了此处。
既然是祖母熟悉的人，程吟玉终于放松了些，和江芷坐在一旁，一边吃点心一边说悄悄话。
江芷问：“秦王殿下怎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程吟玉心里又欢喜又忐忑，“我真害怕祖母和娘亲发现端倪。”
江芷叹了口气：“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不过他这样一搅和，后面就没人为难你了，也不算是件坏事。”
程吟玉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酉时将至，中秋宫宴终于要开始了。
众人在宫女的指引下落座，程吟玉和江芷的位置刚巧在一起。
“太好了，”江芷眨眨眼，“这样我们就能说话了。”
程吟玉好奇地问：“难道宫宴很无趣吗？”
她觉得还挺热闹的，命妇们闲谈，男人们喝酒，宫女太监穿梭其间，分外喧哗。
她四处张望一番，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离得有些远，她瞧不清楚，但是隐约能看到方知晴的轮廓。
难道她也来了？
正思忖着，江芷托腮道：“确实很无趣。”
“等皇上来了你就知道了，人人都小心翼翼，等他说完话，桌上的菜都冷了。”
她怕被人听到，声音越压越低。
程吟玉抿了抿唇， 又开始担心皇上会不会看上她了。
但是来都来了，再想这些也无用，只能相信顾行舟了。
酉时二刻，诸位皇子一齐过来了。
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子有六位，各个高大挺拔、面如冠玉，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程吟玉也借着这个机会看向顾行舟。
就算是在几个兄弟里，他依然鹤立鸡群。
只是他神色冷淡，眼睛微垂着，像是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又像是愠怒，眼底藏着一场暴风雨。
程吟玉收回视线，默默地想，难道是蜀州的事不顺利吗？
没过多久，宫女们开始上菜了。
程吟玉轻轻蹙眉，那股想要呕吐的欲望又来了。
她想出去待一会儿，还没站起身，便听到太监说“皇上驾到”的声音。
她只好默默忍耐，尽量轻浅地呼吸。
和江芷说的一样，皇上的话果然又臭又长，整个宫殿鸦雀无声。
看似默默聆听，实则都神游天外了。
终于等皇上说完了话，几个舞姬走上前来，伴着乐音翩翩起舞。
程吟玉按捺片刻，终于等到有几人离席，她这才悄声对江芷说道：“我去更衣。”
江芷点点头：“我陪你？”
程吟玉犹豫片刻，她现在有些想吐，如此不雅，还是算了。
她带上霜影走了，在稍远些的亭子里待了一会儿，终于好受了些。
正准备回去，亭子外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吟玉咬了下唇，对霜影道：“你先退下。”
霜影默默站远了些。
顾行舟踱步过来，面色不善。
程吟玉缓缓靠近他，忽然，那股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用帕子掩住口鼻，忍不住对着他“呕”了一声。
顾行舟怔了下。
“看见本王就想吐？你已经对本王厌恶到这种地步了？”
第159章 嫉妒得发疯
程吟玉刚要回答，令人作呕的感觉再次涌现出来。
与此同时，还有些头晕。
她下意识用手攀着顾行舟的肩，勉强站稳。
见她的神色不似作假，顾行舟终于紧张了起来。
那些想要狠狠惩罚她的念头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揽住她的腰，拧眉问：“阿玉，怎么回事？”
顾行舟上下打量着她，她似乎瘦了一些，下巴尖尖的，瞧着有些憔悴。
他又气又心疼，只是离开半个月而已，她就将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样！
程吟玉伏在他的肩头片刻，终于好受多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思来想去，她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
“可能是因为进宫之前吃了些马蹄糕的缘故，那时候就不太舒服了。”
顾行舟更气：“知道不舒服还吃？傻不傻？”
程吟玉讷讷道：“祖母说进宫之后吃不饱，所以我才忍着难受多吃了两块。”
顾行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将她抱进怀里。
程吟玉轻轻推他，着急道：“听说宫里到处都是眼线，我们不能这样！”
“方才躲在本王怀里的时候怎么没这个觉悟？”
见他不怕，程吟玉忽然也不怕了，慢慢放松下来，双手环住他的腰。
她难得主动，顾行舟心中一荡，俯下身来。
程吟玉偏过脸，小声说：“不可以。”
她只能接受在房中亲密，现在四面透风，她觉得不自在。
顾行舟顿了顿，亲了下她的脸便退开了。
程吟玉的半边脸顿时如火烧一般。
“王爷，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再抱一会儿。”
他的声音很沉，圈紧她腰肢的手一刻也不舍得松开。
程吟玉便埋在他的胸膛前，尽量缩小存在感。
顾行舟也抱着她调转了一个方向，让她背对着宫墙。
就算有人经过，有他挡着，旁人也看不见她。
程吟玉放松不少，轻声问：“蜀州一行顺利吗？”
“还行。”
“有没有遇到地动？”
“没有。”
“皇上训斥你了？”
“也没有。”
“可是你今日在景平宫瞧见我的时候，怎么那么……”
程吟玉斟酌了一下措辞：“不爽？”
顾行舟顿时生气了。
“难道在你心里，本王只能因为这些事不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