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笙将他这些小表情动作尽收眼底,她趁热打铁,抬手指向远处的参天古树,“那是在做什么?”
江祁厌依然拉着一张脸,语气低沉,“给我的小鸟们在树上安家,怎么?你有意见?”
“安家为什么还要用尺子量?”
“那我不得保证给它们两家的高度一样吗?这样他们一出门就能看见对方...”江祁厌略有不耐,“不是,我跟你说那么多干嘛,说了你也不懂。”
现在小孩稀奇古怪的心思那么多,洛九笙是不懂但尊重。
她面不改色道,“这样吧,我们打个赌,你敢不敢?”
第12章 打赌
“有什么不敢的?小爷我还没怕过谁,赌什么?”江祁厌放下手机,明显是她的话产生了兴趣。
而且远远超过了游戏。
洛九笙见‘鱼儿’已上钩,勾唇一笑,“赌我两分钟内找出树上鸟窝准确的水平位置,如果我能做到,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如果我做不到,随你处置。”
她着重强调,“但是有一点,不能违背法律和道德。”
江祁厌不可置信地觑了她一眼,“两分钟?哈?口气简直比脚气还重,你比吹牛大王都能吹。”
洛九笙乘胜追击,完全抓住他要强的心理,故意挑衅,“就问你敢不敢?不敢当我没说。”
宅院中的古树十几米高,就算爬上爬下动作麻利也得两分钟,更别说是还要找高度。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江祁厌垂睫,语气拽又吊儿郎当,“这可是你说的,谁怕谁是孙子。你是能做到,甭说一个要求,十个小爷我也满足你。”
他说这话,就是认定眼前的女人自不量力,说大话。
洛九笙挑眉,唇角微弯,等的就是这句。
“男子汉,一言既出万马难追。”
江祁厌戏谑,“别废话,开始吧,等会你输了别说我欺负女人。”
洛九笙说,“让右边这棵树上的这位大叔先下来,只留左边,顺便给我找一根二十米长的水管和一支记号笔。”
江祁厌唇角邪勾,随即朝树上喊了一嗓子。
很快,一名五十多岁的佣人从梯子上慢慢爬了下来。
这时,旁边另一名佣人也找来了一根符合要求的水管和记号笔。
一切准备就绪,洛九笙也不废话,直接将其中一端扔给左边树上的男人,紧接着将水管灌满水。
“开始计时吧。”
江祁厌打开手机秒表,剥了块泡泡糖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等着被打脸的表情。
他甚至连怎么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都想好了。
洛九笙体态轻盈,手脚利索,很快便抓着另一端水管顺着云梯爬了上去。
等她爬到与对面另一棵树男人差不多的高度时,放开水管的开端。
这时,水管内的水面慢慢上升,最终停在了某个位置,不动了。
她在那个位置做了记号,对着下面的江祁厌说,“好了,等下让师傅按照我划线的位置装鸟窝就可以了。”
江祁厌皱眉看了眼手机上的秒表,五十二秒。
“不是,这就完了?你不会装神弄鬼糊弄我吧?”他瞟了一眼云梯上的洛九笙,脸上依然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只是多了几分嘲讽。
洛九笙解释,“我利用的是连通器原理,同一深度,液体向各个地方的压强相同,只要保证水管内装满水,两端的水面就会保持相平,这么简单的初中物理知识,你不会不知道吧?”
‘啪’地一声,江祁厌口中刚吹起来的泡泡糖,瞬间糊在了脸上。
他知道,但是,他怎么就没想到可以运用到这上面呢?
.......
“嗐!不就是连通器原理吗,我当然知道,真是雕虫小技、班门弄斧。”
洛九笙笑了笑,没说什么,准备从云梯上下来。
忽地,她一抬脚不小心踩空,“啊!”
江祁厌心中一惊,“小心...”
洛九笙眼疾手快抓住云梯扶手,借力重新站稳。
这让旁观的人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洛九笙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身体,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下爬。
等她顺利落地,江祁厌眼神中却已然是毫不掩饰的嫌弃,“笨手笨脚的,就这么点能耐,我刚刚还以为要勉为其难帮你收尸了,甚至把你埋哪我都想好了。”
洛九笙脸上没有半分愠色。
毕竟自己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她将这个年龄段孩子的心理拿捏的死死的。
对待这种不良少年,认真你就输了。
“埋哪?”洛九笙问。
“就埋这棵树下,没事我还能给你除除草。”江祈厌吹着泡泡糖说。
洛九笙唇角弯了弯,“那我提前谢谢你了,不过这倒不用,我怎么也要把命留到你兑现完承诺之后。”
江祁厌哼笑一声,“你不过是侥幸。”
洛九笙道,“不管是不是侥幸,我做到了,现在,江同学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江祁厌挑眉,“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这人不喜欢欺负男人。”洛九笙看着他,“我的要求很简单...以后我要在京大物理系2班每天都能看见你。”
言外之意,不准逃课。
她怕直接用命令的方式会让他产生逆鳞,故而相对委婉表达。
江祁厌沉下脸,“换个要求。”
“说好的万马难追,这就食言了?还是不是个爷们?你要是说不是,我立马掉头就走,今天这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
对于热血青春期的少年,洛九笙对这招激将法屡试不爽。
江祁厌怒气值飙升,感觉眼前这女人像是不停在他坟头蹦迪,踩的他棺材板都快要压不住了。
这辈子他最讨厌学校,最讨厌上学,最讨厌老师。
他顶了顶粘在后槽牙上的泡泡糖,“好,我答应你。”
洛九笙莞尔,“江祁厌同学,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京大物理系2班的辅导员洛九笙,很高兴以这样特别的方式认识你。”
此话一出,江祁厌脸色黑了何止一个度,“现在京大的老师都这么闲了吗?上班时间跑人家家里。”
洛九笙抬手看了一下腕表的时间,“哦~多谢江同学提醒,五点半...我该下班了。”
说着,她冲江祁厌摆摆手,“周一见,江同学。”
江祁厌,“.......”
他深深地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却又无从发作。
好,很好,洛九笙,他记住她了,狠狠记住她了。
走着瞧。
他有一万种方法整的她找不到北。
京樾湾这个地界离市区有一段路,不好打车。
洛九笙从江宅出来后,便在打车软件上叫了一辆车。
傍晚的京市被太阳炙烤了一天,热气扑面而来,她站在路边的树荫下等了十几分钟,车子才到。
洛九笙跟司机报了手机号后四位确认无误后,出租车缓缓启动驶离。
于此同时,一辆碳黑色的路虎卫士迎面疾驰而来。
洛九笙收到几条微信,正坐在出租车后排座椅低头回复消息。
回复完后,她抻了抻脖子,抬头望向车窗外,视线正好擦着那辆黑色豪车流利的车身一闪而过。
第13章 没有资格
路虎车的驾驶位上,江烬单手打着方向盘,衣袖挽起,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
车内冷气开的很足,收音台插播了一条与宇宙黑洞有关的广播。
“科学家研究发现,我们所处的银河系中心有许多个黑洞,这些黑洞中最大的黑洞质量达到了400万个太阳质量。那么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有一天会被黑洞吞噬吗?”
江烬抬手掐断广播节目,勾唇笑了笑。
因为他知道答案是肯定不会。
但现在的关键是,就连他们这群科学家也对黑洞的中心一无所知,这个星体也许是一个深不见底,也许里面存在另外一个空间...
他正想的出神,以至于就这样跟对面行驶而来的出租车擦车而过。
汽车一路开进江宅,缓缓停在车位上。
一下车,他就看见江祁厌那小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正拿着一根羽毛在招猫逗鸟。
江烬走过去问,“怎么了?丧着张脸,不欢迎我回来?”
“哪敢啊,小舅你可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那是谁招我家‘打鸟大爷’了?”
江祁厌喜鸟,各种鸟,他又爱自称‘小爷’,所以江烬剑走偏锋,经常调侃他是‘打鸟大爷’。
江烬自打五年前认祖归宗后,在江家唯一相处的最为亲近的就是江妍母子。
江祁厌从座位上站起来,“小舅,你怎么回来了?”
江烬半开玩笑道,“你妈下了最后的通牒,你去上学和我进公司上班让我必须选一样搞定,要不然我们两个都得被扫地出门。”
江祁厌耸耸肩,“那你不用搞,我现在已经定了。”
江烬掀眼看他,“嗯?此话怎讲?”
江祁厌脸上浮现出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小舅你是科学顶尖尖的人才,那是要为国家宇宙科研事业做贡献的,是吾辈学习的楷模,为了不给国家添麻烦,周一这学让我去上。”
他摆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架势。
江烬一听,微挑眉,“你是去上学,不是去送死。”
江祁厌吐吐舌头,“大差不差。”
“怎么突然开窍了?”江烬审视存疑的目光投过去。
江祁厌扔掉手中的羽毛,哼唧一声,“我辅导员刚刚都跑家里来抓我了,你说她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江烬插兜站在原地,闲散道,“现在京大老师这么负责任了?”
江祁厌满脸吃了苍蝇屎的表情,“谁说不是,我真服了我,你不知道,她那人还挺诡计多端,一来还谎称是我班里的学生接近我,打扮的比我妈都老,长得比东施还丑,满脸都是麻子。”
江烬听他这样描述,也没往别处想。
他说,“负责任是好事。”
潜台词:有人治的了你是好事。
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轻描淡写地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看好你。”
这一小会儿, 江祁厌一连两次一整个无语掉,“.......”
终究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
回家途中,洛九笙接到了疗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
电话中小护士的声音很急切,“洛小姐,麻烦您来疗养院一趟吧。”
洛九笙蹙了蹙眉,“怎么了?”
小护士可能是着急,说话语速很快,“您母亲这几天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摔东西,东西坏了不要紧,可她今天却因此摔了一跤,碎玻璃茬子把自己手臂给扎伤了,而且还不配合我们包扎...”
听到这个消息,洛九笙紧紧抿着唇,眼底一片冷然,“知道了,我过去。”
挂断电话,她转而对司机说,“师傅,麻烦送我去海慈康复中心疗养院。”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这家疗养院费用可不低啊,在京市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洛九笙轻轻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没说话。
汽车抵达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房间内的布局高雅且舒适,落地窗外的阳光洒在整洁的地板上,反射出一片金黄。
只是这么好的环境却一地狼藉,旁边站着两名小护士瑟瑟发抖。
“你们先出去吧,我来处理。”洛九笙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可以出去了。
俞莲舟坐在白色的病床边,手臂上的血口子还在渗血,血顺着小臂一直流到指尖,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她余光瞥见洛九笙人进来立刻躺在床上哀嚎着喊痛。
洛九笙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静静地看着她拙劣的表演,一言不发。
俞莲舟装了两分钟装不下去了,“死丫头,你这是什么表情?就这么希望我死?我可是你亲妈。”
洛九笙眉宇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我知道,你不用刻意提醒我。”
俞莲舟瞪了她一眼,满眼不满,“你个没良心的,亏得你还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这就是从京大教授嘴里说出来的话?”
“俞莲舟!谁都可以说我,唯独你。”
洛九笙眸底晦暗不明,却是冷得瘆人,“没有资格。”
自他们全家移民到加州的第五年,洛父的上市公司因经营不善,股票一路暴跌,没办法只能宣布破产。
一夜之间,洛家负债累累。
而她,从一个吃穿不愁的小公主一下跌入万丈深渊。
洛父经受不住打击,在纽交所的百米大楼高空一跃而下,粉身碎骨。
洛九笙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案发现场一摊血肉模糊的血水。
而事发前的那天晚上,洛九笙在卧室亲耳听见俞莲舟跟洛父大吵了一架,骂他没用,骂他是废物,骂他拖累自己。
当真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在洛九笙看来,或许,这就是压死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明白,难道有些人注定只能同富贵,却不能携手共渡难关吗?
但凡她跟父亲说点暖心窝子的话,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自从洛父去世后,俞莲舟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们两看相厌,俞莲舟又是利己主义者,极度自私,但她却没法不管她。
“你这是在怪我?”俞莲舟讥诮一笑,“就凭我是你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也没资格怪我。”
洛九笙没说话,脸色却是骤然冷下去。
她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底的怒火。
每次俞莲舟总会拿母亲的身份压她,就好似吃准了她不会丢下她不管。
“你放心,再怎么样我也一定会伺候到你咽气的那一天。”
“洛九笙!你...”俞莲舟显然是被气到了,面上涨的通红。
第14章 孤雏
“你以后不要用这种幼稚的方法让她们通知我过来。”洛九笙唇角蓦然绽出一抹冷笑,“想要钱直说。”
俞莲舟眼睛一亮,也不装了,“五万,你给我五万。”
洛九笙掀起眼帘幽幽地扫了她一眼,“两万,多了没有。”
有也不会给她。
俞莲舟撇撇嘴,“微信还是支付宝?”
洛九笙说,“银行卡。”
俞莲舟不满地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讨价还价,她知道洛九笙的底线,而且她也确实急需这笔钱。
“那你现在转给我。”俞莲舟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