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剥夺了我对爱的勇气,导致我难以重新出发。不管怎么样,都得负起这个责任,或者说付出代价吧。”她很是坦荡,“我觉得我是个麻烦,与其去麻烦别人,不如麻烦这个罪魁祸首。”
秦懿的瞳孔晃了好久,笑出声来。
“对啊,要让这个男的付出代价。”
芙提揭穿她:“收了他多少钱啊?看厚度应该有一万吧?五位数的红包在你这里只能那个买到一句‘这个男的’?”
秦懿抱上来。
“分你一半。”
第127章 秘密
婚礼的布场以白色浪漫为主题,头顶烂漫的水晶吊灯极其讲究地投下灯光,玻璃水晶鞋每踩过一个步伐,迤逦的裙摆后面都跟随着蜿蜒的痕迹,像银河洒下的星光。
芙提站在缠绕着玫瑰的罗马柱旁边,看着伏玥被她的父亲牵住手,一步步朝季明信走去,庄严得不由连呼吸都屏住。
她手里捧着洁白的花束,在神圣又奢华的殿堂里,由家人亲手将自己交付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
无论生老病死,贫富贵贱,这个人都将与自己共同承担。
主持念下誓言,麦克风递到季明信嘴边,精明的男人今天尤其迟钝,想了半天的腹稿一句都记不起,空白的脑海只能填入眼前人的盈盈双眸和浅红唇色。
“……可能不能让你过上极其荣华富贵的生活,但一定不会让你受苦。”
伏玥没忍住,带着蕾丝手套的手抬起来,遮盖住笑得失态的容颜,和眼里闪烁的泪花。
钻戒入指,一吻定终生。
芙提站在灯光谢幕的角落里,默默地鼓掌。
一旁沉默许久的周漾司终于在这喧闹中,和她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尘埃落定了。”
他是今天早上的飞机,掐着点降落的。又是换衣服又是弄造型,即便早就对过流程,但并未参与过彩排。婚礼开始前和工作人员交涉了半天,又核对了许多注意事项,整个过程都没闲下来过,自然也就没来得及和芙提打招呼。
“是啊。”
芙提揉揉眼睛。
他笑,“怎么哭了?”
小姑娘这些年长了心眼,但已经不再长个。这个视角能看见她红彤彤的眼眶,盈盈的水光润泽瞳孔,如若不是身上的礼服展露出漂亮的肩颈线条,真活像校门口弄丢了校卡的高中生。
“看到别人幸福,就很想掉眼泪。”芙提说。
音乐悠长,伴随着雷鸣般的鼓掌声,座位上已经有人在起哄。
是伏玥要丢捧花了。
“不去接吗?”周漾司指了指台下。
“我又不急着结婚。”
芙提这个阶段还是想以事业为重。即便现在处于在家赋闲状态,但这并不代表她的野心就此停歇。往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这些事情并不一定是拍戏,但也不太可能是结婚。
周漾司抿着唇,目光落在那道出挑的身影上。
先不说段昱时本身有多引人注目,光是挤在一群女宾里,和她们一样跃跃欲试,就已经另类到让人咂舌了。
身前身后媒体的闪光灯四起,他好像一点都看不见似的。
芙提不想的事,有的人可能已经想了几百几千遍了。
但周漾司显然还没有修炼到助攻情敌的境界,芙提没注意到那人的焦急,他也不打算提醒。
可那次在苏黎世的见面,让芙提久久不能忘。
还有关于他要告诉她的秘密。
“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那天异国街边的冷风芙提到现在还记得。
曾经意气风发的故人,走出尘埃重重的岁月,在她心碎的时刻以从未改变过的善意又朝她伸出了手。
芙提怎么敢忘。她知道这份纯粹有多珍贵。
“不打算结婚,是暂时没有这个计划,还是不打算和他?”
周漾司答非所问,视线不受控地落在台下,那男人越过拥挤的人潮,费尽心机地往前面挤。
捧花做足了噱头,终于要下落。
他朝那个光明的方向伸出手,以他全部的力气。
芙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刚好目睹花束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女子抱进怀中。
段昱时站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不动声色理了理凌乱的外套。背过去的身影看不清神色,接二连三地被想回座位的女人撞到。
他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样子,虽然不清楚情况,但芙提还是没忍住笑。
她语气轻松地答:“目前是暂时没有这个计划。”
她长大了,说话学会咬文嚼字,知道没有什么人事是永远的。
世界的残忍她终于还是见识到了。
很多时候周漾司都会在想,如果这一路是自己牵着她走的话,会不会就能省去那些不必要的心碎,保存好她的钝感,让她永远没有裂缝。
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他既没有信心保证自己能够做到,也清楚这样做,芙提会永远无法长大。
“我听说段昱时的电影在欧洲很火啊,”他假装不经意地问,“我身边的同事有邀请我去看,可我并不想为曾经的情敌徒增票房。”
芙提心头直跳:“我不清楚。他也已经很久没有新作品了。”
“他这些年去过美国,不止一次,你知道吗?”
“我知道。”
周漾司又突然闭嘴,像是对他们之间的这份坦诚相见感到落寞。
芙提见他欲言又止,又想起他上次说的“家人”,心下猜着他的心情,不否认其中带上几分主观色彩。她幸福的时候,也会希望在她这里没能如愿以偿的人能够释怀。
于是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将满是荆棘的故事说得梦幻:“他认错,他愿意改,我愿意试一试。”
反正已经在这个人身上蹉跎了不少时间,过程也路过了许多人。
既然他的意义不可替代,芙提不会反感一切解释清楚后重来。
“这样就够了吗?”周漾司收回视线,但仍然没有看向她。不远处的主持在朝他们招手,示意该下台了,接下来是敬酒环节。他又问了一遍:“这样就够了吗?”
男人成熟了许多,眉眼之间已经染上世俗带来的疲倦。那份言语和神情中的关心和担忧,芙提在季明信脸上见过许多次。
“嗯,够了。”她信誓旦旦。
“即便他总是缺席你最需要他的时候?”
“他不是超人。”
“可如果你们之间其实错过的时刻存在更多呢?”
会不会其实你们之间的缘分,并没有彼此想象得那么深厚?
芙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想说什么呢?”
工作人员和秦懿都已经急匆匆地走过来,催促着他们该有所行动了。伏玥还在怀孕,不能够沾酒,有些宾客又是一定要尽兴的,芙提不出场不行。
段昱时就坐在上座,全程都没怎么动过嘴巴。
他食欲向来不重,与人交谈只给三分薄面,剩下七分精神用来专注。一双眼睛一直流转着光彩,随着那抹粉红身影移动,惹得在场不少人胡乱猜测。
有几家熟悉的媒体过来打招呼,戴着朋友的面具打探他的恋情,都被他插诨打岔过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你这座大佛加持,季芙提的资源肯定能得到质的飞跃。”
外界已经有不少人在猜测她的势头下滑,星遥最近又有捧新人的打算,团队那边不积极澄清,自然就多了许多流言。
段昱时弯弯唇,看起来并不像在笑。
做媒体的向来会看脸色,只是这个看并不是毕恭毕敬地看,而是越是忌讳越是要深挖的刺激。一番夹枪带棒下来,段昱时露出些不耐。
他直白道:“她不喜欢和我沾上什么关系。”
一句话又让明天的头条有了话题。
“我这样告诉你,该怎么写,你懂吗?”
漆黑的瞳孔带着警告,任由对方面上堆笑,他依旧凉薄。最后两个字咬得轻,份量却重。
那人心里当然有数。心满意足地又拍了好一会儿马屁,敬了两杯就走了。
今天在场的一半是娱乐圈,一半是金融圈,两头段昱时都有沾染,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少。原本那些人看着他独占一隅,并不打算冒然打扰,只是有狗仔开了头,陆陆续续便添了几分想吃螃蟹的勇敢。
左一句段导右一句段总,段昱时左耳进来右耳就出去了。
他向来是如此,不挥散驱赶,也不同流合污。
“听闻段氏最近又拿到了竞标,那块地用来当度假村真的是极好的……”
有人念念叨叨地说着,三句话没有一个字是不围绕这个项目的。他小心翼翼地盯着段昱时的脸色看,对方却一直都没什么反应,刚准备加大火力,就看见那眉心突然蹙了一下。
心头直跳,连忙端着酒杯告辞。
周围的人见状也纷纷噤若寒蝉,生怕套近乎不成,反留下个笨拙印象。
场地喧闹,只有有心人看到了这个细节,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那对夺目的新人身上。
段昱时也不例外。
只是他看的不是伏玥的温婉可人,也不是季明信护着她的无微不至,而是站在新娘身边,毫无节制喝了一杯又一杯的伴娘。
秦懿跟在芙提身边,拦都拦不住。
背后如芒在背,她似有感应般回头,对上段昱时如炬的目光。
那人带着温恼,挑了下眉。
秦懿摊手,表示她也没办法,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段昱时抚平西装下摆的褶皱,刚想站起来,就看见敬酒团已经走到了季家那桌。
犹豫两秒,还是坐下。
只见那突然嗜酒如命般的人应该还残存理智,面对这些面孔,一点表情都不肯给。好事的远亲忽略那些难看的季家面孔,竟拉着她的手想让她签个名。
芙提勾着唇角,嘲讽的模样和段昱时学了七分,七分都用在了今天。
她什么也没说,也不挣脱,任由小叔打着圆场,只有这一桌的酒一口没喝。
第128章 真相
散场已经是深夜,芙提在厕所吐了个昏天暗地,可怜外面想蹲个合照却没有收到邀请的媒体,白白在外蹲守一整天。
段昱时在厕所外面双手环胸,靠着墙听里面翻江倒海。
他知道芙提听得见,于是说了句:“活该。”
秦懿处理完事情后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表情担忧:“怎么样?”
段昱时抬抬下巴:“吐着呢。”
“这能不吐吗!”
婚礼上喝的都是白的,有品牌的赞助,提供过来的几乎都是上了年份且有市无价的。
芙提跟喝水似的倒进胃里,如今报应来了。
秦懿皱着眉:“我进去看看吧。”
段昱时没拦,只是在她把人扶出来的时候搭了把手,强硬地一扯,就落入怀中。
“你轻点……她难受着呢……”
大步迈开往外走,秦懿的叮嘱在身后飘,段昱时是一点都听不下去,拍了拍那人的小屁股,问:“开心了?”
芙提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全是骨头,难受地哼唧两声:“唔……”
“出息啊,季芙提。”
他的语气带点笑意,醉着的人无从分辨,还误以为他心情很好。
于是伸手将他抱得更紧。
从电梯到副驾驶,段昱时走得快,全程只花了五分钟。
“撒娇也没用。”
树袋熊一样缠在身上,好不容易才扒拉下来。调好靠背又系上安全带,将人安置好了便搭在车门上打量,看她红透的脸蛋和脖子,眼皮上亮亮的闪片和水嘟嘟的唇蜜。
“季芙提。”
“……嗯?”
这个姿势,段昱时得半蹲下来才能和她平视。
“我有没有说过,出了什么事情要和我讲?”
她闭着眼,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并不打算放过,“季家也好,在场的哪位也好,谁让你受气你跟我说行不行?”
“男朋友是用来干嘛的?是用来让你告状的,你知不知道。”
他越说越上火,伸出手去捏她的鼻子,见她有些呼吸困难,又不舍地松开。
指印留在上面,这回是真成红脸小猫了。
芙提艰难地睁开眼,眼眶都是血丝,吐得太难受,在厕所里掉了眼泪。
“告诉男朋友的话,他会帮我报仇吗?”
她语气黏糊得像块刚出炉的年糕,暖暖软软的,咬上一口心就烫起来了。
段昱时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觉得这个道理今天是一定要教会这个小朋友的。于是故意板着脸说对,“所以说说看,为什么灌自己酒?”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那人眨巴眨巴眼睛,像丢了眼镜的松鼠一样,眼神迷糊起来,张着嘴巴不知道说话了。
可惜段昱时的耐心已经被锻炼到不可逃避的程度,饶是再小的不愉快,也休想蒙混过关。
芙提见状,慢慢闭上眼,装作睡着。
过了两秒又睁开,不知道真醉还是假醉地说:“好讨厌段昱时,男朋友能不能把他干掉?”
和她口中同名同姓,甚至是同一个人的男人点点头,知道她是不愿意好好说话了,意味深长地站起来,摁着她的脑袋:“能。”
“回家再说吧。”
他绕到驾驶座,利落地关上车门,引擎启动,汽车扬长而出,心想干掉是不可能的,干到哭倒是可以。
可惜还没到家门口,段昱时的愿望就落空了。
芙提赖在车上一直不肯下车,抱着座椅突然就开始嚎啕大哭。
回来的路上见她被颠簸得难受,段昱时心里本来还有些埋怨秦懿没将她照看好,可当现在自己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景,又陡然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
“乖乖,到家了。”
拿她没辙,只好抱着她任由她颤抖抽噎。
这场景似曾相似,段昱时知道自己没忘,也不敢忘。这么多年这个场景一直盘旋在记忆之中,让他怜惜让他痛,让他后悔到夜不能寐。
偏偏那人在此时带着无尽的哭腔问:“段昱时,你后悔吗?”
三年前她也这样问过,只是那时没哭,心里有着一模一样的海啸。
他说很后悔。
手臂突然用力,箍得她身体生疼,像是要把骨头打断了揉碎,他恨不能将她融进身体里,再不给那些是非对错一点可乘之机,将他们彼此分开。
芙提的眼泪流得更凶。
周漾司一边下阶梯一边告诉她:“你在纽约住的那套房子,楼上空着的房子其实一直都有人租用。那是个华裔,开出了不菲的价格,一年到头只有那么小半个月会过来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