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越把路辰焕放在她腰上的手拿开:“好了,该上去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路辰焕含笑看着她:“这不是挺好的么?”
温越:“……”
跟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多说半句,都是给自己找罪受。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路辰焕急忙跟上她:“阿越,生日礼物,就送一年的吗?”
温越挑眉:“你想要几年的?”
路辰焕微微低下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九年的,可以都补上吗?”
温越:“这么大一个模型,还不能一个抵十个?”
“这不太能吧。”
“我说能就能……怎么,我说的不算话么?”
“算,当然算,媳妇大人的话就是真理。”
“……少在那儿占便宜!给我好好走路,站直!”
回到主会客厅,温越给服务员说下面碎掉的杯子得收拾一下,就和路辰焕一起上了最上层甲板。
晚餐在这儿举行,是有顶棚的开放式活动空间,周边是桌椅座位,中间有个大桌。
众人正热火朝天地聊天,看着他们两过来,纷纷投来目光,脸上瞬间变换出一副“我懂”的神情。
徐正道招手:“终于来了,就等你俩开饭了。”
温越脸上不禁有些燥,虽然在坐的都是自己人,也提前打过招呼,可这么让大家等他俩,也难免会觉得尴尬。
她走过去坐到林缈旁边,路辰焕顺势坐到她身侧。
晚宴开始。
路辰焕看着大盘白灼虾,嘴角微扬。
有他可以展示身手的地方了。
他动作优雅地戴上手套,开始剥虾。
掐头去尾,开壳抽线。
他很快就轻车路熟地剥完一只,把它放到温越盘子里。
白白胖胖,毫无瑕疵的虾仁映入温越视线,令她有些讶异。
以前从小到大,都是她给他剥虾,居然会有位置调转的这天。
就在她出神的这一小会儿,路辰焕又剥了好几只虾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温越注意到旁边时不时往他们这里投来目光,轻咳一下:“行了,我自己可以剥。”
“有我在,以后你都不用自己剥。”他侧过脸,朝她轻声说道。
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他怎么就一点都不害臊。
温越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热,用筷子阻止他又放过来的一只虾:“我还得吃别的东西,吃不了这么多虾。”
路辰焕也不再坚持,可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没多久,面前的盘子里就堆满剥好的虾仁。
他起身,把盘子放到桌子正中:“我剥了点虾,请诸位享用。”
众人纷纷称赞。
林缈调侃:“没想到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如今竟然如此……贤惠。”
“我们焕哥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谁能和他结婚,绝对能享清福。”韩章赶紧说道。
“对。”赵述也点头附和。
这么下去简直没完没了,虽然温越确实有借此机会和路辰焕多相处一会儿的想法,但这到底是商务宴会,怎么能都谈论这些事情。
她打算把话题拧回正轨,哪想刚刚张口,还未发出一个音节,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引得众人纷纷看过去。
原来是隔壁一艘游艇上,有人在求婚。
甲板上布满粉色气球,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个戒指盒。
而他面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小心翼翼地伸手,把那个戒指拿出来戴到手上。
旁边的朋友们拍着手高声欢呼,新人在他们的祝福声中相拥在一起。
在座有人感叹一句:“求婚就是要有这样盛大的仪式才不会有遗憾。”
大家纷纷附和。
路辰焕的手悄悄覆盖上温越的手背,凑到她耳边:“阿越,你喜欢这种吗?”
温越瞪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只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食物。
他都还没追上她呢,就想到求婚了,火箭都没开这么快的。
她才不会告诉他。
其实她对求婚仪式没什么要求,但是这个步骤必须要有,而且要有意义。
怎么都不能像当年一样,先斩后奏,直接就快进到订婚。
等众人把目光收回来后,温越说:“我最近了解到青越正在进行的新项目,新型AI集成系统,采用了一种新算法。”
她目光移向林缈,对方明白她的意思,接过话说:“根据你们官网公布的信息,我们很希望用这套系统为UD训练安全垂域大模型,提高数据分类分级效率。”
路辰焕笑笑:“那我给你们细讲一下。”
餐桌上的话题就这样回到了公事上,UD和青越就接下来的一些合作,探讨了新方向。
晚宴持续到晚上十点,无论再怎么不舍,都到了告别时刻。
下船之前,路辰焕想和温越再拥抱一下,可在这么多人面前,到底是不太合适,他对温越说:“我想再看一眼飞船模型。”
温越应下。
进入下层会客厅后,路辰焕却没有去看模型,而是转身朝她张开手臂:“抱抱可以吗?”
温越本想拒绝,但到底是没忍心,只说:“你站着别动,我来抱。”
路辰焕听话地把手放下来,站地笔直,眼巴巴地看着她。
温越上前一步,站到离他一尺距离的地方,伸出双手,快速触碰了一下他的上臂,又后退一步回原位。
“好了。”
路辰焕目瞪口呆:“这……这不算抱吧?”
温越双手抱臂,挑眉:“我说算就算,你有异议?”
晚饭前在这里已经抱了这么久,现在还抱,岂不是要上天。
路辰焕先是失落,随即轻轻一笑:“没有,我怎么敢对媳妇大人的话有异议。”
手上的便宜占不了,嘴上的便宜总得占。
温越抿着唇瞪他,半晌后才憋出一句:“行了,该走了,别等大伙催我们。”
就在她要转身之 时,路辰焕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她的手,垂头看向她:“阿越,我会争取来和你一起过元旦的。”
温越一顿:“别着急,脱身之事要谨慎,慢一点都行,出不得差错。”
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路辰焕一愣,随即轻轻笑起来。
游艇靠岸,双方人员分开后,林缈看向温越:“进UD以来,还没见你这么开心过。”
温越不好意思地撇开脸:“哪有。”
却看到手机屏幕里,自己怎么压都压不下来的嘴角。
回去后,温越把备忘录上的进度,从25%改成了28%。
*
“萤火”升级版2.0宣发会结束后两天,温越开启了长途出差。
她这趟行程并不是很顺利。
日本那家的报价远超预期,而且无法砍价,合约没能谈成功。
在从日本飞往德国的时候,忽遇地震加上大雪,航班延误了整整一天一夜,只能改会面时间,这趟行程比预期中多耽搁了两天。
而德国那边给的预售是明年三月,还没有遥衡科技提供的日期早,但价格合理,温越和他们签下了一台的合同。
温越离开德国后,直飞港城,去见了那家罗岚她们公司投过的ST,对方给的日期是明年二月,时间上没有遥衡科技早,价格虽不如日本那家夸张,但也挺高,最终没能谈妥。
在此期间,她收到了英国一家厂商的邮件,约她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当面交谈。
温越暂时没有联系国内的其他公司,在路辰焕彻底脱身之前,算法的具体内容若是被裴天旭,恐怕很容易让他生疑。
她回海城那天刚好是周末,段知行问她有没有空见面吃顿饭,她本想拒绝,但左思右想后,还是答应下来。
德国这家公司的约谈,因为国际航班大幅度晚点,她错过了原本约的时间,对方说要五天之后才有新的档期,是段知行有个挚友,认识对方的老板,帮忙说服对方抽出空档来,提前了三天,她最终才只耽搁两天,无论如何都要好好道谢。
而且段知行公司的新产品发布这一个多月以来,效果立竿见影地好,无数订单飞来,供不应求,这些会定期给温越这个股东发汇报邮件,她几乎可以预见之后的收益会有多丰盛。
因此,为道谢和庆祝,这次的约是非赴不可。
段知行选的地点是横江边上的空中餐厅。
温越虽提前了十分钟到达目的地,但段知行抵达地更早。
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些菜,都是温越喜欢吃的。
她落座后,听到段知行说:“阿越,你今天的耳坠很好看。”
“多谢夸奖,我也挺喜欢这个。”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坠,自从路辰焕送她这个以来,她就再也没有戴过其他的耳饰,这个的造型比起她日常戴的,确实要浮夸一些,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
段知行的目光微微一黯。
五年前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有注意到,温越很喜欢换着耳饰戴,一个月内不会有重样。那年春天她生日的时候,他送了她一对茉莉造型的水晶耳钉,一直到他毕业,他们分手那会儿,每天她都戴着那对耳饰,没有换过。
这些天他们虽然没见面,但之前“萤火”升级版2.0的发布会上,她就戴的是这一对,她在德国的时候,他朋友帮忙引荐,有拍过她的照片,还是这对耳饰,意味着这段时间,她可能一直戴着这对耳饰。
他看着星星和月亮的造型,很难不联想到某层含义。
不过他没有对此问什么,转头和她聊起别的事情。
温越本来有些不太自在,自从上次意识到段知行对她恐怕产生了一些想法后,她就无法如之前一般坦然面对他了。
好在他这次只是和她讨论工作上的事情,关于产品接下来的运营,以及询问一些她这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尺度十分得当,她才逐渐放松下来。
从落地窗往外看去,横江对面金融中心,五光十色的霓虹闪烁。
晚餐吃到一半,段知行忽然说:“阿越,这里的夜景和曼哈顿比起来,你更喜欢哪个?”
温越:“都挺好看的,各有特色,你呢?“
段知行沉默片刻,轻声道:“我还是更喜欢曼哈顿的,这里还是差了点意境。”
温越手中的动作一顿。
曼哈顿的夜景也是灯火通明,不过却鲜少有如海城这般的霓虹,都是一个个房间亮起的灯。
他们当年在一起的时候,时常依偎在窗边,一边欣赏夜景,一边闲聊。
从窗口俯瞰城市,钢铁森林透露出星星点点的纸醉金迷,莫名地深沉。
那时候他们谈天说地,却唯独没有探讨过未来。
只是享受着当下的宁静与快乐。
不知道段知行此时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温越的心倏然提起。
好在段知行很快把话题拉回之前工作上的事,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提。
温越才又放松了一些。
晚餐结束,外面有些堵车,段知行提议走一段路再打车。
两人并肩沿着横江往回走,继续刚才餐桌上的话题。
十二月的海城有些冷,晚风吹过,温越微微打了个寒颤。
段知行脱下外套,想要披到她身上,却被她伸手制止:“阿行,谢谢了,但是真不用,披上就太热了。”
段知行也不勉强,把衣服收回来,却没有穿,而是搭在臂弯上:“好,但现在天黑,还会降温,你需要的时候再和我说。”
温越刚刚放松不久的心又紧绷起来。
段知行一向有绅士风度,可披外套这事,还是有点暧昧,对于早已分手的他们而言,显而易见地不合适。
温越琢磨着找借口离开,可还未等她编出合适的理由,段知行忽然说:“阿越,有件事情我想对你说。”
他们已经走到路中间的环岛上。
另一边的红灯亮起,有整整九十秒。
温越的身体微微僵住。
她已经猜到了段知行要说什么。
不要说出来……
不要说。
她在心里拼命呼喊着。
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阿越,当时你说因为我们的人生中,要走的路不一样,所以才要分开。”
他看向她,目光如炬:“如果,我们走的路恰好重合了呢?”
温越没有去看他,而是盯着路中间来往的车辆。
半晌没有说话。
最终,她长叹一口气。
她喜欢过段知行吗?
她确实喜欢过他,毕竟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纯粹的快乐。
没有一丝一毫的忧虑。
可是那算爱吗?
她以前不知道,现在却很清楚。
爱总是苦乐参半的。
爱一个人,会为了那一半的甜,去忍受另一半的苦。
而不会为了逃避痛苦,宁愿放弃甜蜜。
“对不起,阿行。”
“抱歉,让你困扰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段知行怔了怔,随即笑起来。
笑容显而易见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