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大家都认定了她是路辰焕的童养媳，光是想想别人会怎么看这件事，温越就觉得难堪至极。
温越在上完第一节天文课过后就加入了天文社，平时天文社的活动也不多，之前就组织过一次去市天文馆看展。
这次的活动是观看社长他们自己拍的一部小型影片。
看完后，社长拿出一个表格：“周六晚上有双子座流星雨，我们准备组织到仙游山上去看，想参加的同学到这边来登记一下。”
“温越，你去吗？”姜哲看着温越。
温越很想参加，可是案件的幕后之人还没有查清，她根本没法出门，只能遗憾地摇摇头。
“那我也不去了。”姜哲说。
“诶。”温越有些意外。
“本来想着就是去玩一下，你不去的话，社团里其他同学都没有比较熟悉的，我去也没什么意思。”姜哲解释道。
温越这才发现姜哲对天文的兴趣好像没那么大。
估计这学期兴趣班也是随便选的，下学期多半就不会再选了。
离开社团后，温越想到一件事：“姜哲。”
“嗯？”
“那个文理分科的事情我想清楚了，我还是决定选理科。”
温越抬起头，正是午后时分，万里晴空一览无余。
“我以后想学天文，研究天体物理，去……探索宇宙。”
温越说着，心里却认为自己的想法真是异想天开。
如果是在这次被歹徒追杀之前，她可能不会这么想。
只是现在她已经决定，等她长大到能自食其力后，就要离开路家，尽快把路家抚养她的钱还回去。去学这种需要投入大量的沉没成本的专业，那这件事恐怕遥遥无期。
而且她又不是天才，甚至物理还是她最薄弱的学科，就算投入千万分的努力，这辈子都不一定会有什么建树。
所以她说的信誓旦旦，心中却是万分茫然。
姜哲听完她的话，怔了一下，柔声说道：“既然是梦想，那就去努力追寻吧。”
其实他的心里很失落，温越选理科的话，下学期他们就不能在一个班了，可是看着她在说这话时闪闪发亮的眼睛，他最终还是说出了鼓励的话语。
“嗯，谢谢你。”温越朝他灿然一笑。
他们下学期不在一个班了，可能连兴趣班都没法在一起了，但她希望这份友谊能够一直存在。
忽然，她感觉一旁有一道目光投到她身上。
她有些迟疑地转过身去。
不远处的路辰焕穿着球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温越顿感不妙，小声朝姜哲道：“我弟弟好像有事找我。”
说完话，连忙小跑着到了路辰焕身边。
“阿焕。”她唤道。
路辰焕不说话。
温越看到有汗珠顺着他额前的碎发缓缓滴落，迟疑了一下，掏出纸巾，伸手就要帮他擦拭。
路辰焕掰开她的手，不让她帮他擦，质问：“你为什么没来看球赛？”
他快气炸了，温越怎么能这样骗他？
明明早就答应的好好的，少和姜哲说话。
结果连他的球赛都不看，就只是为了和姜哲一起到天文社。
温越解释：“我不知道你去参加了球赛……”
谁能想到一向讨厌集体运动的路辰焕会去参加篮球赛。
“我中午就给你发了消息。”路辰焕的眼眶有些红。
温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连忙道歉:“阿焕，对不起。”
顿了顿，补充道：“你下次比赛再早点跟我说呀。”
路辰焕本来也没打算参加篮球赛的，如果不是听到姜哲要参加这次比赛的消息。
这么一个文弱的瘦猴子，他在球场上碾压他肯定如压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哪想到对方不仅没来，还悄悄和温越去天文社参加活动。
是可忍熟不可忍。
路辰焕扬起下巴，向姜哲那边看去，挑衅道：“刚刚打完篮球，我还没活动够。听说姜同学网球，乒乓球，羽毛球都挺厉害的，不如我们来切磋切磋？”
他这样完全是在无理取闹了，温越扯了扯他的衣袖：“阿焕……”
哪想姜哲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的挑衅。
他走到了他们面前，直视路辰焕：“可以啊，能和路同学切磋一番，我十分乐意。选哪项运动，你来定吧。”
路辰焕往旁边看了一眼，最近的地方是网球场。
“就网球吧。”他说。
第四十八章
温越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这半年来, 她总是极力避免去网球场附近。
一看到网球场，她就会想到初中毕业晚会那天，路辰焕在网球场上对他朋友说话的情景。
每每回想到那一幕, 温越的心就止不住地往下坠。
前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 可她对路辰焕的悸动还是一如既往。
她根本无法欺骗自己。
她仍旧喜欢着他, 那句“无趣之人”的评价留给她的伤口从未愈合。
午后的阳光正是绚烂之际，温越的心上却被层层阴霾笼罩。
她真的不想去网球场, 可是路辰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不去不行。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让路辰焕如此讨厌姜哲，以至于她和姜哲只不过是正常交流多了一些，都会让路辰焕生气成这样。
她曾试图询问，路辰焕不愿意细说, 而且现在显然不是能再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温越只得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往网球场走去。
林荫中学的网球场和篮球场分别在操场的两边，网球场这边离教学楼更近。
有一班和三班刚看完篮球赛的同学见他们往网球场这边走, 纷纷跟着过来。
路辰焕和姜哲步入网球场。
“一盘定胜负？”路辰焕用网球拍指着姜哲。
“行。”姜哲点点头。
一盘定胜负, 谁先赢八局谁就胜利。
临时找不到硬币，路辰焕说：“你先发球。”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是占便宜的一方。
“你先吧。”姜哲淡淡回应。
“别磨蹭了, 猜拳吧！”围观群众中有人叫嚷着。
路辰焕盯了姜哲一眼：“谁输了谁先发球？”
姜哲点头。
路辰焕出剪刀，姜哲出的石头。
第一局是路辰焕发球。
他采用的是上旋式发球，把球抛到空中, 蹬腿转身，动作标准有力，网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线，直逼姜哲那边的地面。
球落地后弹起, 姜哲轻松接住，一拍打了回去。
路辰焕迅速移动身体, 挥拍反手一扣。
几个会回合之后，路辰焕的眼神微微一变，忽然一步跃起，竭尽全力将球打了过去。
这一球力量极大，仿佛泄愤一般，带着强烈的情绪。
姜哲用网球拍的边缘堪堪接住，却无法回击到正确的轨道，直接出了界。
路辰焕赢下第一球。
他拿着球拍拍了下手，轻蔑地朝姜哲笑了一下。
姜哲也不生气，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捡起球来，抛给了路辰焕。
“学委加油！”人群里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句，随即好几个人都喊起来。
是三班的同学，姜哲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大部分同学直接叫他学委。
刚才的篮球赛，双方一直你追我赶僵持不下，最终一班以两分的优势赢了三班。三班同学心有不甘，都期待姜哲能扳回一城。
“路少！干掉他！”一班的人当然不甘示弱，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吹着口哨叫唤着。
明明是路辰焕和姜哲的比赛，莫名其妙变成了一班和三班的对决。
很快，第一局结束，路辰焕率先拿到第四分取得了胜利。
网球场外传来一阵欢呼，是一班的同学。
第二局是姜哲发球。
姜哲发球的角度十分刁钻，不断试探着改变球路，意图让路辰焕接不住球。
好在路辰焕动作敏捷，速度极快，能够化险为夷。
但反应再灵敏，面对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的对手，路辰焕最终还是落了下风。
第二局是姜哲胜利。
网球场外又传来一阵欢呼，这次是三班的同学。
比分平了。
由于一班和三班同学们加油助威的声势浩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其他班的同学也来凑热闹。
路辰焕球场外看去，温越站在人群中间，单手抓着拦网，没有看他们，垂着头，静静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禁有些焦躁。
第三局又是路辰焕的发球局。
他每一下发球都特别狠，发球速度和力度都有所提升，仿佛全神贯注到了比赛上，心无旁骛，对旁边的事情毫不在意。
面对路辰焕的猛烈进攻，姜哲开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第三局路辰焕没废太大力气就取得了胜利。
接下来他的状态不错，越来越顺手，而姜哲那边显然体力跟不太上。
路辰焕很快连赢了四局。
只要再赢两局，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他似是不经意的往旁边撇了一眼，目光一滞。
原本温越所在的位置，现已换成了其他陌生同学。
他慌忙往四周扫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轮到姜哲这边发球了，路辰焕一个恍神，没能接住球。
一举落到下风。
之后路辰焕明显不在状态，竟连续输掉五局，甚至还有几次发球失误导致失分。
六比六，比赛重新回到平局状态。
温越仍未回来。
最重要的观众不在，路辰焕感觉自己像是唱着独角戏的小丑，他很想扔掉拍子就走，可是外面那么多同学都看着，这个面子不能丢。
路辰焕咬咬牙，她走就走吧，就算她不在，他也一定要赢。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接下来的比赛又回到了之前的局面，路辰焕重新占据了上风。
经过短暂的激战，转瞬之间他连赢两局，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一班同学欢呼不已，三班同学唉声叹气。
“路辰焕同学确实厉害，我甘拜下风。”姜哲放下网球拍，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既然输了，总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了吧。”路辰焕拿着网球拍，漫不经心地拍打着另一只手。
“我不明白路同学是什么意思？”姜哲淡淡道。
听到他的话，路辰焕琥珀色的眼睛里尽是冷意：“你非要我明着说出来吗？我警告你，离阿越远一点。”他没有压低声音，全然不在乎周围的人是否听到。
姜哲不卑不亢地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提这个要求的？”
路辰焕嗤笑了一声：“这还用问吗？”
对方沉默，似是被他的话震住了。
总算识相了些。
路辰焕瞥了他一眼，就要转身走时，姜哲开口了。
他直视着路辰焕：“温越有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事情，想和谁当朋友，都是她的自由。”
听到他这话，路辰焕先是一愣，随即气的想要发笑。
这话说的，就像他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奴隶主似的。
简直荒谬至极。
他马上就要开口反击，但对面姜哲的语速更快。
“你就没有想过，她根本不想当你的……童养媳。”姜哲觉得那三个字有些难听，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他之所以接受路辰焕的挑衅来打球，是因为受不了刚才路辰焕对温越的态度，太不尊重人了。
还有温越对路辰焕说话时，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她平日在路家都过得什么生活，他光是试图去想一下，都觉得心痛。
所以即便是输了，有些话他也一定要对路辰焕说出来。
路辰焕之前放出童养媳的传言，只是为了让那些不自量力想要靠近温越的男生知难而退。
他从未思考过温越想不想当他媳妇这种问题，毕竟这件事又不会真的发生。
他冷笑出声：“你知道她不想？她跟你说了她不想？”
“她没有说，但我能看出来。”姜哲说。
“少在那儿自作多情了。”路辰焕微微仰起头，露出轻蔑的眼神，“你才认识她多久，就自以为了解她吗？少把自己当根葱。”
“时间不能代表一切。”姜哲直视着他，“你难道就了解她吗？她的追求，她的理想，你知道吗？”
姜哲在赌，刚才在天文社外面那些话，温越没有告诉过路辰焕。
他赌对了，因为路辰焕脸上闪过一瞬的茫然，表示他确实不知道。
“呵，我可能不知道吗？”路辰焕故作镇定道，“姜哲同学说出这种话未免太过好笑。”
语毕，他把网球拍搭在肩上，掉头就走。
他的步伐很潇洒，握着网球拍的手却不自觉拽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