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到路辰焕下午帮她维护父母，她又觉得总拒绝他的要求有些说不过去，就顺着他来吧。
于是她勉强道：“那我抽空背一下吧。”半页最多了，反正他也总不能像查作业一样每天抽查她的背诵情况吧。
得到温越的答应，路辰焕十分高兴，他千叮万嘱：“你自己悄悄背，千万不能给其他任何人看到。”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东西，不能有外人掺和。
温越觉得他完全是瞎担心，这么弯弯绕绕的东西，根本不会有人感兴趣。
期末考试很快到来，考试结束后，歇了一个周末，竞赛班的同学大部分又开始每天到学校，参加相应的训练。
路辰焕他们初赛的比赛结果正式下来了，校队老师为表示鼓励，给他们拨了点活动经费，他们就组了个局，把朋友们叫上去学校附近那家最好吃的老灶火锅庆祝一番。
正值假期，又是晚饭时间，店内生意异常火爆，等了许久就上了几个菜，而且李渺和付东至都有些私事，要迟到一会儿，三个主角缺了俩，肯定没法开吃，有人提议玩会儿真心话大冒险。
路辰焕运气好的简直离谱，七局赢了五局，每次都极尽刁钻地挑衅输家，让他们气的要死，发誓等他输的时候要报复回来。
终于，第八局的时候，他成了输家，看到众人不怀好意的表情，他犹豫片刻，本想选真心话糊弄过去，但又觉得说谎不好，最终还是选择了大冒险。
他以为最坏的结果就是大不了学学狗叫，哪知这次的赢家扫视了一圈，眼珠子转了转，一脸坏笑地指了指路辰焕，又指了指温越，然后伸出双手扣在一起，对上大拇指的指腹：“你们，这样。”
“？！”路辰焕差点跳起来。
要他亲温越？开什么玩笑？
虽然他早晚有一天会亲温越的，但不应该是现在亲。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温越，她正低头用手机发消息，注意力全在屏幕的对话框上，加上周围嘈杂，显然没有注意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赢家挑了挑眉：“哟，路少这是输不起吗？”
路辰焕连忙道：“我怎么可能输不起！”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脸颊却慢慢红起来。
真的要亲吗？
只是说亲，也没要求亲哪里，亲一亲脸颊总可以吧？
反正小时候他又不是没亲过她的脸颊。
也不知道是火锅店太热还是怎么的，他感觉自己要冒烟了。
亲一亲脸颊，不是什么大事吧。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心跳如擂鼓般闷响，他却僵硬着，无法动弹。
这时，其他人开始起哄。
“路少你到底行不行啊！”
“是不是爷们啊！磨磨唧唧的！”
“快点快点！”
路辰焕被这么一刺激，实在是骑虎难下，终于鼓起勇气，心一横，闭上眼睛往前凑去。
温越正好侧抬起头：“渺渺他们快到了，让我们先下……”
就在这一瞬间。
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嘴角。
第六十三章
初吻应该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生的？
温越不是没有幻想过。
或许是在鲜花的簇拥之下, 密不透风的甜蜜气息构筑出一片坚固的天地。
或许是在夜晚最高处的摩天轮上，满天绚烂的焰火也掩盖不住怦然的心跳。
也或许只是在寻常午后一处静谧的角落，阳光透过林荫的罅隙摇曳在青石板上, 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但那一定是只属于两个人的时空, 是此生最浪漫的独家记忆, 可以在无数时光中反复回味。
而不是随意地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在别人的起哄声与围观之中。
温越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吻是游戏输掉的惩罚。
可是, 明明是路辰焕输了游戏, 为什么要惩罚她啊？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交出了初吻。
她茫然而无措。
嘴角是柔软而温热的触感, 带着一丝红糖糍粑的甜味。
鼻尖有薄荷味的清香扑来，冲散了之前身侧一直萦绕不开的火锅味。
而眼前，她无比熟悉的睫毛轻颤着，泄露了主人的惶恐。
她的心却一寸寸失去了知觉。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连带着视线也逐渐褪色，仿佛触发了什么自我保护的机制, 像相机的胶卷自动损坏, 让这个时刻无法在记忆中留存。
路辰焕也是懵的。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个意外。
他只是想亲温越的脸颊而已，怎么就成接吻了？
简直太糟糕了, 他怎么能让初吻发生在这种情况下，他心里懊恼的要死。
不，不对。
严格意义上, 这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吻，他们的唇只有一半是贴在了一起的。
可他还是不敢睁开眼睛，浑身僵硬着，仿佛一尊雕像。
由于他们两人都僵持住, 这个不算接吻的吻竟然持续了许久都没结束。
其他人也看直了眼，半天没有吱声。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后知后觉地带头鼓起了掌，随即其余人也欢呼雀跃起来，甚至有人吹起来口哨，惹地其他桌的陌生人都纷纷看过来。
温越和路辰焕这才回过神。
温越率先作出反应，她伸出手，一把推开路辰焕，同时身体往后一倾，迅速拉开距离，然后捂住脸，整个人都如虚脱了一般，软软地靠着椅背。
路辰焕只是伸手摸上嘴角，怔怔出神，却不敢睁开眼。
最终不知怎么想的，大脑跟短路一样，做了个令自己后悔了好些天的错误决定。
他仓皇着起身，找了个拙劣的借口逃离现场：“我去拿下饮料。”
他刚走，还有人想再打趣两句，却被李渺和付东至的到来打断。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们来迟了！”李渺从背后走过来的，径直到温越旁边坐下，乐呵呵地搓搓手，看着咕噜噜冒泡的火锅，一边拿起一盘娃娃菜，“赶紧下菜吧，不等裴天亮了，我们先吃。”
“越儿，这个放一部分到清汤不？”李渺侧身看向温越，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放下手中下了一半的菜，双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把她掰过来对着自己：“怎么哭了？”
温越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流了出来，跟断线似地掉落，而喉咙还跟被什么卡住似的，根本无法发出一个音节，去回答好友的问题。
李渺往桌上扫视了一圈，凝眉：“刚发生什么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李渺急了，起身一拍桌子：“怎么回事啊？”
“学神你别急，刚刚大伙儿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来着。”终于有人小声开口，把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
李渺听完，脸色沉下来，转头看向刚抱着饮料回来的路辰焕，厉声问道：“她同意了吗？”
路辰焕一愣，他刚才太紧张了，来回路上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的。
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温越的侧背面，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她这是哭了？
怎么会这样？
他确实不该不经过她的同意这么做，但他们明明彼此喜欢，只是亲个嘴角而已，怎么就让她难过到哭了呢？
路辰焕的脑子仿佛宕机了一样。
还未等他理清思绪，脸上忽然被重重一击，一阵剧痛从眼眶蔓延开来。
伴随着李渺的怒喝声：“混蛋！”
众人显然被这幅场景震住了，一时间，竟然无人作出行动。
路辰焕手中抱着的饮料全部跌落到地上，他捂着眼睛，趔趄着往后退了几步。
人总会条件反射地想要还手，可他的手刚微微抬起，理智就强迫他把手放了下来。
对面是女生，他不能打女生。
而且他好像……确实该被打。
李渺又举起手，还要再打一拳的时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试图去阻拦：“学神冷静冷静，别打脸啊！别打脸！”
但显然没有效果，眼看李渺的拳头又要打到路辰焕脸上，温越一把抱住李渺的腰，哽咽道：“渺渺，别打了。”
她把头埋在好友腰后宽大的校服上，任由泪水浸湿粗糙的布料。
李渺一顿，这才冷静下来，拳头停在了离路辰焕眼睛前面，收回手，转头把那个提议要路辰焕亲温越的人痛骂了一顿后，拉起温越的手出了火锅店。
“该说不说，打的好。”等两个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付东至走到路辰焕身边，冷声嘲讽。
“阿越还是心太软了，就应该让队长再打你几拳。”
路辰焕只捂着眼睛，没有说话。
脸上的疼痛已经钝至麻木，可却比不过心底的茫然。
温越虽阻止了李渺继续打他，可她出去的时候，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现在看不到自己脸上的伤，但他知道情况一定很糟糕，不可能没有痕迹。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就这么走了？
他这回确实是错的离谱，他不应该这么草率地碰到了她的唇，更不应该因为心慌而逃避。
他……被温越讨厌了吗？
闹成这样，火锅自然没法吃了，有人提议去医院看看，路辰焕却只捂着脸摇头，坚决不去，怎么劝都没用。
直到裴天旭来了后，才把他给劝动。
裴天旭说：“你做这种蠢事，再毁个容的话，看阿越还要不要你。”
而两个女孩这边，走远后，温越忍不住回头望了眼火锅店。
李渺说：“别担心，我刚才虽气极，但控制着力道的，瞎不了。”
温越顿了下，低头：“我没担心他……渺渺，你的手没事吧？”
李渺甩甩手：“打的时候有点痛，现在还好。”
无论心情再如何糟糕，晚饭还是得吃，两人一同到李渺家外面那条街上吃了煎饼果子，李渺问温越回家不，温越犹豫着摇摇头，然后两人一起到了李渺家。
洗漱完后，时间还早，两个女孩坐到阳台上吹风。
温越沉默不语，李渺知晓她心里难受，只静静地陪着她，也不刻意开启话题转移注意力。
夏夜的风也是闷热的，墨色穹宇上月朗星疏，宛如一幅浸透了墨水的画，窗外的蝉鸣万分聒噪。
不知过了多久，有消息提示音响起，是李渺的手机。
她看了眼，顿了顿，递到温越面前：“裴天亮给我发的，路辰焕没有什么大问题。”
温越看过去，是医院的检测报告照片。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她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来。
她无可奈何地意识到，就算路辰焕做了再过分的事情，她也不希望他受到一点伤害。
另一方面，路辰焕要真是出了什么问题，李渺这边会脱不开关系，她也不愿因自己的缘故牵连到好友。
夜已深，风大了起来，吹的树叶簌簌作响，和聒噪的蝉鸣交织成一首凌乱的曲调，令听众的心也愈发烦躁。
在这杂乱无章的曲调里，温越心里的弦在某一瞬间忽地崩断了。
她听见自己细若蚊蝇的声音：“渺渺，其实我今天这么难过，不是因为这么莫名其妙地丢了初吻，而是因为我……我喜欢阿焕。”
她说完后就立刻后悔了，虽然她知道好友绝不会嘲笑她，更不会泄露她的秘密，可她还是觉得很丢脸。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就在温越以为李渺可能睡着没有听到的时候，她听见李渺说：“嗯，我早就看出来了。”
温越怔住。
李渺轻声说：“你有时候会刻意避免去看他，可当你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眼神骗不了人的。”
温越握着衣摆的手紧了紧，微微垂下头，语气涩然：“……有这么明显么？”
那岂不是别人都能看出来了？
李渺说：“也没有这么明显吧。因为我们平时大部分时间都一起行动的，我才会注意到，其他人应该不会观察的这么仔细……”
其他人温越毫不在意，她想知道的是，路辰焕也能看出来吗？知道她喜欢他，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惹她伤心吗？
这么想着，她又觉得鼻头一酸，眼泪瞬间往下掉。
李渺不知道她会想到这一层，只以为她怕别人看出来，连忙把纸巾递给她：“越儿，这个真的不用担心。”
温越为自己此刻的失态懊恼，可眼泪就决堤似的，根本止不住。
李渺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着眼泪，一边安慰着：“而且就算被看出来了又怎样？喜欢一个人是件很正常的事，没有什么丢脸的。”
“我知道……我知道……”温越说着，眼泪却越擦越多。
“只是我……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好久了，路爷爷走后，路家就只有他真心对我好……”她把头埋在李渺怀里，抽噎到气都喘不顺，“但他不喜欢我啊，他只是把我当姐姐，他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别人一起哄就亲我？为什么要这么随便地对待我？”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撕裂一般：“如果当时他们要求他亲别人，他也会亲吗？”
“越儿，你别乱想，”李渺心疼地拍着她的背，“我觉得，他肯定也是喜欢你的，毕竟……”
温越知道李渺要说什么，她颤声打断了好友：“因为我和他看着亲密，你才会有这种错觉。可这只是兄弟姐妹之间的亲密，他真的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他亲口说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