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婉知林母并没有生气,便说:“胜男比我还小一岁,她都能自己养家糊口了,我哪里能天天像个蛀虫一样啃着你们的骨血?我下学期开学之后就去找王教授,去给他做助教,至少能解决路费的问题。”
林母听到这话既觉得她长大懂事了很欣慰,又有些心疼,便说:“你读书已经很辛苦了,不要累着自己,我和你爸还养得起你。”
林秀婉笑嘻嘻地说:“我这哪里算辛苦,妈和爸才辛苦,等我毕业赚钱了,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
林母原本因为分家的事情闹得有些不开心,被她这么一安抚,也就想开了,这种事情的确不好太拘着,否则容易母子离心。
于是她也就默认了林父的提议,儿子们要是自己有能耐,就自己去起房子,她也不干涉。
开春之后,村民们开始给秧育苗,翻整土地,就连村里原本最懒的人都行动起来。
鸡场也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去年养的种鸡被黄鼠狼叨走了几鸡,村民们联手把黄鼠狼的窝全扒了,以确保鸡场里鸡们的安全。
林家大队所有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轨,村民们个个喜气洋洋。
林秀婉又回到了学校,她这学期考了全校第二。
她看到榜单上秦澜光三个字就有些牙疼,她看了一下分数,两人还差了近二十分,他就像是一座她永远无法越过的大山。
下课后班主任开心地对她说:“你上学期优异的表现党支部都看在眼里,只要你成绩稳得住,这学期继续好好表现,估计下学期就能入党了。”
林秀婉笑着道了谢,问班主任:“我们这一界还有几个人有入党的资格?”
班主任说了几个名字,这些名字里没有秦澜光,她有些好奇地问:“怎么没有秦澜光?”
班主任叹了口气:“他的成份不太好,他家里有好几个走资派,他成绩再好,在政策没有放开的情况下,都入不了党。”
林秀婉虽然之前就知道秦澜光的成份不太好,却不知道他居然是走资派的崽子,就这顶帽子,估计以前都被批斗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上大学的资格。
她想起刚开学时宿舍的姐姐们是怎么拿到上大学的资格时,她轻咽了一下口水,他该不会也像她们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她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有些想笑,因为和他的戴着眼镜斯文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因为入党这事,她心里也平衡了不少,她在学习上估计很难超过秦澜光,但是她在入党这事上,却领先他不少。
可能是因为她的这个心理,所以她在图书馆见到秦澜光的时候,破天荒的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还朝他笑了笑。
秦澜光见她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却又觉得这小丫头的脸比六月的天还要善变。
他觉得她是小丫头是有原因的,他们虽然是同一届,他却比她大了整整三岁,再加上她近乎天真灿漫的做事方式,就让他觉得她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这一学期,系里开始做化学实验,因为仪器设备比较少,通常一个组近二十个人才能分到一台仪器。
巧的是,林秀婉和秦澜光分到了一组。
名单一定下来,就有男生开始起哄。
林秀婉有些莫名其妙,和她同组的女生朝她挤眼睛,她忍不住问:“怎么了?”
女生笑着说:“你一会做实验的时候可别和大才子打起来哦!”
林秀婉一脸的不解:“没事我打他做什么?”
她说完就想起去年误会他是个人渣,把他推到一边的事,事后她隐约听到学校里有关于她和秦澜光的传闻,只是她自己完全没放在心上,继续忙她的。
而后因为她发现秦澜光的笔记做得特别好,在图书馆碰到的时候,两人一起有整理过一些课件资料,互相借过书,当时好像有看到别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她也没放在心上。
她现在看到大伙的反应,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情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她极为淡定地说:“哦,你们说的是我上次推的那件事情啊!那就是个误会。”
女生朝她微笑:“误会?啊!我们知道那就是一场误会!欢喜冤家嘛!”
“啥?”林秀婉愣在那里,欢喜冤家?什么鬼!
女生用肩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说:“大才子平时可不是那么好接近的,也就对你特别一点,你们也算是那一推推出来的火花。”
林秀婉:“……”
推出了火花?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恰好此时秦澜光走了过来,女生冲林秀婉眨了眨眼睛,然后笑嘻嘻地把她往秦澜光那边推。
地上不知道谁的笔掉了,林秀婉刚好踩到,脚下一滑直接就朝秦澜光撞了过去。
秦澜光下意识地一把将她扶住,她瞪大了眼睛,他有些好笑:“这里仪器多,小心一点。”
旁边又有起哄的声音,林秀婉却有些恼了,站稳之后往后退了一步,瞪了那女生一眼,再顺便扫了一圈那些起哄的男生,实验室里瞬间就静了下来。
一群人在那里挤眉弄眼,气氛有点怪。
第28章 他的醋意
这一次秦澜光也感觉到了异常,他本来就聪明,再结合刚才林秀婉摔过来的事情,心里便明白了过来。
恰好此时老师进来,学生再顾不得起哄,都去准备自己的东西,秦澜光不着痕迹地扫了林秀婉一眼,小丫头的脸上满是怒气,拿起一张废纸,撕了个稀巴烂。
秦澜光的眸光微暗,收回思绪,着手整理自己手里的资料。
因为这个小插曲,林秀婉之后见到秦澜光恨不得绕道而走,偶尔正面遇到秦澜光想和她打个招呼,看到她那张拉长的脸也只得作罢,两人之前稍微缓和一点的关系似乎一下子就又回到了原点。
秦澜光就觉得,小丫头就是小丫头,一天三变,脑子里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他也不会去跟她计较。
林秀婉在为学生们对她和秦澜光的关系乱猜气恼时,张惊鸿也有些烦躁,因为自这一学期开始,曾志宏来找她的频率变高,学校里隐约还有着关于她和曾志宏处对象的传闻。
她听到这些话后真的是气得不行,直接就去找曾志宏:“学校的那些传闻是你放出去的吧?你什么意思?”
曾志宏不答反问:“学校里的传闻?什么传闻?”
张惊鸿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微微一笑:“你说的是关于我们在处对象的传闻吗?我也听到了,也不知道是谁在乱传。”
张惊鸿对于他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当初在林家大队的时候,她就见识过曾志宏造谣传谣的能力。
从某种程度来讲,曾志宏极擅揣测人心,总能在特定的情况下说出特定的话,别人听了会产生某种误解。
但是如果事情闹大之后,大家回过头去想那件事情的根源时,他却又能完全置身事外:他没有说过谣言中的原话。
这种本事,一直都让张惊鸿毛骨耸然,以至于她对曾志宏这个人也生不出半点好感来。
她冷声说:“我们也算是一起插过队,相处过几年,谁还不知道谁的根底?”
“曾志宏,你现在把这种手段用到我的身上,真的是太恶心了!”
曾志宏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什么手段?惊鸿,没有证据的的事情你不要瞎说,也不要胡乱揣测。”
“我是喜欢你,但是现在讲究自由恋爱,我可不是那种下作的人,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
张惊鸿一听这话便知道他这是在说她无理取闹,偏她还真就一点证据都没有,看起来还真像是无理取闹。
她看了他一眼:“你厉害,我玩不过你,但是我也跟你明说,你这样玩弄手段和心机,真的很恶心。”
“我眼没瞎,耳朵也没聋,还是弄得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说你不逼我,但是你做下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在逼我?”
“曾志宏,我也跟你明说吧,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你,你就别白费心机了。”
她说完扭头就走,曾志宏也有些恼火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今天这么一副气势汹汹来问罪的样子?”
张惊鸿一把将他的手甩开:“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我没有证据,你可以当成是我在无理取闹。”
“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我至少能做我自己的主!你有那些心思在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不如把这心思用在学习上。”
她转身欲走,曾志宏再次拉住她说:“傅云深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了他跟我发这么大的火?”
张惊鸿的眼里有些不解:“这事和傅老师又有什么关系?”
傅云深是学校里的一位讲师,教古典诗词,家学渊源使他在这方面的造诣非常的高,他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
张惊鸿受张父的影响,对于古诗词很感兴趣,选修了这门课,有时候遇到不懂的问题也会去问傅云深。
曾志宏沉声说:“我那天亲耳听见他夸你的名字取得好,‘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你则问他的名字取的是不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你们的名字都从诗词中所出,风雅至极,当真是郎情妾意,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张惊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曾志宏:“你跟踪我?”
这事是她有一次上完课之后和傅云深的对话,当时两人都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对方的名字好听而已。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曾志宏处心积虑宣布两人所谓的关系,不过是因为这件事情,简直让她无言以对。
曾志宏的眸光微微有些闪躲:“我们认识这么年,感情深厚,绝不是那个姓傅的能比的,我只是用我的方式在在学校里宣布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而已,这有错吗?”
张惊鸿深吸了一口气,反问他:“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除了曾经在一个大队插了几年的队之外,还有什么关系?”
曾志宏看着她说:“在一个大队插了几年的队,然后再同时考上一所大学,这已经是天大的缘份了!你喜欢浪漫,我便给你最大的浪漫,你还想要怎样?”
张惊鸿伸手按了一下眉心,原来这就是他就是这样所谓的浪漫,他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曾志宏又接着说:“我已经为你放弃更好的大学,陪你一起度过人生最美的年华,为你做到了这一步,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感动?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来问我这样的问题!”
张惊鸿虽然一早就知道他对她的动机不单纯,但是直到他问出这个问题来,才让她意识到他的占有欲有多强。
因为他喜欢她,她就必须喜欢他?
她的面色更冷了几分:“既然这样,曾志宏,那我们就把话说清楚,我不喜欢你,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用什么方式,又自以为是的为我做了什么事,都改变不了这件事情。”
“我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我考上大学是想要认真学习的,不是来跟你谈情说爱的!”
第29章 学成手艺
张惊鸿说完就走,曾志宏的眼里染上了点点阴霾,他不明白,他这么优秀,她为什么不喜欢他?
难道就只是因为他之前在林家大队的时候和林秀婉走得近了?
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里的占有欲浓烈,他从见她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她,绝不会就这样放弃!
在山城学裁缝的刘胜男今天被老裁缝获准可以单独使用缝纫机,这事可把她高兴坏了。
前段时间老裁缝就开始教她怎么会缝纫机,让她用碎布练手,但是像这样直接在成衣上用还是第一次,她踩着缝纫机,非常完美的把裤子锁好边,然后递到老裁缝的面前。
老裁缝感叹了一句:“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是出师了。”
“以后有客人来的话,你可以单独给人做衣服了,你想要留在我这里也好,出去自己开店也行。”
刘胜男抿着唇一笑:“我觉得自己学的东西还太少,还想再留在师父身边一段时间。”
她知道自己的水准,老裁缝这样说是不过是看她天天吃咸菜看不过眼了,想给她发工资了。
老裁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你机灵。”
刘胜男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次的试探也让老裁缝看出来刘胜男是个脚踏实地的女孩子,也就更愿意把她的剪裁技巧传授给刘胜男。
老裁缝经常会对着那些布料感叹:“现在的人只知道的确良好,什么都用的确良做,却不知道不同的布料做衣服的时候效果完全不同。”
“有的款式需要挺括一点的面料才有型,有的款式却要料子柔软才飘逸灵动,有的要服贴才会舒适。”
“我以前跟着我师父见过不少好布料,现在那些布料市面上都没得卖了,做为一个好的裁缝,不但要具备用不同的布料做不同款衣服的本事,本身还需要好的审美,根据不同的体型做出最合适的剪裁,这样才能扬长避短……”
刘胜男认真听着老裁缝说这些,她认真的记下,不时的问一些问题,老裁缝在认可她之后,对她基本上都有问必答。
刘胜男跟着老裁缝学到了更多的裁衣制衣的技巧,知道量体裁人里有太多的学问,很多时候都不是简单的裁一裁就可以的。
要扬长避短,要合身却不会觉得绑,还要通过一些小细节让简单的一件衣服看起来更有美感。
老裁缝还教刘胜男用铅笔画样式,勾出最优美的线条,她还把她自己珍藏多年的款式拿出来给刘胜男看。
她的那些款式放在现在,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资本主义少奶奶(少爷)”才会装的款,但是真的很好看!
刘胜男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美好而又别致,她沉下心来用心学,哪怕是一件普通的衣裳她也能做出一些小花样小心思来。
她刚开始跟着老裁缝做衣服的时候,没有什么客人愿意让她做,她还只是一个小帮工。
渐渐的,她能给客人更多的建议,缝纫机用得飞起,手缝也精巧雅致,做出来的衣服不但不比老裁缝的差,还因为她年青接受力强,更容易揣测客人的意思,两年之后,来找她做衣服的人比来找老裁缝的还要多。
今天又有客人点名要刘胜男做新衣,老裁缝满脸感叹地说:“他们说教会了徒弟就要饿死师父,这话还真没错!”
“现在这些客人都认你,你不管去哪里开店都不愁没有生意了!”
刘胜男之前也想过要去市里自己开家店,可是当老裁缝把压箱底的本领都教给她的时候,她就改变了主意。
她轻声说:“师父年纪大了,身边也没个人,我想再在师父身边多留几年。”
她和刘母并不亲近,这几年老裁缝对她的好她都记着,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给老裁缝养老送终。
老裁缝知道她的品性,知道她这所谓的多留几年怕是没打算走,老裁缝有些感叹地说:“我是真没有想到,我到这个年纪了还能收到你这么一个徒弟。”
“只是胜男,你也听师父一句劝,外面的世界很大,就你这样的手艺,放到大城市里那也是一等一的,留在这个小县城里当个小裁缝有些可惜了。”
“现在改革开放了,外面有很多的机会,你趁着现在年轻,多去外面看看,增长见识,以后你会有更好的未来,不必为了我这么一个老婆子留在这里。”
老裁缝解放前是给大户人家做衣裳的,读过书,识得字,见识远胜县上一般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