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雪场的误会,是他和许栀关系彻底崩坏的开始。
许栀这时也提到了滑雪场,“还有滑雪场那次,你记得吗?我被你从酒店赶出来,当时我情绪太激动,气得想要出景区,但是没大巴了,结果到了晚上还在路上磨蹭,也是碰到锦墨哥哥,才没有落得无处可去的境地里。”
梁牧之感觉,她的一字一句,都变成了刀,在凌迟着他的心。
是他将她从酒店赶出去的,他没有问她去哪里,想当然以为她会另外开一间房,可原来,她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了那么久。
“他帮过我很多,”许栀提到梁锦墨,语气变得很软很软,“订婚典礼也是一样,你抛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好遇到他,是我主动要求他和我订婚的……过去因为懦弱,我做过无数次错误的决定,但订婚典礼换人这个决定,会是我一生里最正确的选择。”
梁牧之垂在身侧的手,手指轻轻蜷缩,开口时嗓音艰涩:“我……现在道歉,是不是没有意义了?”
细数之下,原来他伤害过她这么多次了,他却完完全全地忽略掉了,现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粗心。
许栀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道歉的目的是什么,梁牧之,我觉得你要是清醒,就应该清楚,我和你之间,不仅回不到过去,也做不了表面的朋友,或许以后因为梁家还会见面,但也仅此而已了,私下里我和你不会再有任何往来。”
他的左手缓缓攥住,哪怕难听的话她已经说过很多了,可是他仍没有免疫,听到还是会胸口窒闷,他说:“你喜欢他……是因为他帮了你吗?”
许栀摇头,“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我是很依赖他没错,但我也希望他能依赖我,我想尽我所能守护他,他和你不一样,你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这个世界给他的太少了,我希望我能弥补那些空缺,虽然很难,但我会努力。”
她的语气坚定而果决,说到这些,也没有不好意思。
她不像从前那样别扭,总是害羞于直白表达自己的想法,将很多话都藏在心底。
和梁锦墨在一起的她,蜕变了。
这是他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阴郁的冬日里,有冷风轻轻地吹过,一路吹进他心底里,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今天他没有爷爷过世那天的崩溃,也没有从前的激愤,悲伤的七个阶段,他好像已经到了最后,他只是点头,问她:“现在你们在一起……他对你好吗?”
许栀说:“挺好的,如果你不挑拨离间,就更好,上次你在他面前乱讲话,我哄了他好久,还有上次……你要是再碰我,我也说不准会不会再推你一回。”
他低下头笑了,笑着笑着就又淡了,他为自己感到可耻,又抬眼看着她,说:“你想好了是吧,万一他是为了报复……”
他没说下去,现在,他不是在挑拨,只是确确实实在提醒她这个可能性。
“我以前,就是因为考虑这个,才瞻前顾后,不相信他,不过现在,我想清楚了,我愿意赌,”她眸底有微光闪烁,“我不认为我还能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他值得我用我这一生做赌注,如果输了,那也是因为我有错在先,我会竭尽所能地努力,然后接受所有结果,这样,我就不会留下遗憾。”
她的思路明晰,有条有理,言语也有力量。
梁牧之微微失神了几秒,余光里,已经瞥见梁锦墨的身影。
许栀也听到了脚步声,望过去。
梁锦墨面色不太好,“已经五分钟了。”
梁牧之站着没动,心想,有吗?
至于看得这么紧么。
不过,他没说出口。
许栀觉得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又望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还说什么,梁锦墨都已经站到跟前了。
他摇摇头,“你们走吧。”
他一直站在原地,目送梁锦墨牵着许栀的手离开。
直到他们上了车,他依然望着那个方向,车子驶动,朝着墓园出口而去……
他一直盯着,直到双眼酸涩,再也看不到一点影子,他垂下头,抬手揉了揉眼睛。
挺好的,她说得挺清楚的。
没有可能了,以前的小栀子会对他心软,但现在的许栀,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拿捏,逆来顺受的小栀子了。
真可笑,以前他觉得她是乖乖女,很乏味,从来没有意识到她有反骨,明明他们曾经那么近……
他却没有真正了解她。
会落得现在这样的结局,或许也是活该。
良久,他用左手抹了把脸,深深吸气,转身也离开了这里。
回程的车上,赵念巧问许栀梁牧之都说了些什么。
许栀说:“就是问我和锦墨哥哥的事儿,我都和他说了。”
赵念巧:“他看着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那么傲气,现在像霜打的茄子,他是不是后悔了,想追你?”
许栀余光瞥一眼前面开车的梁锦墨,对赵念巧说:“不知道他怎么想,反正我已经有未婚夫了,结婚的事儿也定了,他想什么都和我没关系。”
正在开车的梁锦墨没回头,视线在内视镜里瞥许栀,果然和她目光撞上了。
她赶忙别开眼。
他唇角浅浅勾了下。
以为他发现不了吗?她的那点小心机。
她现在就是各种表忠心,刚刚说那话,也是说给他听。
很奇怪,他以前偶尔见到同学和女友腻歪,都只觉得不屑,但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仿佛有魔力。
他觉得自己真的变得很好哄。
年算是过完,参加过葬礼的隔天,梁锦墨和许栀要回酒店去住了。
赵念巧没留人,在他们走之前,将许栀拉进卧室里,又叮嘱一遍,“千万不可以在婚前搞出孩子来!这件事很严肃的。”
许栀脸都红了,“妈……你说什么呀……”
作为母亲,赵念巧确实很操心,不过她想了想,说:“锦墨看着挺沉稳的,应该也不会乱来,一个男人如果尊重自己的女人,也不会让她稀里糊涂怀孕。”
许栀被点了下,忽然想起,其实也有好几次了,梁锦墨都是急刹车。
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为自己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做出这样的让步和妥协,她觉得这一点非常难能珍贵。
两人回到酒店,许栀在楼下停步,和梁锦墨说:“我……我想去超市。”
酒店斜对面就有个大超市,她蠢蠢欲动地在脑中做起计划,超市里不太好买,不然还是去无人商店吧……
然而她很快听到梁锦墨说:“我陪你。”
你陪着我怎么买!
她心底咆哮,却不好拒绝,只能跟着男人一起去了超市。
两人逛了半个多小时,许栀往购物车里扔了酸奶,薯片,香蕉,车厘子……
一大堆,就是没有她想买的东西。
她已经有些丧气了,考虑等一下要不要让酒店的人送,但,那样感觉更不好意思……梁锦墨上次都没让酒店的人送,她猜测他可能也不喜欢这样。
她脑中天人交战,眼看要走到收银台,梁锦墨从旁边的货架上拿起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看。
许栀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紧跟着,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她想买的东西,先被他拿在了手里。
这东西是有号的,梁锦墨看了看,将手中的放回去,换了另外一盒,放在购物车里。
许栀赶紧扭头看别处,心跳还是很快。
他怎么拿得那么自然啊?倒是她,好像做贼一样。
第181章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不矜持啊?
在超市结账之后,两个人回到酒店房间。
换过鞋子,两个人并肩在卫生间洗手台前洗手。
许栀的头埋得很低,一直没抬头,等洗完了抽纸巾擦手时,抬眼就看到镜子里,身旁的男人正盯着她看。
她愣了愣,侧过脸看向他,“你……你看什么呀……”
“你的脸……”他回答了她的问题,补充原因:“很红。”
许栀本来就害羞,闻言,耳根都烫起来了,手里的纸巾被揉了一团,她说:“我、我……我就是,有点热。”
“哦……”男人语调拖得有点长,多少有点意味深长,“热吗?”
许栀感觉自己仿佛被看穿了,男人眼底是淬着笑意的,她有点羞恼,偏过脸去,“你又逗我……”
话出口,是带着一点娇嗔的。
梁锦墨心念一动,看她要走,拉住她的手臂,将人搂进怀里,“你刚刚说要去超市的时候,脸就已经红了,你知道吗?”
许栀挣脱不开,便鹌鹑一样,将脸埋在他胸膛,“你不要说了……”
他知道的,他一定看出她那些小心思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不矜持啊?
梁锦墨低头,嗓音低沉磁性,“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有些事你可以和我直说,我们以后要做夫妻,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这种东西,理应是我来买。”
许栀手抓了抓他的衣服,还是没抬头,额头在他胸口蹭了蹭,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
作为一个女孩子,她显得太急切,不知道会不会在男人眼中显得廉价。
可是,他好像会读心术似的,哑声说:“放心……我比你更急。”
心跳很快,她倚在他怀里,这时忍不住抬头看他,手揪着他衣襟,“可是你好像每次停下来,很快就能冷静……”
倒是她,会心跳许久不能平复,脑中还不断重温那些亲密的片段。
“而且,我其实也有想过吃药,但是你不说,我自己也不好意思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哪里有女孩子,为了和男人上床,主动请缨说自己要吃药的,她自己买套已经突破下限了,实在说不出这种话,而他也绝口不提。
他低着头,注视着她双眼,说:“我永远不会让你吃药。”
他的眼眸透出几分别样的郑重,“可以不做,但你绝不能吃药。”
许栀怔住了。
女生宿舍夜聊时,她曾经听过一些八卦,比如,隔壁宿舍和男友在外面同居的那个女生,经常需要吃避孕药,就是因为男友不愿意戴套,后来月经都紊乱了,还要喝中药调理。
这样的事在大学里其实也并不新鲜,在这档子事儿上,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为了女人做出退让。
她忍不住踮起脚,去亲吻他的嘴唇。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往主卧里走。
一直到将人放在床上,他拿床头遥控器关闭窗帘,又俯身下来,哑声低语:“我等太久了……等不到晚上。”
“不洗澡了吗……”她内心挣扎,问了一句。
“早上洗过了。”他在亲吻她的间隙里说话,又低头亲上去。
她现在信了,他也很急。
他急都急得不动声色。
许栀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来。
他问她:“害怕吗?”
脑海一片空白,她喘息着,轻轻摇头,嗓音细软,“是你我就不怕。”
梁锦墨眸底欲色翻涌,吻住她的唇。
第一次,多少有些兵荒马乱,过程并不十分顺利,他耐心十足地安抚她。
遮光帘挡了外面的光线,昏昧一片的房间里,人影交叠。
第182章 真的好喜欢他啊。
翌日。
许栀有点起不来床,浑身不舒服,
梁锦墨有些懊丧:“怪我。”
她睁开眼,他将被子给她盖好了,问她:“昨天你怎么不说?”
他眉心紧拧,眸底透出几分关切和内疚。
许栀哪里好意思说。
她说:“没事,会恢复的。”
梁锦墨垂眸,隔了几秒,才又抬眼道:“以后一定要说,这次是我没控制好。”
他很严肃,是真的在懊悔,她心底柔软,握了握他的手,“真的没事。”
虽然许栀这样说,梁锦墨还是决定买药。
吃早饭时,他一直在手机上查,最后在外卖软件上下单。
许栀吃过早饭,又被男人按在床上,涂了药。
人的下限真的是会被拉低的,她除了捂着脸,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涂药的过程真的是太羞耻了。
涂完之后,梁锦墨抽纸巾擦手,一边和她说:“药物要吸收,你先躺几分钟吧。”
刚刚去餐厅吃饭,看她走路姿势都不太对,他起身去洗手间洗手,半晌深深呼气。
碰到她,他真的不太能控制自己。
许栀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脸很红。
他是真的很怕对她造成伤害,显得太过小心翼翼。
她不自觉又想起了自己曾经干过的事,小时候霸凌他也就算了,订婚之前怀疑他,加上为了救赵念巧,她又一次抛下他,还叫他“私生子”……
相比之下,她很是自惭形秽。
这些记忆,她都忘不掉,她想以后她一定要加倍地对他好。
梁锦墨刚从洗手间里出来,房间门被敲响了。
他走过去开门,周赫已经大步往进走。
后面跟着陈凛。
周赫说:“我从家里回来了,大过年的,我们来给你送温暖。”
梁锦墨面无表情,周赫每年如此,说是送温暖,其实就是他自己喜欢热闹,想要攒局去玩。
陈凛说:“墨哥大概用不着你送温暖,人家都有对象了,就你,上学的时候你天天找对象,反倒毕业后成了光棍。”
周赫在沙发上大摇大摆坐下,“陈凛,你说你,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陈凛在另一侧的小沙发上坐下来,姿态慵懒,将手中一瓶红酒往茶几上摆。
周赫喊梁锦墨,“老大,我和你说,陈凛这家伙你都不知道他嘴巴多损,他昨天对着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女人说,你看起来快死了。”
许栀这会儿也躺不住了,已经下床走到卧室门口,看着客厅里的周赫,好奇问:“你们说的,是阮学姐吗?”
“对,就是阮舒怡,”周赫说:“许栀你说说,哪里有人嘴巴这么欠啊,人家都得绝症了,他还在这说风凉话。”
许栀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看了一眼陈凛。
陈凛垂着眸,唇角甚至还带着散漫的笑,“我又没说错,她可不就是快死了吗?”
许栀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了,“陈凛,我不知道你和阮学姐过去有什么过节,但是你现在这样和她说话……难道她死了,你真的会高兴吗?”
她和阮舒怡算不上熟悉,但有过接触,记忆里阮舒怡虽然是个大美女,却没什么架子,甚至人还有点儿大大咧咧,很阳光开朗的一个女孩子。
现在得了这种病,还带着孩子,生活应该很艰难,她就有点儿打抱不平。
如果是以前的她,是不会开口的,但现在,她想说什么,就不愿克制。
不过,气氛在她这句话之后,显而易见地僵了一瞬。
片刻的安静过后,还是陈凛开口,他笑着说:“嗯,她死了,我会放鞭炮庆祝。”
第183章 原来梁锦墨谈恋爱是这样子的,这么护短。
陈凛这话的效果,宛如在客厅放了一枚冰冻弹。
太狠了。
许栀蹙眉,刚想问问他和阮舒怡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梁锦墨已经挡在她前面,对着陈凛喊了一声:“陈凛。”
他语气很沉,面色不虞,明显因为陈凛这样和许栀说话有点儿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