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们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可谁不知道两人私会去了。
更别提,无论是奚元钧还是颜姝,那绝色的容貌都浸着挥之不去的笑意,还有淡淡粉色的面颊,也透露着暧昧的味道。
两人身边的朋友倒还好,主要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都不禁往不妙处去想。谁能想到,这两人只是说了几句话,仅有轻微的接触,也能好成这幅样子。
无可避免的,又有不利颜姝的流言传出。
颜姝有着无可争议的美貌,让人抓住把柄,诽谤出的话无非是她仗着美貌,虽无法进国公府做世子夫人,但仍用那下作的手段勾引奚世子,博他喜爱,巴巴勾着人不放。
奚元钧的名声也在这样的传闻中落败,都说他英雄难过美人关,没点定力,让一个狐狸精迷得团团转。没娶正妻前与人不清不楚,往后哪个正经人家嫡女还敢嫁入国公府去,做个摆设。
流言越传越恶,有那心思肮脏的,还捏造二人已有苟且。
直到十一月二十二,黄道吉日,国公爷带着一应礼仪与官媒人,阵仗颇大地前去颜家纳采,惊煞一众看了颜家许久笑话的人。
国公府低娶,颜家高嫁,但这礼仪阵仗丝毫不见半点马虎。送到颜家的纳采礼,大雁是奚元钧亲自打的野雁,整羊六头、鹿六头,喻祝颂福安,其余祝夫妇好合之物一应俱全。该有的能有的全都在箱抬之中。
只看这些齐全的礼数,就知道国公府对这门亲事的重视。不说国公夫妇,主要是奚世子重视,什么都够了。
纳采、问名、纳吉,两家的一应商议事务皆顺顺利利,不出三日,国公府又紧赶着纳征,聘礼的队伍从头到尾能跨越两条街,绵延长达几里长。
没想到,颜姝不仅被聘为正妻,一应流程还都如此正式且隆重。谣言不攻自破,想看热闹的人全都失望了,热闹没看成,看了一个大红眼。
而颜家,这段时间忙得根本没空搭理外界的流言蜚语,国公府送来的纳采礼和聘礼,颜家这四五十亩地的宅子都快要放不下了。
从纳吉过后,奚元钧急着就把聘礼给送到颜家,像是赶着要将此事尘埃落定,让颜姝早些备嫁。
如此一来,就算请期的日子推延到了来年二月才有大好的吉日,这中间的时间,他也能安心。
外界都笑话,说奚元钧急着要把人娶进门。因为没见过前面的流程推行得这样快的。要不是请期不能选择,恐怕他连迎亲的日子也要安排在今年内才甘心。
比颜姝早一阵子定亲的郑云淑,从纳采到请期,中间都隔了一个半月。并且以郑云淑和翁行梁二人的八字来合,定的婚期都远到明年五月去了。比颜姝出嫁还要晚三个月。
开始备嫁后,颜姝如无特别的事,最好是不出门的。她在家中给自己老老实实准备婚服,想跟她说话玩笑的小姐妹只能上门来找她。因此颜家常常有客人,颜姝的小院也欢声笑语不断。
奚颜两家的亲事,如今是京里的大热闹。因为奚元钧这婚事不止是国公府的事,他同圣上禀过这事,还得了皇恩和赏赐。这就说明,奚元钧迎娶平民,是得了圣心的。
皇帝都乐见其成,还有谁敢说一句不好?
来找颜姝玩的几位姑娘,都爱听她说结亲这事,翻来覆去地问,怎么听都听不腻。
奚元钧把御赐的如意加在聘礼中,给颜姝送了过来,就摆在颜姝屋子里供着。这里好些贵女,就连秦相宜和翁荣都不常见御赐之物这样摆着,离小一辈的人这样近。
她们每回来都要看一看,摸一摸,替颜姝高兴。
颜姝以商户女的身份,嫁得国公府世子做正妻,这样大的跨度,前无古人,后也不见得会有来者。不知道震惊了多少人,又艳羡了多少年轻的姑娘。
婚期已定好来年二月十二日,颜姝在家安心备嫁,颜父颜母为她准备嫁妆,她自己只需要操心出嫁当日要穿的,从里到外的行头、头面,还有她的盖头。
并非谢氏不给她准备,只是知道颜姝挑剔,让她自己决定这些事,她才好嫁得舒服。
颜姝的嫁衣并不是全都由自己来的,她只给自己做小衣和盖头,其余的绣工都由绣娘来做,她只需要提出要求和监工。
在嫁衣上,颜姝并没有什么别出心裁的构想,只要按着传统的剪裁和绣样来即可,但细节要做到尽善尽美,要符合她这个未来世子夫人的身份。
若不然,恐怕会给两家都丢脸。
从请期到亲迎,之间两个多月的时间,颜姝和奚元钧没再见过面,但没少有过书信往来。当年除夕,国公府还给颜家送来了丰盛的年礼。颜家亦有回礼。
这是颜家来京城后,在京中第一个新年,也是颜姝在家中的最后一个除夕。
颜父颜母和颜淙都舍不得颜姝出嫁,一家四口没什么事就都聚在一起,喝茶吃点心、谈心打叶子牌。好在,颜姝嫁的是待她有真情的人,距离也并不远。往后,小夫妻感情若和睦,颜姝常回家小住也不是不行。所以尽管家人都不舍,更多的,还是对亲事来临的期盼。
谢氏给颜姝准备嫁妆,半个家底都快要搭进去了还嫌不够,除了她自己从谢家带来的田庄田产、首饰银票,还有颜家的银钱、铺面和入京之后购置的京郊山林。
有丰厚的聘礼和嫁妆,颜姝摇身一变,富可敌一小国。她写信给奚元钧的时候,向他炫耀她“身家丰厚”,奚元钧回信说,在世子院给她挖个大地库,专用来存放她的身家,让她每天守好自己的库房,就有事折腾了。
颜姝还以为他这是玩笑话。
时间一日又一日地过去,进了二月后,国公夫人给颜家送了几个人过来,都是贺氏身边精明能干的陪房妈妈和丫鬟,为她讲解迎亲当日的流程、拜堂事宜,以及国公府的一应安排,也任颜姝调遣,帮忙张罗颜家这边需要帮忙的事。
有这样几个能人在,颜家顿时心里有了底,知道国公府当日会是什么情形,颜家又需要做些什么,这样提前都商量好,迎亲当日才不会出岔子。
二月十二日越来越近,颜姝的喜服早就准备好了,心里没有事占着,就更容易想到成亲那日的事,一时喜,一时忧的。
夜里睡不着,她就抱着手炉坐起来给奚元钧写信,把睡不着的罪责归结给他。若不是因为要嫁他,她怎么会二更天了还难以入眠。
结亲前一天,奚元钧收到她夜里写的信,看完,没有回字给她,而是派人给颜家送去几盒安神助眠的补物,让人熬了给她喝。另外,还把他常用的马鞭也一并送了去。
颜姝收到这根马鞭,哭笑不得,奚元钧这是什么意思呢?认错认罚,还是让她拿着他的东西,好安生睡个觉?因为传言说这样掺了黑马尾毛的马鞭能安神驱邪。
当天,从下午开始,颜姝就净身梳洗,养护肌肤,还不到天黑,就早早地躺进褥子里。明日卯时初她就要起床梳洗打扮,再不早些睡,只怕结亲当日精神不济,出什么岔子。
奚元钧松的马鞭,被她压在了底褥之下,伴她安眠。不知道是补汤的作用,还是马鞭的作用,这夜颜姝很快就困了,深深入眠,一觉直到该起的时候,桑荷和清露两个人叫她,一左一右扶着她帮着坐起来。
颜姝睡饱了觉,任凭丫鬟和喜娘为她梳洗打扮。今日新人不能吃东西,所以颜姝并未用早膳。她正饿着,宝瓶拎来一个食盒,给她送来一碗甜汤。
“夫人担心姑娘今日饿着没力气,嘱咐我命厨房做了这碗燕窝甜汤,姑娘趁热喝了。”
颜姝心里霎时一暖,害得鼻头也跟着酸了,喝着甜汤,好不容易才忍着没落泪。
待妆成,全身都穿戴妥当,颜姝佩着头面,以新人的模样,去给家中颜父颜母行礼,一家三口在一处,敬告天地宗亲,颜家女儿要出嫁了。
想着女儿已经妆扮妥当了,颜父颜母掉了眼泪,都趁转身时偷偷用袖子抹了,免得惹着颜姝也跟着一起红眼睛,害她花了面妆。
迎亲队才走近武夷大道东头,敲敲打打声都能传进颜家来听着了,颜父颜母等在正厅,等待迎亲队的喜娘来做一应礼数,颜姝和颜淙在侧厅等着,能送新人出去时,颜姝会由哥哥背出去。
颜家府门外,国公府的迎亲队阵仗齐全。奚元钧骑着身戴红绸花的高头大马,英姿昂扬,引了不知多少望而生畏又生羡的目光。
在他身后,先是十人举着红杆白灯的“白头”引路队,寓意新婚夫妇“一路到白头”,其后,护卫、华灯、乐班、伞盖,一应全是整整齐齐。
这些迎亲队的家丁丫鬟,挑得俱是面貌齐整,身量又差不离的,个个神采奕奕,举的长灯、提的华灯,都是一样的姿势,瞧着气派就和别家的不同。
再说花轿。国公府送出来的,是实打实的八人抬大轿,轿身通体枣色陈年红檀木,也不知道国公府准备这抬花轿花费了多少银两。不过,这是世子的婚事,无论花费多少,也不足为惜。
陪奚元钧来迎亲的,是他那一群见证了他和颜姝事迹的朋友,今日也都各个打扮得人模狗样,沉稳大气。
秦少珩也在其中。
他一直面带笑容,看似喜气洋洋,神采奕奕,实际上心里难免还是有一点酸涩不平。颜姝终于嫁给奚元钧,得偿所愿了。此后,见到她,他得称一声嫂嫂。
他看向前方一身红色喜服的奚元钧,盛气夺目的天之骄子,眼角眉梢俱是圆满的喜悦之情。颜姝得偿所愿,奚元钧又何尝不是求娶了心上人,称心如意。
这二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往后,必定是人人倾羡的一对佳侣。
颜家守门的,都是颜淙那边的同僚朋友,双方嬉闹着为难了新郎官和迎亲队伍,好一阵,才放行,让颜淙把颜姝背出来,送上花轿。
奚元钧翘首盼着,看到她伏在哥哥的背上,盖着绣了鸳鸯的红盖头,微微低头。
那鸳鸯,和当初她做的“鸳鸯落水”的鸳鸯是一样的颜色。只不过这次是大事,颜姝没有掺些小动作,这是一对正经的,并行游水的恩爱鸳鸯。
奚元钧莞尔一笑,其实他自从对她动心后,一直后悔当初没有接下那个她用心良苦的香囊。那么有趣的小物件,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天杀的捡了去。
奚元钧暗暗想着,待把颜姝娶进门,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哄着她再做一个一样的香囊给他,他日日都要挂在腰间。
颜淙一直把颜姝背到花轿,不让她脚沾地。颜姝这边,视线被盖头遮住,只能看到脚底下的情形,她不知道到了哪里,只感觉身边全是热热闹闹说着话的人,还有喜娘的唱词。
直到她看到花轿,从哥哥的背上离开,在喜娘的搀扶下踩上去。临进入轿内之前,她听到了奚元钧的声音。
“臻臻,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乳名,竟然是在这时候。此情此景,颜姝感受到来自于奚元钧内心,那浓浓的心满意足。
颜姝不能回答他,只在心里也应和一句:“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后来,她坐在花轿中,听着持续不断的,专为她而奏的吹吹打打。她无事可做,就细细数着时间。
大概为了等吉时,迎亲队还绕行游了街,随时可听见街边有人向奚元钧和国公府道喜的声音。颜姝整整数了两千五百六十六下,花轿终于停下,落地。
喜娘为她递来喜绸,另一端是奚元钧牵着,喜娘又另搀着她,稳稳地一步一步走着,来到国公府办喜事的万棣堂正厅,与奚元钧行三叩九拜之礼。
因为戴着盖头,颜姝全程只能看到奚元钧的衣摆和黑色翘头长靴,她要一直等到夜里,国公府的喜宴散罢,等奚元钧回来掀盖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礼成之后,颜姝被奚元钧牵着红绸送到世子院玉衡轩的喜房,他送她回来之后,就要去外面待客了。
颜姝被扶到婚床坐下,奚元钧站着,就在她面前。他对她说,也是对其余人下令:“我让人送些热食进来,你饿了就吃。盖头不必一直盖着,头面重,压着疼就先取下来。”
下人和喜娘哪里敢说什么,这要是寻常人家,喜娘不定还会劝一劝这样没规矩的事,可这是在国公府,世子爷说的话分量可不轻,连国公夫人身边的人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喜娘呢。
“好。”颜姝应着,随即就自己动手把盖头掀了开,挂在头冠上,直直地看向奚元钧看。
一屋子人,包括奚元钧都惊了,没想到颜姝会这么果断,这时候就把盖头掀了开。
颜姝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奚元钧让她想掀就掀开,什么时候不是掀?非要等到夜里奚元钧回来,为何不现在就打开,好看他一眼再走呢?
她掀开这样突然,奚元钧压根来不及掩饰眼眸中的惊艳之色。他叹口气道:“怎么现在就掀开了。”意思是,现在就让他看到她,他怎么舍得离开这间房呢?
其余人还以为奚世子是在怪罪新妇,然而颜姝却浑然不惧,还抬了下巴,又傲又娇:“你去忙吧。”
奚元钧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多开口,怕越说越舍不得走,转身出去了。
不用枯坐着等,不用盖着盖头,颜姝在喜房内行走自如,饿了有饭菜,渴了能喝水,除了不能离开屋子让外面的人看见。这么等了一天,其实并不难熬。
在屋子里伺候她的,有喜娘,国公夫人身边的人,奚元钧世子院的人,还有颜姝自己的人。有奚元钧发话撑腰,人人都把她供着哄着,不敢委屈了新妇。
喜娘暗暗咋舌,伺候了这么多新婚夫妻,还是奚世子待世子夫人最随和宠爱。
眼见天快暗下来,外面酒席差不多了,想着待会儿会有人来闹洞房,颜姝才唤桑荷帮她整理好妆发,重新盖上盖头,坐在喜床上静静等着。
等着盼着,听见外面由远及近的吵嚷起哄声,和从前秦少珩他们那群人相差无几,颜姝就知道是奚元钧带着人回来了。另外还有今日来国公府参宴的姑娘们,也都跟着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