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彻:“......什么?”
“这次意外若是他们幕后之人操控,便是奔老东西来的。”
目的不谋而合,江归一觉得有意思,笑了笑。
“会不会是三姨太那边的人?”
“要我说肯定是大少爷和大夫人,两年前他们陷害二爷入狱,不就想谋权篡位!不对,说不定是外七系那帮杂种!”
“不重要。”江归一眼里闪烁寒光,“无论是谁,准备得如此周全,我若不握住这把杀人的刀,岂不辜负了他们的煞费苦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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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彻扛着陈窈塞进后座,江归一眯了下眼,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跟搬麻袋似地把人搞回来了。
等车里弥漫香粉味,他后知后觉,这是第一次自己的车里出现除雄性以外的生物。
她蜷缩在右手边的座椅,身上穿着宽大的戏袍,银色发饰精致,嫩肉色的油彩打到脖子,颊边如初绽桃花。
惟有额头蹭掉一块粉,青紫渗血的皮肤异常突兀。
受伤了?不是她和黄天源?弃子?
血从陈窈的额骨往下流,江归一视若无睹,视线从她的脸、耳朵、颈子、再到淡青色的对襟长帔。
两条长长的青白色绾结成的带子,飘垂在胸前,那里秀着团锦簇的花。
他伸手捻住和早上一模一样的穗子,莫名其妙松开,凑近压紧的戏袍,伸开五指比划,他的手掌薄长,几乎比她腰的维度还长。
江归一直接掐住了那截细瘦的腰。
是的,直接掐住。
没有理由。
他就想那么做。
没有羞愧之色。
反社会人格产生不了类似的私人情感。
江之贤从小强迫江归一背诵抄写各种法典,尤其刑法。为他日后取得法学金融双硕士学位奠定了基础。
总而言之,指望道德约束江归一不可能,他只对折磨、剥夺、毁灭这种事感兴趣。
掐住陈窈腰的手又收紧了些。
乍一看,青色的长帔与飘带如水般从男人手背狰狞的凶兽口里往外漫。
也许能掐断。
江归一想。
她不舒服地蹙眉,无意识哼哼,血蜿蜒至眼角。
闻彻满脸八卦地回头,江归一不避讳,没松开陈窈,也没任何旖旎想法。
男女之事江家一向开放,无论男女只要第一次梦遗或初潮,江家长辈便遣人去问是否需要,若得到肯定答复,第二天后辈描述的理想型就会送到指定位置。
江家的孩子生来凌驾常人之上,无需顾忌,无论国界肤色年龄,燕瘦环肥,甚至性别。
家业如此庞大,培养的是利益至上的商人,杀伐果断、肩负兴盛家族使命的继承人,而不是沉湎情爱的废物。
几乎没人拒绝,毕竟钱和权能买到世界上大部分东西,包括谎言包裹的真心。
而江归一是例外,他不好女色不好男色,准确来说,性.欲淡薄几乎为零。
叩叩叩。
闻确敲玻璃,昏暗里依稀能见神色慌张。
江归一卸掉力道,粗暴地扯下陈窈的穗子,打开车窗扔出去。
“怎么?”
“前面车上的人都不见了!”
“全死了才好。”
“......”
闻确正想说什么,后脑勺猝不及防遭受重棍,他闷哼声,先看了眼江归一,接着担忧地注视着弟弟,手抓窗框,身体无力地滑下去。
“哥!”闻彻大喊,推开车门迎头一棒,“我操了……”
江归一握住刀柄,神色自若地抬眼。
车窗被数个黑乎乎的枪口抵住,持枪的劫匪全部带了面罩。
粗略估计完数量,他眼角微微抽搐,沉吟须臾,随即放下刀举起双手,笑着说:“我投降。”
劫匪们被美貌震慑了几秒,放弃强硬手段,掏了瓶铁罐。
江归一知道是麻醉剂,顺从吸入,借身体前倾的姿势做掩体,不动声色摸出西装内衬的金属护指,用力捏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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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逐渐回笼,额头流下的血液让眼皮黏滞,陈窈费力掀开,瞳孔无法聚焦,鼻腔充斥泥土、铁锈、草木等,还有空灵的焚香味。
幼时和看守所有过相似状况,她根据经验,用力闭眼,再睁开。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眼前是片废弃的施工建筑,墙柱裸露钢筋,到处是水泥碎块和油桶。
再往远望,便是南楚北边CBD最高的楼。
如此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有这样巨大的烂尾工程。
陈窈再次闭眼,腕部绑了铐扎带,挣脱无果,她皱眉,手指蜷缩,指甲扣进了泥。
今天的计划,祭祖刷脸,晚上在戏院与江之贤偶遇。隧道事故不是甄先生的原本安排,亦或他改变了没有通知她。
“醒了?”男人的嗓音干涩嘶哑。
陈窈懒得回应,她的痛觉传达神经迟钝,额头的伤口不太疼,但处境陷入被动心情糟糕透了,至于为什么江归一在此处,她没兴趣。
“陈幺,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换句话,你想自救,只能寄希望于我。”
陈窈霎了霎眼,侧头望去,江归一坐靠油桶前支着条腿,骆马绒西装略微折痕。
他看着她,眼梢从下至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高束的发散落几缕发丝,浑然天成的风情与贵气。
凭什么他坐着她趴地上?绑架还见碟下菜?总不能是颜控吧?
不过为何把他们绑在一起?谋财?害命?复仇?跟她这外人有半毛钱关系?
劫匪的行为动机简直扑朔迷离。
陈窈用髋骨蹭地,穗子不见了。肯定是江归一干的好事。看了眼他掌缘的血迹,她楚楚可怜地问:“二爷,我们这是被绑架了吗?戏台班的人,我师父……他们怎么样了,您知道吗?”
似乎她的话多有趣似的,江归一笑了,“全死了,一个不留。”
全死了?!
陈窈表情微滞。
“听见枪声了?”
她摇头。
“等等就能听见了,他们正在楼下按顺序撕票。”江归一笑出声,如果忽略现在的情形,那张突破次元的脸简直和最完美的建模别无二致,他安慰道:“别急,马上就轮到我和你,没关系,挨枪子不是分尸,不疼。”
“......”沉默少顷,陈窈问:“我该怎么做?”
“能站走过来,不能,”江归一歪头,语气充满期待,“那你就爬过来吧。”
陈窈当即用肘撑地,咬牙支起身体。
江归一懒腔慢调地说:“还不如爬。”
要她像条虫蠕动不如去死。陈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站起来,眼前发黑,原地等了数秒,慢慢靠向他。她身体素质差,体力严重透支,站他面前已气喘吁吁。
南楚以搏击格斗闻名,更何况江家,人人追求强健体魄,江之贤这代,女人同样得学防身术,就连榆宁后厨的阿姨都有几两腱子肉和一招半式的格斗技巧,杀起猪那是手起刀落绝不含糊。
这废物磕到头昏了就算了,几步路累成这样,脸和身上也脏兮兮,像在泥坑里滚了几遭的狗。
江归一很嫌弃,但麻醉剂停留体内,保持清醒已是最大限度。他习惯俯视人,踢开脚边的小石子,说:“蹲下。”
陈窈照做,男人身形修长,她蹲下竟比他半坐还要矮一大截,并且他体格精悍异于常人,在他面前她像只猫科动物。
巨大差异意味无法反抗,陈窈不喜欢,而且他的右手,青筋暴起,未擦干的血迹看起来有些骇人。
迫于形势,她脚尖往前挪半寸,抬起绑住的双手伸了过去。
江归一挑了下眉,也不废话,摊开手掌,血肉模糊的掌心躺着枚护指,金属棱面全是血。
早听闻这疯子心狠手辣,对自己也足够狠。
他捏住护指,用尖锐棱面打磨她腕部的铐扎带。
距离太近了。
江归一身上的焚香味和血腥味萦绕不散,他的体温非常高,两人间的空气都被加热了。戏服本就繁赘,陈窈额头背后出了层细密的汗。
他手背浮在凶兽獠牙处的筋络随摩擦而涌动,粗粝的指尖时不时蹭到她的腕。
速度越来越快,力道逐渐加大,血液从他掌心往下流,流到她的掌心,与分泌的汗液交融,再往下淌,湿润了干燥的铐扎带。
江归一停住。
如果完全浸湿,纤维密度变大,摩擦力变小,更加牢固难以磨断。
他脚尖往前,膝盖顶了下陈窈的肘,傲慢地命令:“放上来。”
陈窈二话不说把腕搁到江归一的膝盖骨,男人西裤包裹的腿屈着,薄布料下肌肉紧绷,呼之欲出的雄性气息。
刀呢?怎么带那么长的棍?
意识到什么,视线堪堪打住,她偏过发燥的脸,双手抻至最大。
“看来你很怕死。”
江归一往前倾了点。他身上的香和血腥味搅太浓郁了,陈窈屏住呼吸,“是人都怕死
。”
迷局还未水落石出,死在未知的人手中,她绝不容许。
“鼠辈。”江归一评价,继续专注割磨,发丝顺垂到陈窈指尖,她无意识摩挲了下。他霍地抬眼,笑得露出阴森森白牙,“我若拿刀,你的手已经断了。”
谁稀罕。陈窈撇开他的头发,可当下还得靠江归一,她想了想,按照记忆里他人的行为模式补充,“抱歉,主要您的头发太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请原谅我。”
调戏般的言辞听得江归一想掐死她。
她又问:“二爷,您的刀呢?”
他不耐道:“闭嘴。”
铐扎带应声断裂。陈窈双腕的瘀痕触目惊心,她按压着起身,扫视周围,寻找逃跑路线,压根没想帮江归一。
江归一看着腕部的铐扎带,眉心逐渐拧出折痕。
这废物女人的道德喂狗了?
即使有足够把握自己不会出现安全问题,但心里极不舒坦,他面无表情叫她名字,“陈幺。”
陈窈明显是用过即丢的人,完全不理。
生死攸关,人得懂轻重缓急,报仇雪恨为次要,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他又叫了遍,“陈幺。”
她解开碍事的长外袍往他脚边一扔,快速扯掉乱七八糟的头花,温柔地说:“二爷,您别急,江家的人和警察应该马上到。”
“......”
说得屁话。江归一注视已经走到楼梯的女人,嗓音冰冷,“陈幺,你现在敢走,我出去绝对把你剐成烤鸭。”
陈窈脚步顿住,走了几步,弯腰搬起一块插着钢筋、沉甸甸的水泥块,她力气很小,回身折返时,双臂止不住往下沉。
她想做什么,压根不用猜。
这里没有监控,没有第三人。
他即使死了,对外也可称劫匪撕票。
麻醉剂持续发挥作用,江归一站不起来,他捏住护指,死死盯住走近的陈窈,眼神看不清深浅,浑身的戾气和寒意快冲爆额头的青筋。
她立他面前,小小一只。脸上妆容花了,头发散了,额头的血液糊进眼睛,竟像泪水盈眶般。
霸王别姬里的虞姬挥别项羽,不过如此。
江归一曾经的对手,军队的整个连,森林凶猛的野兽,一拳打死人的拳王,亡命天涯的雇佣兵,穷凶极恶的毒贩......
现在,江家叱咤风云的老家伙们、虎视眈眈的哥哥弟弟们。
何曾出现她这样的废物?
布局多年,大业未成,堂堂七尺男儿竟要栽在不及他胸口的女人手里!
荒谬!
江归一怒火攻心,气得眼前发黑。
他咬牙切齿,语气凶狠,“陈幺!”
陈窈身体细微发抖,对他浅浅微笑着,托住石块摇摇晃晃地高举双臂,随后猛地往下一砸。
第006章 瞒天过海006
石块精准无误砸向江归一两腿之间的簪花,距离腿根的命门只差几公分。
“......”
江归一默不作声,平日死寂的心脏刺激得怦怦跳不停,以至于胸腔起伏的程度超出他理解的范围。
陈窈弯腰,淡定地搬起石头咣地声扔旁边空地,捡起压成薄片的金属拈在细瘦指尖,凑到江归一下颌,跟他之前拿那破刀在她面前比划一样,慢悠悠地晃了晃。
“二爷,您生什么气呀,我怎么可能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她无辜地说:“刚刚想法子找合适的工具呢。”
“您看,这不找到了嘛。”
放她娘的屁!
她刚找工具他把头拧下来给她当球踢!
江归一寒冷彻骨的目光如刀如剐。
陈窈权当没看见,细微脚步声传入耳朵,她笑吟吟地捻着薄片要去割他腕间的铐扎带。
他往回抽手,抚上领口温莎结,指骨微曲将领带扯松,言简意赅,“滚。”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将薄片插进绣花鞋后跟,捡起割断的铐扎带戴回腕部,再捏住两端隐藏。
过程行云流水、有条不紊。
她坐回他旁边,柔弱地说:“二爷,劫匪在楼下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除了与我配合,您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愤怒在沉默中酝酿,那是风驰电掣的瞬间——
血液加速,麻醉剂失去药效,江归一猛地扑向陈窈,尘烟升腾四漫,她愕然睁大的眼里,他整个上半身压了过来。
“唔——”
后脑勺磕地发髻散,她来不及反应,大腿两侧被他坚硬的膝盖骨抵压,同时喉咙也被他的手死死扼住了。
剥掉外头的皮囊,江归一的野匪和杀伐气暴露无遗,“没有别的路走,那你上黄泉路!”
与计划差十万八千里。
发丝纠缠,血汗混淆。
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美貌,近距离浓稠到目炫,他的眼睛因愤怒格外凶戾又格外明亮,倒影清晰可见。
掐在脖子的手宽大修长,掌骨、指腹有些枪茧,渐渐收紧,陈窈的脸不知因窒息还是被他呼吸烫的,红到几近滴血。
求生本能让她下意识一把薅住了他的长发。
蛮劲儿大的,脑袋都薅歪了!
江归一愣了足足三秒钟,那对漂亮的金色瞳孔紧缩,写满不可置信。
“你想死!”他低吼。
人之将死,骂了再说。
陈窈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骂:“蠢、蠢货!”
江归一体内暴戾全被这俩字逼出来,骨骼交错的声音从她脆弱的喉管溢出,他恢复了点理智,手劲尚留余地。
四目相对,彼此从对方眼底看到一种丰富、难以言喻、诡异又熟悉的神情。无可厚非它们不同,可此刻太阳升至最高,虚朦光影赋予契合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