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之幺幺——雾空了了【完结】
时间:2024-10-31 17:15:23

  陈窈从容,“升与降没区别。”
  “人和畜生也没区别。”
  “......”
  难以接茬。
  她闭嘴,暗自欣赏过分漂亮的眼睛——幽暗下仍旧闪烁,瞳孔周围的纹路像撒了把金色磷粉,极具异域风情,让人怀疑里面随时会钻出从南美洲飞越海洋的魅丽闪蝶。
  江归一的眼睛真适合做标本。
  江归一拧眉,又拉开些距离,“你敢把主意打我这——”
  “二爷放心,”陈窈表情坚定得可以入党,“我对您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江归一按下床的升降按钮,唇角微掀,了然的语气,“都勾搭上我父亲了,你有什么不敢?”
  陈窈:“......”
  “往枪口撞,失心疯?
  ”
  “......”
  “枪子好吃?”
  “......”
  “哦,我忘了,没有这愚蠢的苦肉计你勾搭不上父亲。”
  刻薄到这种境界也算天分。
  “二爷,人各有志,这是我的事与您无关。”陈窈挪了下背,半靠着勾手指,男人坚定站着,几秒后不太情愿地侧身附耳,她压低声音,“今日这场戏背后是谁主导,又为了什么,想必您心里明镜高悬。”
  四目相对。
  光线薄淡,视野遍布暗哑噪点,彼此视线汇聚,在这样朦胧的夜里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没有人试图开口拆穿对方的心怀鬼胎。
  不算厚的毛毯温蓄了热气,陈窈稳定心神,“他瞒天过海,您也可效仿。”
  江归一徐徐重复,“瞒天过海。”
  这原本是他谋略中的一环。
  “对,瞒天过海。以假示真,换取十三系的信赖,水到渠成那天,十三系就是您的囊中之物。”
  江归一的耳垂有颗红痣,像血滴融进皮肤,很性感。陈窈在隐秘的位置也有颗红痣,洗澡被热气氤氲时,颜色会更艳丽。
  她古怪地瞧着那颗痣的颜色越来越深,举证般呼出团温热的气。
  江归一立刻粗暴掐住她的下巴,锋利的眼睛裹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杀意。
  陈窈无辜回望,“怎么了?”
  这都不算耍小聪明,纯属明目张胆的挑衅。
  江归一拇指抬着陈窈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他意味不明地俯视,想挖出她眼眸里藏的长远算计,“我凭什么信任你?”
  陈窈哀叹,“我有什么资格骗您……”
  他眯了下眼,用力甩开她,抽了张纸慢条斯理擦手,冷淡地说:“事成转账。”
  “那保护?”
  “我手下留情。”
  “......谢谢您。”
  江归一懒得看她虚假的笑意,纸团扔进纸篓,拿起刀,扫了眼床尾裸露在毛毯外的小脚,朝病房门口迈步,“能否进江家,看你本事。”
  房间安静空旷,五分钟后,地板门缝斜照的光影再次出现,陈窈闭眼,说:“出来吧。”
  脚步声与人影从右后方拉近,甄先生谨慎地环顾四周,检查房间内是否有针孔摄像头,确认安全后坐到小客厅沙发,身体后仰隐进了灰暗。
  “想不到你父亲是家暴的酒鬼,难怪你出狱时面黄肌瘦,两年都养不回来。我以后多转点钱,你买点补品好好调理身体。”
  “面黄肌瘦是因为牢饭难吃,养不回来是遗传体质。”陈窈有点不耐烦,就差没把蠢货两字写脸上,“出来混总得背几则小故事蒙混过关,没想到您入戏那么深。”
  “............”甄先生此刻的心情像被什么脏东西堵住难以疏通,陈窈若出道奥斯卡影后非她莫属,不枉平时看了那么多狗血剧。他缓了缓,“江归一猜到绑架背后的主谋了?”
  “没有。”陈窈面不改色地撒谎。
  “那他为什么找你?”
  “他做事需要理由?”
  “也对,这坏种行为受本能欲望驱使,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没人能……”话声截住在陈窈探究的眼神,甄先生话锋一转,“所以你成功打发这么难搞的人,给予了什么他认为有价值的事?”
  周旋与疼痛让陈窈身心俱疲,她不打算全盘托出,脖子回正,闭眼,一副赶人姿态,“无伤大雅的小事,给他找点事做,免得闲得无聊妨碍我养病。”
  “......看来你们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她低嘲,“专程来就为谈论江归一?”
  “陈窈,我知道你怀疑我,但这次事件并非我策划。”甄先生从口袋掏出铝管的祛疤药,拧开盖子,慢步到床边。
  他身高和江颂竹几乎一样,只是右腿落地稳定。陈窈心中萌生出许多猜想。
  甄先生稍俯身,阴影笼罩面部,他挤出药膏蘸在裹着白色橡胶的食指,点涂她额头伤口。
  亲昵得如此自然,陈窈荒诞地从甄先生身上感受到久违的母爱。
  陈窈的母亲,是位非常感性、情绪丰富而发散的女人,受大量文学作品熏陶,常把身边人代入故事中,小时候她最爱在陈窈耳边说安娜卡列尼娜这部寻找永恒之爱的挽歌,动情时还会止不住掉泪。
  陈窈默然注视甄先生,他涂药的动作像羽毛拂过,又轻又柔,没有丝毫痛感,语气同样温柔舒适,“小姑娘,我教过你不是吗?”
  两年前南楚机场,陈窈望着蔚蓝的苍穹,即将离开故土的她,问甄先生准备怎么报复。
  ——慢慢蚕食,否定他本身价值,使他众叛亲离,让深爱他的人恨他入骨,让他陷入颓败之势无能为力,眼睁睁失去所有无法挽回,最后再摧毁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字里行间无不涌动滔天恨意。
  她问,江之贤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呢,甄先生没回答,也许他也不知道。
  甄先生的目光在陈窈衣领停留,想查看伤势,但可能碍于男女有别没施行,转而拨她凌乱的额发抿于耳后。
  他将药膏放床头柜,撩开袖子,骨感的腕部戴了块老式陀飞轮的腕表和白玉手链。
  他取下手链拈住两端,“抬颈。”
  陈窈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送自己礼物,仰起头,手链变成项链系在颈间,他轻抚梨花型吊坠,“这是特制的微型U盘,江家真正的核心资料都在里面,之前没给你因为未入局,现在时机到了。”
  她与甄先生对上视线。
  镜片后的眼睛,狭长、内尖外扩,眼尾上翘,像凤凰羽翅般的四边形。
  极具东方韵味和古典气息的丹凤眼。
  不及江归一的蛊惑深邃,与江颂竹平滑柔和的轮廓异常神似。
  只是,她好像听到这双眼睛蕴含的声音,经久不散,犹如经过漫长一生的悲切。
  “要记住,江家的男人风流无心。”甄先生的语气月光般杳渺,“好姑娘,切忌动情。”
  陈窈微笑,“你知道对我来说不可能。”
  甄先生愣了愣,自己竟因她外表忽略了这点。
  “也对,你是最特别的。”
  所以他挑中她,把她打造成能将军的棋。
第010章 瞒天过海010
  江归一和甄先生没再出现,绑架案无异于狠狠扇了江家高层的脸,江家法务向法院递交了多项罪状。陈窈知道这才是真正目的,她边消化甄先生的绝密资料边等待,入院第四天,终于等来了内线1。
  在一段又一段梨花颂中,昂贵奢侈的礼物、特制祛疤药、补品流水线般送进病房,江之贤甚至还派了名女管家照顾她生活起居。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这是陈窈设想的情况。
  实际更好,江之贤当探班的人,三个儿子,甚至江家有头有脸的人物,从不避讳与她亲近。
  当然,没人敢骂他为老不尊,大把年纪想和小自己三十岁的小姑娘来段激情恋爱。
  对于地位斐然的家伙们,权利让放纵享乐变得轻而易举,大部分婚姻只是维持形式的空壳,感情不过调剂品。
  奇怪的是,远在美国的江晚暮都收到消息旁敲侧击两人关系,江之贤的两位夫人却不声不响。
  第十天黄天源来探望,他从包里掏出两袋面包边烤成的酥条放床头柜,说:“戏台班的门生们全让电梯口的保镖拦截了。”
  语气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陈窈点头,“谢谢师父。”
  她迫不及待拿一袋,正要拧开铜丝扎口,黄天源抢过去,边拧边坐下,“这么馋?江家差你这口吃的?”
  “医院顶层把类似的零食定义垃圾食品,不提供,不通过。”陈窈接过袋子拿了根咔哧咔哧嚼着,香脆口感让她像猫打呼噜般眯起眼睛,“他们不懂人有时需要没营养的食物当作精神补充剂。”
  黄天源大半辈子为国粹献身没结婚没孩子,他觉得小姑娘可爱,“回头写个清单发我微信,下次都给你整上。”
  平心而论他们的师徒生涯就两年,黄天源为对她真的不错。陈窈交代道:“下次我会在榆宁。”
  “你会错意了。”黄天源叹息,“陈窈,现在反悔来得及,甄先生那边我可以帮你。”
  陈窈不理解他这种出自人道主义的行为,认真地说:“师父,落子无
  悔。”
  .
  第七天第大量滋补品和良好作息的加持,肩后弹孔疤痕浅淡,唇色变红润的陈窈在江之贤旁边更像朵攀附生存的菟丝花。
  桃色流言四起,投来的目光含义愈加丰富,艳羡、鄙夷、轻慢……陈窈照单全收,这条路本就不光彩,道德是束缚的绳,只会让脚步变慢。
  男人把削好却坑坑洼洼的苹果递来,抽了张纸巾擦拭手。他对她不像情人,更像长辈疼爱晚辈,亦或父亲对女儿。
  “谢谢。”陈窈托住啃了三分之一的苹果,苦恼地说:“吃不下了。”
  “没关系,留肚子喝棒骨汤。”江之贤捻玩左腕的金刚菩提佛串。
  每回看到这动作都想起江归一的九眼天珠,父子血脉相承,连癖好都有几分相似。
  “可这是您削的呀,”她把苹果搁在杯口,“我喝完再吃好了。”
  “傻姑娘,那都氧化了。”江之贤宽厚的大掌揉了揉陈窈的发顶,视线在她脖颈的梨花项链停留须臾。
  “江先生。”陈窈眼睛亮亮地注视他,不说话,他问怎么了。她脸颊飘红,“近距离您的瞳孔好像琥珀,特别好看。”
  江之贤忍俊不禁,“看来得感谢祖母。”
  父亲酷爱洋妞,年少时去意大利集团谈合作,拐了首领的女儿回国。他有一半意大利血统。
  “不过我次子的眼睛才是亿万挑一。”说到这里男人稍有停顿,宽而深的眼皮褶往下压,似乎想起久远的故事。他扭头看向聆听状态的陈窈,“这样看,阳光下你的发色和他的瞳色很像。”
  “太浅有点吓人,”小姑娘扬起尖尖的下巴,“我还是喜欢您这样的。”
  江之贤含义不明地笑了笑,“据说头发棕黄六亲缘薄,不知有没有机会改变你这黄毛丫头。”
  这些话像苍蝇钻飞进陈窈耳朵,提醒她遭受的罪全因为面前的男人,她垂睫,碰了下茶几的果盘,里面装着名贵精致的水果和一把水果刀,她拈了颗樱桃,“改变发色比我这脸侧的二两肉难多啦,十几天肯定有点难度,不然您再多花点心思?”
  久居上位商场叱咤风云的男人怎会听不懂话里有话,他对她自有衡量与安排。
  “好好休息,明天见。”
  江之贤起身,陈窈攥住他的袖口,欲言又止。
  男人瞥了眼细瘦白皙的手指,又看向她,鹰隼般的眼睛非常深沉,承载了无法探知的城府与心思,却也明亮到可以明察秋毫。
  这情况陈窈早就预演无数遍,练就得炉火纯青,她委屈咬唇。
  “很晚了。”江之贤叹息。
  陈窈点头,慢慢松开衣袖。
  家里两位常年因琐事斗争,手段层出不穷,而陈窈这样听话、心思通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姑娘,极大程度满足了一位男人的掌控欲。
  江之贤命管家拿份财经报,留下陪她度过晚上的阅读时间,她的进退有度让人非常舒心,他甚至耐心回答了几个天真的小问题,走时脸上也挂着笑。
  以至前来的江弘义多看了陈窈两眼。
  病房大门合上的刹那,陈窈的眼神陡然转冷。
  咚。
  氧化发黄的苹果投进垃圾桶。
  她钻去卫生间,挤了满满掌心的洗发水,重新洗了遍头发。
  .
  见血的冲击力太强,陈窈频繁梦魇,时常半夜惊醒背后涔涔冷汗,终于在七月初的雨夜受凉感冒,没愈合的伤口雪上加霜,江之贤百般呵护,生怕一个不留神人走了,他说她像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比老三那病秧子身体素质还差。
  两周后身体恢复,陈窈照例吃饭时打开了电视。屏幕播放琼瑶阿姨的情深深雨蒙蒙,正放映的一幕书桓对依萍说:好美的一张脸,好丑的一颗心。
  目不转睛的女人突然笑出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
  秦倩面露无奈,她不知道陈窈为什么执着看那些狗血剧,简直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陈窈喝完汤,关掉电视,“江先生什么时候来?”
  “陈小姐,我只是管家。”
  秦倩如她那头齐耳短发般,行事作风干练,嘴巴非常严,完全套不到话。
  一桌子可口佳肴变得索然无味,陈窈放下汤匙,想来点酥脆饼干解压,可上次黄天源送的已经吃完了。
  江之贤骨子里的掌控欲非常强,性格专断面体现在各种细节,他正按照他的喜好改变陈窈的生活方式,并且两人相处中他把持有度,暧昧却从不逾距。
  他是位玩弄人心的高手。
  直到今天,仍没有说明他们的关系。
  陈窈想征求甄先生的意见,说:“我去顶层的花园透透气。”
  “这阵子天气凉,江先生让您尽量呆在病房。”
  “不冷,现在天气正好。”
  陈窈平时太乖顺,秦倩略微意外她毫不犹豫否决江之贤的提议,眼看那道孱弱纤细的身影拿着手机马上要出门,连忙上前拦住,“您稍等,我叫几个人一起去。”
  这里是医院,楼上楼下江家的安保严密程度超乎想象,只是去散步难道还能出意外?
  陈窈态度坚决,“我一个人就行。”
  .
  医院绿化设计相当好,顶层玻璃温房,品种不一的各色花卉经过精心栽培与装饰,赏心悦目。园里有几位工匠和修剪工人工作,中央的亭子周围种满烈焰玫瑰。
  长椅坐了位男人,身旁站着几位随从。
  他姿态慵懒地用一把刀拍枝头的花。
  “闻彻那边说,赵况称自己有赵妄铭的绝密信息,希望您能救他出来。”
  “救?”
  男人凛然的腕部翻转,斩下最艳的几朵玫瑰,笑得眉眼秾丽,“被赵妄铭踢出局、当狗当不好的蠢货,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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