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筱和外婆换上了精致旗袍，每天一身，颜色各不相同，彩头讨得十足。
卓一一去年暑假迷上某个歌手，每次买周边时都暗戳戳的，生怕家里人知道，有些藏在宿舍，有些藏在桑渝那，卓爸爸见她成绩一直在进步便假装不知，最后一科考试时带着歌手海报及下一场演唱会门票等在考场外，赚足了卓一一眼泪。
桑渝和温斯择最后一科考试都在最后一天上午。
9:30，历史考试结束，桑渝一身轻松地走出考场，为高中最后一场考试画上句点。
天清气朗，容筱和桑远南等在校门口，见到她出来后遥遥招手。
桑渝挥了挥手，绕过等在考场外随机逮人采访的记者，和两位家长碰面，从容筱包里拿出手机。
穆老师和老穆就在不远处，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先和容筱桑远南握手寒暄几句，转头观察桑渝状态。
上次温斯择演讲后公然祝贺桑渝那事，老顾雷声大雨点小，将两人叫过去后也只是聊成绩，关心身心，丝毫没提写检讨的事，让桑渝提前准备好的狡辩之词没了用武之地。
五月份的最后一次摸底考，桑渝成绩和温斯择只差两分，两人依旧稳站全市第一二名，成为学校的重点关注对象。
老顾看了试卷难度，拿着两人成绩和省内其他地区对比，心里多少有了底。
桑渝低着头，正给温斯择发消息。
【99：我跟你说温斯择，你可得小心点，我这次考试发挥得特别好】
发完消息，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桑渝看向考场入口处。
距离下一场物理考试还有45分钟，已经有考生在排队等候安检入场。
手机忽地连振，桑渝忙低头。
【s：好，等你】
【s：进去了】
桑渝没再回复，唇角弯起来，一抬头，对上了站在对面看着她的老顾。
桑渝收起手机，也收起笑容。
老顾今天格外慈眉善目，背着手笑，眼角的鱼尾纹比平时严肃着一张脸时都多了两条。
他没直接问桑渝考得如何，兜着圈子问了句：“题目难吗？”
“难。”
旁边几个大人的心脏瞬时下沉，老顾脸上的笑僵住，桑渝恶作剧得逞似的扬了下眉，笑了，“但是我都会。”
“……”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老顾深呼吸一口气，一边欣喜今年的状元稳了一半，一边庆幸桑渝终于要毕业。
也算是双喜临门。
容筱和桑远南没急着走，物理考试开始后，温外婆过来和几人汇合。
日头渐高。
几个大人站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和其他家长交流，桑渝跑去买了几瓶水，给他们送过去，自己咬着一根冰棍儿站在考场出口不远处等。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时，学校林荫路上走来一道挺拔身影，中午炽热的阳光穿透细密枝桠落了几点到他身上。
少年身形高瘦，轮廓清晰有型，不笑时眉眼间藏满锋芒。
桑渝站在出口处，蹦了一下，用力挥手。
她的动作引来远处家长们的注意，温斯择也适时抬头，唇角勾起来时，步速也快了些。
走出考场，桑渝迎过去时，温斯择朝她伸出手。
桑渝揶揄地瞟他一眼，明知故问：“什么意思呀？”
温斯择侧过头笑一声，手仍执着地伸着，“那天的生日愿望可以帮我实现吗，女朋友？”
那些早已知晓明朗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终于在此刻向前迈了一步。
桑渝弯起眼眸，压着心跳，将手放上去，小声确认：“男朋友？”
回应她的是扣紧的手。
第91章 长夏
牵手的两人往前迈了没几步, 面对面遇上正走过来的老师和家人们。
温斯择能提前交卷出来，几个大人便没再询问考试情况。
穆老师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笑了笑，老顾手指点着两人, 一脸我就说吧果然如此的表情, 但是高考已经结束，他也没再说什么。
容筱桑远南和温外婆眼神只淡淡瞥过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便问起了别的。
桑渝疑惑地看向温斯择，这和她事先预想的效果完全不一样啊, 就不说爆炸效果吧, 怎么竟然没有一个意外的？
温斯择撇过头笑，好像是说，这有什么意外的。
几人又聊了几句, 穆老师和老顾还要继续在考场外等, 提醒要去吃午饭的桑渝温斯择明天回学校拍摄毕业照。
高考结束，这边的房子准备退租，中午刚牵上手的小情侣一整个下午没有会约，被去上班的容筱摁在家里整理物品。
不过有的小女孩会创造各种约会条件。
三年做过的教辅、写过的各式练习册和试卷摞得比自己高了还放不下, 桑渝叫来温斯择，让他扶好，自己笑眯眯地倚墙站在书本旁，请外婆帮忙拍照片。
又让温斯择如法炮制。
桑渝左看右看，满意极了,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情侣照呢？
想秀的心思按也按不住, 她和温斯择都配字写上“我们的三年”各自发了朋友圈, 之后便去装箱, 等忙完再去看，除了个别正经人, 其他人在她评论里光明正大地排队搞破坏。
【纪星辰：牛】
【孟恬薇：恭喜，祝福】
【陈远：6】
【卓一一：严厉打击这种暗戳戳秀恩爱行为】
【纪松回复卓一一：怎么打击？】
【卓一一回复纪松：打不过就加入】
【蒋明琋回复陈远：我们回家整理卷子吧】
【卓一一：……把上面这对叉出去！】
【陈远回复纪星辰：先帮我整理一下】
【纪星辰回复陈远：没空】
【纪星辰：已加入（微笑）】
【陈远回复纪星辰：？？？】
【韩聿：已加入（微笑）】
【江淼：已加入（微笑）】
【吴优：已加入（微笑）】
……
桑渝失笑，刷新朋友圈，不止本班级，其他班级同学也莫名加入了这场“我们的三年”。
后来，这些朋友圈截图流出，在高考录取结束之后，和考生们的优秀成绩一起登上本市报纸及网络热搜，而小情侣原本的秀恩爱，莫名成为众学子学霸之路的大型励志现场。
白天和温斯择牵手容筱却毫无反应这事，桑渝一直耿耿于怀到晚上，睡觉时蹭到容筱枕头边，抱着她的手臂，桑渝问：“妈妈，你对你的宝贝女儿高考结束就谈上了男朋友这件事不意外吗？”
连请几天假，医院里堆积的事情很多，忙了大半天的容筱闭着眼睛波澜不惊，“我以为你们早就谈上了。”
“……没有，我们很遵守校规的。”
想起这三年穆老师和老顾意有所指提到过的中秋节翻墙头、公告栏不翼而飞的检讨、平安夜晚上疑似约会的短信、主席台上的公开祝贺，容筱一时间没说话。
过了好久，在桑渝以为容筱要睡着时，才听到她说：“进展不能快，保护好自己。”
“什……”
“么”字没出口，桑渝反应过来容筱的意思，腾地红了脸。
她弱弱“哦”了声，松开容筱手臂，生怕自己的心跳动静太大被传过去。
*
第二天天气晴好。
早上八点，高三毕业生在运动场集合，在老顾指挥下拍摄清明上学图。
运动场中间架着几台相机和摄影机，老顾举着喇叭站在中央表演单口相声。
“都站好了啊，精神着点看镜头，别搞小动作，别以为人多了我就认 不出来你。别踮脚了一班的吴某，站第一排太明显！”
“哈哈哈哈！”
操场上爆发一阵大笑，吴优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
“三班的徐某某，毕业了，喜欢就去表白，别斜着眼偷看了，把你在人头顶比耶的手指头收回去！”
一阵起哄声。
“十二班刚刚偷换位置那两人，喜欢不是简单的站在女生后排位置一致，是步调上的追求、努力并肩站上同等高度懂不懂？”
“哇！”
换过去位置的男生红着耳朵，大喊了一声“懂！”，又大声说：“已经在跑着追了！也想拍照时站在她身后！”
这话赢得了一阵叫好声。
前排女生低下头，慢慢红了脸。
桑渝撇了下唇，趁着老顾注意力在另一边，碰了下旁边蒋明琋手臂，正想和她交换位置，马尾突然被人拨了下，桑渝回过头，温斯择不知什么时候和纪松换了位置，正站在她身后，低眉看着她。
她马上笑得见牙不见眼，蒋明琋瞧了一眼远在班级队伍最边上的陈远，又瞧了瞧两人，目光哀怨无比。
一阵热闹地折腾，清明上学图拍摄完毕，各班级排队拍摄班级毕业照后放学。
大部分同学没走，逛着校园各处打卡拍照。
高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0、用过的课桌、睡过的床铺、偶遇过他的转角或回廊、贴着他照片的荣誉墙、倚靠过的栏杆、吐槽过一万遍难吃的食堂、枝繁叶茂承载着无数单纯美好青春记忆的学研路……
拍过毕业照，再这样走过一遍，桑渝站在学研路这一端，才真切地有了毕业的感觉。
以后大概很难再回到这里，而大家天南海北，也很难再像今天一样，这么多人聚在一起。
这种感觉酸涩膨胀，怅然若失。
“桑渝！过来拍你昨天在群里说的视频啦！”
卓一一和蒋明琋站在运动场门口拢着嘴巴合力大喊。
“来啦！”
桑渝应一声，收拾好情绪，笑着转身跑过去。
一班同学按一列排好，温斯择调整好相机角度，固定在草坪上，按下拍摄模式。
折腾了好一通，视频拍摄结束，一群人累得瘫倒在草坪上。
温斯择勾起相机，就着现在的画面拍了几张。
纪松趁机建议：“温斯择，给我们拍点躺着看天的照片啊？就那种闭上眼睛的安静美好。”
话音落地就听到一声哼笑，纪星辰双手枕在脑后，从逻辑上攻击：“闭眼看天？”
吴优继续打击：“你闭上眼睛只有天黑。”
陈远最后补上一刀：“还有呼噜。”
“哈哈哈哈！”
“……”
高一时的老底被揭，纪松一骨碌爬起来，不管纪星辰和吴优，直奔陈远而去，陈远也非常有预见性地早一步起身溜着跑远。
和桑渝卓一一躺在一起的蒋明琋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一声气，“他们两个三岁吗？”
温斯择拍完照片，站在距离桑渝几步外低头翻看。
那边“三岁”的陈远溜了一圈“三岁”的纪松，跑得满头是汗的回来，等纪松追过来的时候灿烂地大笑开，张开双臂，“抱一下吧兄弟。”
原本打算继续算账的纪松一愣，也笑起来，用力拥抱上去，伸手去拍陈远的背。
十八岁仍然有那么一批说风就是雨、爱凑热闹冒着可爱傻气的人。
“酒酒，”卓一一忽地起身，张开双臂，“我们都没好好拥抱过呢。”
桑渝笑着起来，用力拥抱上去，“抱抱我最好的朋友！”
不多时，后颈多出一只手臂，蒋明琋从外侧拥抱住两人，“我们也没有抱过！”
纪松松开了陈远，抱了下刚起身的纪星辰，被踹了一脚后大笑着跑开，把一边瘦小的吴优抱起来悠了一圈，喜提一顿骂。
踹完纪松的纪星辰回过身，陈远正朝他张开双臂，纪星辰低骂了句，还是抱了一下。
大概是被这气氛感染，原来有说有笑聊天的人跟着加入，拥抱自己亲爱的朋友、同学，亦或借着这事由，轻轻拥抱一下默默喜欢着的他（她）。
那些有说有闹掷地有声的友情，羞涩朦胧不言的喜欢，都藏在拥抱时翻涌的热度中。
桑渝松开卓一一，看向不远处刚和安佑拥抱过的温斯择。
温斯择似有所感，看过来。
耳边一声起哄，陈远把蒋明琋高高抱了起来，蒋明琋尖叫一声，笑容灿烂地抱住他脖颈。
跑了一圈的纪松顶着一张红脸站到卓一一跟前，挠了挠后脑勺，“卓一一，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桑渝推了一下呆若木鸡状的卓一一，听她坑坑巴巴地小声回上一句“可以吧”，歪头笑了笑，朝温斯择张开手臂，用口型说：“现在，请用力拥抱你的女朋友吧。”
少年唇角勾着笑，张扬的眉眼舒展开，单手拎着相机走近，将她一把捞进怀里。
丰沛水润的木质香和少年带过来的风扑了满怀，桑渝双臂合拢轻轻抱上他的腰，听到他在耳边轻问：“亲吻可以吗？”
惠风和畅，阳光正好。
温斯择相机里的视频无声播放着。
镜头里一班同学按一列排好，镜头轻晃，修长的手指摆弄几下，相机角度被固定好，温斯择退开，说了一句“可以了。”
从卓一一开始，向着镜头方向奔跑，到近前时轻轻跃过。
后面的吴优跟上。
孟恬薇、韩聿、纪松……蒋明琋、陈远、纪星辰、桑渝、温斯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