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懿笑得别有深意,揶揄道,“现在圈子里还有谁不知道?陈墨几年都没碰过赌局,为你破戒,亲自下场去谢彬阳这种小人物玩骰子,最后抱得美人归!怎样,得偿夙愿的感觉如何?”
姜梨反倒轻叹一声,“要是真得尝就好了。”
沈知懿不可置信的拧眉,“不是吧,你们两个这都相当于官宣了,还没在一起啊?”
姜梨坐到花园中的秋千躺椅上,面露愁容,“别提了,高岭之花真不是人人都能摘的,能够走下神坛的佛子,说明他本就欲念缠身。”
沈知懿狠狠点头,认为她说得对。
“可这位爷,他的脑子就像是被谁栓在贞操链上了一样。你敢信,他都三十岁了,居然还是母胎solo,初吻都是被我夺走的!”姜梨拄着下巴,惆怅道。
沈知懿想笑,又拼命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早就跟你说过,他是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你偏不信……你去过他家,你应该知道他家的猫都是公的吧!”
“不仅是公的,而且还都是公公!”姜梨咬牙切齿。
“算了,不提他!我有事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正好让我冷静一下,重新思考思考,这两年来对他的追求到底有何意义。”
沈知懿从她话里寻到一丝决绝,惊诧道,“你这是要去哪啊?”
姜梨抬眸看向她,“知懿,你听说昨天海市地震的事情了吧?”
“当然听说了,震级不低,而且震源中心附近都是大山,很多正在修隧道和建铁路的工人都被困在里面了。松墨集团正在筹备捐物资呢,你问这个做什么?”她莫名警觉起来。
“市里正在召集医护人员和志愿者去抗震抢险,我已经报名了,明天一早就出发。”姜梨轻描淡写道。
沈知懿惊愕不已,“可是海市的余震不是很严重吗?你现在过去会有危险的!”
“就是因为会有危险,所以召集到现在都没几个人报名,干凑凑不齐。”她用足尖点地,轻轻摇晃着秋千,语气凝重了几分。
“知懿,我姥爷和妈妈在年轻时都曾参与过很多次救援活动,所以后来才会成为德高望重的医学翘楚。我想,他们当年做决定的时候,应该也没有考虑过风险和得失。
我妈妈常说,要想成为一个好的医者,先要有仁心。而这份仁心很有可能会在日复一日的繁琐工作里丢失,长期在医院待得久了,看惯生死离别,渐渐也会变得麻木。所以从古至今学医者甚多,而有成就者甚少。
我想出去走一走,看过了那些于绝境中怒放的生命,或许能够让我重拾最初学医时立下的志向和梦想。
陈墨对我说过,有些路,不是逃避就可以不走的。我既然想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那就要学着姥爷他们,走好每一步,认真对待我的职责。”
沈知懿抿了抿唇,她无法劝说姜梨,“你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吗?陶院长知道吗?还有姜枳,他们都同意你去?”
“我如果说了,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这件事我只跟你说了,你可得帮我保密啊!”姜梨朝她眨了眨眼,那双杏核大眼乌黑润泽,再配上她那张显嫩的娃娃脸,像极了小初见房间里的芭比娃娃。
沈知懿沉思良久,“那你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遇见危险要赶快跑!每天都给我发消息,就像我在唐古乡的时候,你每天发信息问候我一样。电话不许关机,随时保持联络!”
姜梨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层雨雾,起身抱住了她,“知懿,有你真好。”
沈知懿怀里还抱着小初见,只能用下颌在她肩膀上点了点,“真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235章 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找到
清音别苑内,巨大的投屏电视正在播放着时事新闻。
自从姜梨离开京城,沈知懿每天都会守在电视机旁看那些救援直播,有几次她还在画面里看到了姜梨。
脱去了那些名牌服饰的姜大小姐,白大褂上满是血污和泥土,瘦小的身影在那些摇摇欲坠的废墟里穿梭,与那些男医生一起抬担架。
沈知懿坐在沙发上,一勺接一勺的喂小初见喝着蔬菜糊糊,眼睛不停往电视画面上扫。
小初见极其讨厌蔬菜糊糊的味道,喝了几口就转头吐掉,弄脏了她身上那件新买的粉色公主裙。
沈知懿刚要发火,小初见却极有眼色,率先啼哭起来,声调那叫一个委屈。
‘哇——’
“你……”沈知懿简直哭笑不得,心想这孩子到底随了谁!
裴松鹤趁她没发作前,眼疾手快的将女儿抱走,“我来。”
他从沈知懿的手中拿过碗和勺子,把小初见放在自己腿上,用极尽温柔的语气哄她再多吃两口。
吕妍见状笑道,“初见和你小的时候可真像,吃到不喜欢的东西转头就吐,要么就一口不吃,每次都是你爸拿勺子追着喂你。”
沈知懿闻言气也消了。
电视机里传来前线记者急促的嗓音,“海市刚刚发生6.1级余震,震源深度20公里,军方以及搜救队正在紧急前往灾区展开救援……”
“海市这次余震不小啊,恐怕掩埋在废墟里的那些人又凶多吉少了。”吕妍唏嘘道。
沈知懿呼吸一滞,想起今天还没收到姜梨回复的信息,立刻拿过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
话筒里传来的却是对方不在服务区。
她瞬间慌了神,飞快跑上楼去收拾东西。
裴松鹤瞧出她脸色不对,也跟了上去,站在门口蹙眉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知懿打开行李箱便往里塞衣服,头也不回的说,“梨梨去海市当志愿者了,她答应过我每天都会回我信息的,可她整整一天都没有回复我,我担心她出事了,我现在就去海市找她!”
裴松鹤眉心蹙得更紧,上前将她搂在怀里,并把箱子踢到一旁,“沈知懿你冷静点,现在海市刚发生余震,震源地带都没有信号,姜梨不见得就出事了。”
“万一呢,万一她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她走之前说只告诉了我一个人,让我帮她保守秘密,她家人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沈知懿有些六神无主,嗓音都带着哽咽,“如果梨梨知道我生初见的时候出了事,她也一定会赶到唐古乡去找我的!”
“你们处境不同,不能相提并论。”
裴松鹤低声安慰她,“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通知姜梨的父母,你要稳住他们的情绪。我这就给陈墨打个电话,他前天刚好去海市的分部视察灾情,我让他想办法联系当地军区的人,或许能找到姜梨的消息。”
沈知懿在他有条不紊的安排中渐渐平静下来,组织好语言去通知姜梨家属这件事情。
裴松鹤暗自松了口气,一个电话拨给了陈墨。
对话很快接起,语气不耐,“有话快说,分部这边正在安排撤离呢,我没时间跟你拉家常。”
裴松鹤言简意赅,“姜梨在海市。”
陈墨那头静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嗓音微微发哑,“什么情况?”
裴松鹤把姜梨失联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只听对方啐了一声,便挂断了通话。
沈知懿也通知了姜梨的家属,她眼角泛红,勾住裴松鹤的手指寻求安慰,“他真能找到梨梨吗?”
裴松鹤反手牵住了她,拉进怀中,眸色深沉,“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找到。”
-
地震过后,往往伴随着几日极端的天气。
山里本就湿气浓郁,此时又下起了滂沱大雨,姜梨坐在山洞里都能听到外头雨水冲刷石块的响声。
他们被困在这个山洞已经四十八小时了。
余震刚开始时,姜梨正和几名志愿者上山去救援那些铁路施工队的人,却没想到地震引发了山体滑坡。
还好那些施工队的人常年住在这座大山里,对路况非常熟悉,快速领他们钻进了一个山洞中躲避。
他们逃过一劫,可山洞的入口也被泥石流落下来的石块完全堵住,手上又没有开凿工具,靠人力根本推不开。
起初大家想得比较乐观,认为搜救队只要沿着他们来时的脚印就能找寻到痕迹。
可昨日夜间竟然下起了大暴雨,足迹都被雨水覆盖掉,警犬也难以追寻气味。
他们带来的物资在逃跑时都已经扔掉,手机也一个接一个的自动关机。
没有食物,没有光源,绝望像流感一样在逼仄的空间内肆意蔓延。
不知是谁率先哭了起来,可大家竟连宽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姜梨双手抱膝,坐在最靠近洞口的地方。
她听觉一向很好,这样只要山洞外面有动静传来,她就能够第一时间听见。
可整整两日,除了雨声,她什么都没听见。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她对面那个年纪尚小的女志愿者弱弱问道。
姜梨摇摇头,“不会的,我们一定会得救,大家都会平平安安从这里出去的!”
这话她昨天已说了无数次,起初还会听到几声附和。
现在不知大家是体力耗尽,还是彻底绝望,回应她的只有石缝里漏进来的水滴。
至此,又是良久静默。
都说人临死前,一生的回忆会像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闪过。
姜梨想到了她的姥爷和妈妈,感觉自己辜负了他们的栽培。
不谙世事的时候太过任性,让他们失望,若不是上次的医疗事故,她可能还会放任自己混吃等死下去。
还想到了一直被她打压的姜枳,她嫉妒姜枳可以自由的选择人生,从小就欺负这个弟弟,还好姜枳不记仇。
如果这次她能平安回去,她一定要弥补这些年对姜枳的愧疚。
脑海最后浮现的,是陈墨那抹清隽如竹的身影……
罢了。
或许以后再没有她的纠缠,他只会活得无比潇洒自在,毕竟他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她的轨迹。
早知道,那晚就不沉醉夺走他的初吻了……
倏然,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维。
山洞外,一道熟悉而慌乱的嗓音隔着巨石传来,“姜梨,你在里面吗?”
第236章 你是哪位,我认识你吗
她心头一震,从石缝间向外探望,看到了那双清冷的眉眼。
真的是他!
“姜梨,说话!是不是你?”陈墨的音调嘶哑得厉害。
“是我,陈墨……”姜梨竟说不上心底的情绪有多么复杂,只觉眼眶发烫。
陈墨似是松了口气,“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很好。大家都很好,没有人员伤亡。”她隔着那些厚重的巨石与他交谈,每个字都沉甸甸的落在两人心上。
“你让里面的人往后退一些,液压千斤顶已经架好了,小心石块坠落,别砸到你们。”他的声线逐渐镇定下来,沉声宽慰她,“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几分钟后,破碎机的巨响传来,一些碎石坠落到他们身侧,明亮的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
救援人员率先从缝隙里给他们递过食物和水。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外面的人喊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困在山洞里的人彼此搀扶着从洞口爬了出来,短短两天时间,他们却感觉仿佛过了半辈子那样长,每个人的神色都或喜或悲或呆滞。
姜梨走在最后,照顾着洞中所有人都出去,她才吃力的往外爬。
一只修长的手掌递到她面前,抬眸,与陈墨那双狭长的凤眼相对。
他清薄的眼眸中似乎在克制某些情绪,不动声色地将她从废墟里拉了出来。
陈墨脱下自己的冲锋衣,裹住姜梨瑟瑟发抖的身体,又拧开了一瓶水,递到她唇边喂她喝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喝过水,小声询问。
“这些天我一直在海市分部,听到裴松鹤说你失联,奉沈知懿的命令过来找你。你父母拜托我,务必要把你带回去。”他扯了无数个人名,却偏偏没有提到自己。
“哦。”姜梨倍感失落,将披在身上的冲锋衣收了收紧,咬唇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让人定位到你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缩小了营救范围,左右不会超过这座山,一点点找就是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憔悴的面容与眼底的血丝却已将他出卖。
这座山那么大,又是喀斯特地貌,自然形成的溶洞非常多,无法确定她到底躲在哪个山洞之中,只能一个接一个的找。
救援时间是黄金七十二小时, 超过这个时间段人也会因虚脱而陷入昏迷,听不到救援人员的呼喊,不能给出回应。
他为了尽快找到姜梨,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
救援队的人还有时间休息吃东西,他却不肯停止搜寻,带着生命探测仪一点点在各个石缝间摸索。
还好,终于让他找到了!
陈墨看着她的眸光逐渐深暗,想抬手将她额间凌乱的发丝拨开,却又迟迟不敢触碰,顿滞在半空。
这时,不知是谁传来一声惊恐的高喝,“小心,洞顶有落石掉下来了!”
姜梨回过头,只见一块铅球那么大的石头从山洞上方滚落,直直朝她砸了过来。
她还没来得及躲闪,身体便被人扑倒在地,那人用自己的胸膛,严严实实将她护在怀中。
鲜红的液体从陈墨棱角分明的脸庞流淌下来,滴落在姜梨的眉心。
“陈墨……”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
他很想对她说,‘别叫,多大点事……’
可话还未出口,晕眩感重重向他袭来,眼前漆黑一片。
手上再没了力气,沉沉倒在了姜梨的身上。
她指尖颤抖着去摸陈墨的后脑,血液粘稠和温热的触感令她不敢睁眼。
“陈总,陈总……快救人!”周围的人大声喊道,“医生呢,医生在哪?”
“我就是医生。”姜梨声线抖得不像话,说了两遍才有人听见。
救援队的人把陈墨从她身上扶起,她简单给他做了个止血处理和包扎,跟随着他们如同行尸走肉般用担架将他抬下山去。
那块石头砸在陈墨后颈与脑部,从外伤来看并不严重,可到底什么情况只有做了CT才能知道。
但姜梨亲眼看到了那块石头毫无缓冲的砸落下来,情况不容乐观。
救援车很快开到县城医院,陈墨被第一时间送进了急救室。
她站在急救室门外,头一次知道那扇门关起来时,会让人心里如此崩溃和无助。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些身穿与自己同样制服的人,会承载着她最后的期望。
她坐在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上,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陈墨朝自己扑过来的那一幕。
许久,她把脸埋在双手之中,泣不成声。
沈知懿和裴松鹤在得知到陈墨遇到危险后,第一时间便坐私人飞机赶了过来,而距离陈墨被送进急救室,已经整整过去四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