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澈似是被她的笑颜惊艳到,眸光变得痴迷,怔怔地盯着顾予曦,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予曦,这么多年不见,你好像更漂亮了!”
顾予曦嘴角的笑容几不可察地染上一丝嘲弄,又用着那旖旎的声调说道,“我们快进去吧,里面的人该等急了。”
他方才回过神,连连点头附和,“好,我们进去吧,别站在这里吹冷风了!”
车窗里,沈知懿冷眼看着那对男女从自己视线里消失,微垂着眼睑滑动手机屏幕,找到姜梨这个名字后,拨了过去。
几声嘟音过后,对面很快接起。
“喂,你这个点怎么有时间找我?不应该陪你的金主小叔吃烛光晚餐吗?”话筒中传来姜梨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顾予曦什么时候回来的?”沈知懿言简意赅道。
姜梨在电话那头愣了愣,继而很快说道,“昨天刚下的飞机,那几个老同学要攒个局儿给她接风洗尘。我今天两台手术连轴转,刚看见她给我发的消息,你电话就进来了!不过你是听谁说的,你家那位?”
姜梨是她的发小兼闺蜜,与沈知懿、顾予曦和裴延澈,还有圈里那几位玩得好的太子在同一所贵族学校念过书。
那所学校分小学、初中、高中部,可以直接升学,在沈知懿十八岁之前的每一天,都是和这群人一起过来的。
直到高考后,顾予曦出国,沈家破产,这些人才跟她慢慢失去了联络。
沈知懿冷冷一笑,讽刺道,“我亲眼看到的,就在孤城会所门口,你口中的那位像一条发了春的泰迪,恨不得抱着顾予曦那雪白的大腿舔上两口。”
她和裴延澈这些年的关系都被姜梨看在眼里,只是调侃的时候会用‘你家那位’、‘那位’来形容,沈知懿也很配合。
姜梨被她逗笑,“要我说这姐妹儿也真够拼的,刚从英格兰回来,都不倒时差的嘛?这是生怕自己京城双姝地位不稳啊!”
京城双姝……
听到这久违的称号沈知懿握着电话的手微微一抖,纤细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身体在这一刻似被抽干了力气。
哪里还有什么京城双姝,提起来倒像个笑话。
“天已经黑了,知懿你别在外面乱晃,快回家找你的金主小叔去吧,别理那对狗男女!”姜梨自知说错了话,立刻安慰道。
沈知懿弯了弯唇,笑容里含尽苦意,觉得今天一定出门没看黄历,没摊上一件好事情。
挂了电话后,她发动车子准备回家去。
或许是她脑子里不停回想着顾予曦那张惊艳的脸,神情恍惚,倒车时竟然撞上了大门口的圆形喷泉池。
‘嘭’地一声巨响,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小腹,踩着刹车的右脚在震荡中扭了一下,从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痛感。
“唔……”她疼得紧咬住下唇,手却还牢牢覆在小腹上。
还好,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孤城会所的大堂经理听见动静后飞快跑了出来,从车窗外瞥见沈知懿后神色紧张地敲了敲她的车门。
沈知懿惊魂未定地打开车门,却浑身瘫软地靠在驾驶座上,一动也不敢动。
她车技不好,是真的不好。
而且她开车还喜欢走神,姜梨坐过一次她的车后便说打死也不坐了,除非她活不下去,提前买了保险。
大堂经理认出了沈知懿,知道她和裴延澈这位太子爷关系匪浅,表情慌张的询问,“沈小姐,您是来找裴少爷的吧?我让他下来看看这里的情况?”
沈知懿摇头,“不用了,我不是来找他的。”
裴延澈多年未见顾予曦,此时肯定连眼珠子都舍不得离开片刻。
她在这时候去触他的眉头,岂不是找死!
大堂经理先去查看了下后车身的情况,除了保险杠被撞掉,蹭花了几块漆之外并不严重,但也没法再开了。
“沈小姐你先从车上下来吧,我这边打电话叫拖车队帮您把车送去维修。”大堂经理礼貌的说道。
沈知懿这边却犯了难,她的脚踝还在阵阵作痛,不知是骨折还是挫伤,路肯定是走不了了。
穿着旗袍,用单脚蹦出驾驶室这个操作显然也不太能实现。
大堂经理是位年轻的男士,他也看出了沈知懿的为难,尴尬问道,“要不我先扶您出来?”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沈知懿只好点点头。
素白的柔夷刚刚搭上大堂经理的手臂,道路前方却射来两束刺目的光芒,明晃晃地打在他们二人身上。
仿佛黑漆的话剧舞台突然亮起灯光,令沈知懿无处遁形。
第004章 别蹭脏了你的裤子
前照灯很快就被关掉,四周再次黯淡下来,她的瞳孔在光晕余韵里骤然紧缩。
因为她看清了那辆车的车牌,能在京城开A打头并且五位同样数字的库里南,只有裴松鹤。
下一瞬,沈知懿眼睁睁地看到裴松鹤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神色淡漠的从库里南后座里走出来,坠着佛珠的那只手上还夹着一支烟,饶有兴致地站在喷泉池边睨着她。
沈知懿顿时抽回了手,垂着眸子不敢看他,显得格外心虚。
“这又是玩得哪一出?”裴松鹤那低沉的嗓音,不咸不淡的响起来。
因他从不踏入会所这种地方,更不屑于和那些太子、二代混迹一处,大堂经理并不认识他。
却很有眼见地沈知懿神情里感知到,应该也是个自己惹不起的人,连忙解释道,“沈小姐的车撞到了喷泉池上,她扭伤了脚现在动不了,刚才想要帮忙扶她出来。”
夜色太黑,会所门口安装得都是低调的地灯,裴松鹤并没看清她车后面的情况。
就连她这个人,也是司机先看到的,提醒他说‘沈小姐在前面’,他这才瞥见刚刚那一幕。
闻言,裴松鹤将视线从沈知懿的脸上转向车后方,在看到保险杠都被撞掉时,蹙起眉峰。
将指间的烟头弹进垃圾箱里,大步来到她的身边,居高临下问道,“伤到哪了?”
沈知懿从他的声调里听出几分戾气,抿唇道,“右脚,扭了一下。”
裴松鹤低垂着眸子静静打量了她半晌,就在她以为自己惹得对方动怒,想要强撑着站起来。裴松鹤却弯下了腰,不容置疑的将她从驾驶座上打横抱了出来。
沈知懿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服,生怕他就这样松手,把她丢进喷泉池里。
裴松鹤抱着她转身朝库里南的方向走去,司机一脸漠然的打开后车门,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沈知懿被他动作轻柔地放在了后座里,车厢内还弥漫着烟草与雪松混合的气息,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的座位便凹陷下去,回头却瞧见裴松鹤也跟着坐了上去。
车门关好后,裴松鹤握住她白皙的小腿,说着就要抬起来,“让我看看。”
沈知懿几乎受宠若惊,连反抗也忘了,直到自己的脚被放在他黑色的西装裤上,才下意识要往回收。
“别动!”裴松鹤沉声斥道,握着她小腿的手微微用力。
她不敢再动,小声嗫嚅道,“鞋底很脏,别蹭到了你的裤子。”
裴松鹤没有说话,眉心却因为她红肿的脚踝蹙得更深。
他看过之后,抬头对司机淡声道,“老赵,去医院。”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她扬声道。
司机老赵不会听她的话,见裴松鹤没有反对后,启动车辆驶出会所大门。
沈知懿有些奇怪,她知道裴松鹤很少涉足会馆这种地方,在这里见到他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也是被别人叫过来的,既然受人邀约决定过来,又为何不进去?
难道自己在他的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
“车撞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傻站在那里是在等谁?”裴松鹤把她的腿放回地上,嗓音微凉。
“我以为你回家了,过来一趟要好久,不想折腾你。”她将声调放柔,就差把乖巧懂事四个字写在脸上。
裴松鹤烦躁的情绪都被她这副样子抚平,慵懒地靠进座椅里玩弄着腕间的念珠,慢条斯理地说了句,“以后出了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你的手机不是摆设。就算我有事来不了,也会派人来帮你处理的。”
她莫名有些欢喜,语调也轻快起来,故意找话题问道,“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予曦从国外回来,想要见我,发消息让我来这里找她。”裴松鹤漫不经心道,拨弄念珠的节奏却无端快了两秒。
沈知懿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前一瞬的欢欣顷刻消散的无影无踪。
顾予曦,又是顾予曦……
倏而,她用着不知从哪找回的声调笑着说,“哦?顾予曦回来了啊,那你还不快去过去?”
裴松鹤睨了她一眼,沉暗的眸底变得有些复杂。
沈知懿这才发觉自己说了句傻话,还好裴松鹤看在她受伤的份上没有跟她计较。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裴松鹤手间捻动佛珠发出的声响,清脆如冷玉。
她鼻间缠绕着那股若有似无的雪松味,心却再也静不下来。
顾予曦已经回来了,今天是她犯蠢出了车祸,才强行把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之后呢?
顾予曦还会再主动找他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那她该怎么办?
本就是一段随时都可以叫停的暧昧关系,决定权却不在她身上,如果他真的不要她了,又该怎么办?
是她先动了心,起了绯念,对方却仍如明月高悬。
率先打破这诡异氛围的人是老赵,“裴总,是去离这里最近的京华医院,还是去别的医院?”
沈知懿想起那份印着京华医院字眼的孕检报告还塞在她的拎包里,顿时接了句,“不去京华医院,去协美医院!”
她怕,即便知道要去的是骨科诊室,与妇产科不同楼层,也害怕在大厅里偶遇那几个妇产科的医生和护士。
裴松鹤眉尾微挑,从她的神色里寻觅出了反常,却不动声色地对老赵说,“前面路口转个弯,去协美。”
协美医院主打外科,是姜梨母亲开的。
姜梨还有个哥哥,姜家的产业都由她哥哥姜昊来打理,姜梨大学念得就是医科,毕业之后直接进协美去帮母亲的忙。
可惜协美的骨外科闻名全国,却不设立妇科与男科,否则沈知懿今天也不用特意绕到京华医院去,还平白遭受一顿冷嘲热讽。
车子停在协美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她以为裴松鹤怎么也不会再碰她了,结果她又猜错了。
裴松鹤再次伸手将她抱起,动作自然无比,神色漠然地朝医院里走去。
换下白大褂,一身名牌的姜梨正从门口走出来,见到这一幕后险些把拎着限量款老花LV包包给甩了出去,震惊道,“你俩这是……闹哪出啊?”
第005章 他会逼你打掉吗
裴松鹤见过姜梨,礼貌对她点点头,却神情淡漠未置一词。
他们刚好堵在了医院大门口,周遭是患者与护士不断梭巡打量的目光,沈知懿可以不要自己的脸面,但是她舍不得让裴松鹤遭人议论。
她用微弱的力道扯了扯他的领带,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轻声道,“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干什么?你又不走了路。”裴松鹤音色沉沉,显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姜梨突然冲上前来,精致的鹅蛋脸被怒意填满,指着裴松鹤骂道,“你都对知懿做了什么?她怎么会走不了路了?”
她声调有些大,引起了更多路人的注意。
“梨梨,我没事!我开车不小心撞到喷泉池上,扭到脚了,是裴松鹤送我过来的。”沈知懿压低声音,向这个行事冲动的闺蜜眨了眨眼睛。
姜梨接收到她的信号,想到她之前给自己打得那通电话,大概明白了几分,有些尴尬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讪讪地笑容,“裴总,不好意思啊!”
裴松鹤冷峻的面容上划过一丝不悦,却没有跟一个小丫头计较。
“快进来吧,我带你们去急诊室。”姜梨感受到他的低气压,蓦地缩了缩肩膀,转身带他们朝自己的诊室走去。
裴松鹤把沈知懿放到诊室的病床上,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罩住了她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腿,淡淡说了句,“我出去抽根烟,有事叫我。”
当他推门离开后,姜梨用着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瞪她,“你跟我说实话,你脚上的伤真跟他没关系?”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沈知懿有些哭笑不得。
她和裴松鹤的关系有点复杂,起初瞒了姜梨一段时间,直到姜梨发现他们两个在外人面前各自隐瞒恋情,才逼她说出了真相。
姜梨听到自己是裴松鹤的情人后,不仅不能理解还大为震惊,甚至想把自己所有名牌包包卖掉来帮她还债赎身。
沈知懿却说裴松鹤对她很好,从没有打过她,骂过她。
但姜梨不信。
裴松鹤白手起家的发展史整个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不像裴延澈可以靠着父亲混吃等死就有一辈子用不完的钱,裴松鹤的地位和资产都是他自己打拼下来的。
最落魄的时候他睡过公园躺椅,给放高利贷的大哥当过打手,还曾剁下过欠债不还的瘾君子九根手指,只留一根供对方按手印。
这几年他商业稳固,开始修身养性,不沾血,不碰女色,被朋友调侃修成了佛,姜梨却始终记得他当初是以什么称号纵横京城的。
喋血浮屠,玉面修罗。
还好沈知懿跟了他这些年,他的确没有亏待过她,车子、房子、票子,只要她想要,他就会给。
包括沈知懿那间铺子,也都是裴松鹤想办法帮她赎回来的。
再加上沈知懿是真的喜欢他,姜梨对他的戒心也渐渐放低。今天陡然看见沈知懿受了伤,又把这警惕心给提了起来,郑重地看着她,“你不许骗我,真的跟他没关系?”
“真的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时人在哪?”沈知懿喟叹道。
姜梨这才把挂在墙上的白大褂穿了回去,遮住她价格不菲的超短裙,打开电脑边录用沈知懿的信息边大大咧咧说。
“不就是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和白月光偷偷私会吗?至于气成这样吗?不过你那车技也说不好,你没当场把他们两个撞死,已经是脚下留情了!”
沈知懿没有理会她的揶揄,目光有片刻失神,喃喃道,“顾予曦是白月光,但也要看那是谁的白月光……”
姜梨从电脑屏幕上方睨了她一眼,猛然想到圈子里传得裴松鹤和顾予曦的那些事,心思一沉。
她来到沈知懿的床边,熟练地捏了捏脚踝红肿的位置。
“嘶——”沈知懿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腿上那件西装,将衣领的位置揉皱。
“问题不大,韧带拉伤而已,没伤到骨头。我给你开几贴药回去按时敷,这两天能别下地尽量别下地,一周之后应该就能走路了。”姜梨说着,回到电脑面前准备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