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稚不听,因为她刚刚查了一下自己银行卡的余额,又查了一下那件衬衫的总价,这之间的相差够她哭个一阵子的了。
睫羽被眼泪打湿变成一撮一撮的,那双灵狐眼生来水灵中透着媚态,一哭惹的眼圈微红,碎发凌柔的散在鬓边,给人一种破碎感。
恰巧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洗手间的门并未关,景稚抬眸从洗手镜中看到沈砚知朝她走来。
沈砚知停下步伐,从镜中看到景稚哭红的眼,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你怎么哭了?”
景稚立刻将眼泪擦掉,转身敛着下巴摇了摇头,声中还带着哭腔,“没事......”
沈砚知靠在洗手间门边,打量着景稚,忽然,视线落在她的胸针上。
“景稚?人如其名。”
景稚扯出一个勉强地微笑,轻声问道:“沈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沈砚知摊了摊手。
景稚注意到他左边胳膊上搭着的黑衬衫。
“我来就是看看你有没有被吓到。”
沈砚知说着,温柔地看着景稚的眼睛,“顺便和你说一声,京辞没有怪你。”
傅先生,没有怪她?
景稚抬眸对上沈砚知的眼睛,墨色的眼珠泛着一种明媚的漂亮。
随即,她又解释了一句:“沈先生,我确实不是故意的。”
沈砚知点下头:“我知道。”
景稚垂眸,眼神黯然下去。
沈砚知捕捉到这一丝的变化后,脸上浮现淡淡的笑,耐心解释道:“淙也说了是他不小心碰到了你。他和你的上司嘱咐过了,让她们不要误会你。”
景稚垂眸,安静乖巧,“谢谢。”
沈砚知没看到景稚在眼底藏匿了什么情绪,他将手里的衬衫拿到她面前,笑着问道:“景小姐愿意帮忙把这件衬衫的污渍清洗干净吗?”
景稚抬起眼帘,有些意外。
“我......万一洗坏了呢?”
“没关系。”沈砚知声色平和,“京辞说这衬衫不值钱,洗坏了也不用你赔的。”
说着,沈砚知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黑金色的卡片。
“这是他的名片,还劳烦景小姐洗好了按照这个电话打给他。”
“好......”景稚接过衬衫和名片,虽有不解,但也没多问。
临走前,沈砚知忽然对景稚微微一笑,“景小姐无需多想。”
***
酒店到别墅区很近,对于沈砚知这样长腿的人来说很快可以走到。
出酒店时有酒店的高层遇见了他,恭敬地朝他弯身打招呼。
“沈董。”
沈砚知朝声音方向惯性地给出一个商业性微笑。
但他收回眼神时,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仿佛一位面慈心狠的阎罗。
“给傅九爷打个电话。”
跟随在他身后的小官儿立刻应道:“好的。”
拨通电话后,沈砚知一手拿着手机接电话,一手插在西装兜中,从容不迫地走出了酒店的旋转门。
“你三妹妹是个厉害的人,要送惊喜只送能击中人心的惊喜。”
沈砚知说这句话时,言语里透着赞赏之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傅京辞淡淡的讥诮之声,似乎是不肯承认的一句反问:“击中人心?”
“没有吗?”沈砚知也反问了一句,十分淡然。
微醺后被夏夜的风轻抚会感到舒爽,别墅内的小官儿给公子们准备了些酒后水果端上楼。
倚靠在沙发上的周淙也淡瞥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傅京辞,眉心轻拧,问道:“你讽笑什么?难道你没有吗?”
“没有。”傅京辞回答得不容置否。
周淙也一脸不信地摇了摇头,他拿起一颗青提送入口中,但眼底却浮着一层烦躁。
商时序交叠着双腿靠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中的那份资料,“他三妹妹不仅厉害,还是个驯龙高手。”
“你说是吗?霸王龙先生。”
“呵。”周淙也冷笑了一声,并不想说话。
谁不知道人称京圈霸王龙的周淙也少爷桀骜不驯了快三十年,偏偏突如其来一个家族联姻,让他和端庄大方的傅家十千金去相了个亲。
要他和这样无趣的女人结婚生子?干脆让他去死吧。
巧就巧在这十千金是他好兄弟的三妹妹,常来常往的,他竟然把傅十给看顺眼了,圈里人都嘲他这是碰见了驯龙高手。
他心里烦着,烦到不想待在这了,想回京洛。
左右不对劲,一个起身,干脆跑到另一个阳台也打起了电话。
傅京辞挂电话时恰巧周淙也经过他身旁。
他听到周淙也拿起电话不羁地说了一句:“我打扰你?傅纠思,你很忙吗?”
傅京辞没管周淙也打给自己三妹妹是干什么,只是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将茶几上另一份资料拿在手中翻阅。
商时序侧首看向傅京辞,“《如意》金九开封晚宴在京洛,沈七姑娘是主理人,你去?”
傅京辞吁了一口烟,一片青白烟雾中垂眸压唇,寻常回应:“让纠思去就好。”
商时序俊眉微挑,有意补充:“我的意思是,沈七操办,有些你不想见的人,不会到场。”
傅京辞将手中资料放下,夹着烟点了点烟灰,语气矜然:“即便不是沈七,没有我的允许,没人敢邀请她到场。”
内娱众所周知,当红女星慕颜每年必登国际水准的东方美学杂志《如意》的金九刊,每次的晚宴也必然会有她的惊艳到场。
但京圈资本层也人尽皆知,傅九爷一句话能让内娱任何一个明星随时销声匿迹,没他允许,哪怕慕颜再红也没资格踏入晚宴的大门。
况且,她还和傅九爷有一段纠缠难言的往事。
商时序调侃一笑,“你这样说,我还以为你是念在旧情的份上。”
“旧情?她很漂亮……”傅京辞将还有半支的烟捻灭。
“但仅此而已。”
第5章 我替景小姐传达对少爷的谢意
一晃时间快到九点,酒店的人员逐渐离开,中式包厢内的小官儿也都换上私服回了给她们准备的厢房。
景稚和阮凌曦坐在包厢内的沙发上,景稚摸了摸手里衬衫的质感,心叹这怎么可能不值钱,肯定是在安慰她。
边上的阮凌曦看向她手里的名片,沉吟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啊~”
“什么好机会?”景稚的贝齿咬了咬下唇,她连蹙眉都有一种令人怜惜的风情。
阮凌曦看着景稚的眼睛,卖关子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飞上枝头抱有希望么?”
景稚想了一下,垂下眼帘,淡淡问:“因为有人这样成功过是吗?”
阮凌曦点点头,“你的运气我都要嫉妒了。”
嫉妒。是景稚的敏感词汇。
她因为被人就嫉妒受到的伤害还少么?
她怔怔地看着阮凌曦,说不出话。
阮凌曦看她这个反应,忽然笑了出来,“你怕什么?哪有想害你的人会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嫉妒你?况且我这种是羡慕来着。”
听到这话,景稚暗暗松了一口,“抱歉陵曦,我有一些条件反射,我能感受到你对我是真心好,这种感觉错不了的。”
她很真诚地和阮凌曦道歉,同时也阐述自己心中对阮凌曦的看法。
阮凌曦大方一笑,道:“所以你打算怎么洗这件衬衫?感觉不洗也行,总有一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景稚摇了摇头,道:“我得清洗干净,我还是别想那么多,万一是误会,那才是要命。”
“况且,你不是说傅先生很可怕吗?”
阮凌曦听了这话,不改说法地点点头,但又补充道:“可你要是真被看上了,也逃不掉不是?”
***
夜色正浓,星子点点。
景稚趁着下班时间把衬衫送到了附近好一点的洗衣店,虽说好是好,就是贵了些。
不过这些也都比自己洗坏了好。
夜里她走回酒店,去洗衣店的时候太着急了,以至于她工服都没有换掉。
到了换衣间,她把自己常服拿出来换掉,也是一件旗袍,只不过不同于工服的烟粉, 而是淡雅的素锦色。
等她回了小官儿厢房后,一开门便看到三人用新奇的眼神看着她。
“哇!白天没细看,现在看感觉很惊艳耶~”
“我也看看,真的长得好漂亮啊。”
“我早就想说了,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是我在这么久以来见到过最好看的。”
景稚被几个人一通话给吓到了,有些腼腆胆怯地站在门口,却迟迟不进去。
床位在最外面的小官儿担忧地问:“你怎么了?我们吓到你了吗?”
闻言,阮凌曦下床去看景稚,见景稚脸色有些苍白,她关切地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你不要怕,我们都没有恶意。”
紧接着,其他两个小官儿也下了床来,凑到门边去看景稚。
阮凌曦伸手去拉景稚,但当另外两个人也凑上来时,景稚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猛地甩开了阮凌曦的手。
“你、你怎么了?”阮凌曦满脸吃惊。
不等阮凌曦再向前走一步,景稚撒腿就往外跑。
酒店也有游客来住,景稚慌乱跑走时竟险些撞到游客。
直到电梯门开了,景稚进去后快速摁下电梯,死死盯着楼层的变化,那一段时间,她的脑中不停的回放着一些可怕的记忆。
电梯在往下,原本并没有氧气问题,景稚却觉得电梯中此刻毫无氧气一般,她的冷汗不停往外冒,脸色苍白得好像下一秒人就要破碎一般。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景稚看见一个穿着蓝色长旗袍的女人,模糊中她还看见了女人左胸上的掐丝珐琅胸针。
下一刻,她全身发软,倒了下去。
***
充满淡香的房间里,景稚睁开眼后看到的是水晶灯,紧接着她听到了阮凌曦的声音。
“她醒了。”
“我看看,啊......我这样围上去她会不会又吓到?”
“要不陵曦你先和她说清楚?”
“那我先试试吧。”
阮凌曦说着,坐到了景稚的床边,一脸关怀地看着景稚。
景稚睁开眼看清楚后,缓缓开口:“凌曦......"
阮凌曦听到后笑了一下,靠近了些,道:“景稚,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我怎么了?”
景稚疑惑地环顾了下四周,周围站着的都是她今天住进公寓时刚认识的小官儿,还有一位是穿着蓝色旗袍的高级小官儿。
此人叫鹿芩,也是逛街时给她名片领她进来的人,此刻正微笑地看着景稚。
景稚回以一个淡淡地笑,然后有些歉意地看向了阮凌曦。
阮凌曦捧着她的手,担心道:
“你晕倒在电梯里了,还好鹿芩姐姐发现了你,随后傅先生身边的拙言哥哥将你抱了上来,还给你叫了傅先生的专属医生,医生说你是受到了惊吓才这样。”
说着,阮凌曦凑近景稚,郑重又认真地道:“如果你心里有什么害怕的事情,我们会尽量避免让你想起那些事,每个人心里都会有阴影的一面,这不丢人。”
景稚垂眸躲避阮凌曦的目光,思忖后,她抬眸对阮凌曦歉意道:“等我晚点和你们说吧。”
“行。”阮凌曦道,她看向身后两个小官儿,给予了一个淡淡地微笑。
景稚转头看向鹿芩,眼中满是感谢,“谢谢您。”
“要谢还是谢傅先生吧,毕竟没他的意思,拙言也不会这么快叫来医生。”鹿芩始终保持着微笑。
景稚犹豫地说:“他......"
鹿芩毕竟是会察言观色的,当即她意会地笑了一下,“拙言在门外,我去叫他进来。”
说完,鹿芩对景稚颔首走向了门外。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身着墨色西装看上去温文尔雅地男人走了进来。
不同于别的小官儿的是,他的西装很合身,加上五官优致,看上去竟有几分富家少爷的感觉。
他的西装上也有一个掐丝珐琅胸针,但同样的,这枚胸针不同于别的小官儿的,十分精致小巧,似是一朵玉兰花,很衬人气质。
景稚撑着床坐起身,阮凌曦站起身和其他两个小官儿一样,都对这位名为拙言的小官儿十分敬重。
“景小姐,看到你没事我也好交差了。”拙言朝景稚微笑道。
景稚看着这样的男人,有些没弄懂情况,但也不敢多问,只说:“谢谢您.....也谢谢傅先生。”
拙言的笑更加舒展了,他道:
“少爷说,景小姐不必太客气,他一度以为是让您清理衬衫而吓到了您,这才让我立刻叫来医生,并且吩咐我在这儿等您醒来。”
说到这,景稚莫名感到有些羞愧,她不好意思道:“其实傅先生误会了。”
“没关系。少爷向来绅士大方,我替景小姐传达对少爷的谢意。”拙言说完这句,对景稚颔了下首,“我先告辞。”
语毕,拙言冲其他人微微一笑,然后出去了。
第6章 亲自送过去更有诚意些
拙言走后,鹿芩也走了,一时间室内就剩下她们四个。
景稚对她们一脸歉意地道:“你们坐……坐下说。”
三人坐在景稚床边,纷纷看着景稚。
“你以前因为长得太漂亮被针对过吗?”小官儿洛柔问道。
景稚犹豫了下,最后点了点头。
洛柔看向其他两人,最后又看向景稚,道:“那我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会被吓到了。”
阮凌曦道:“我也知道了。”
另一个小官儿楚遥好奇地看向两人,问:“是想到了那些被欺负的瞬间才会吓到的吗?”
景稚点了点头,没说话,把头垂得十分低。
此时洛柔忽然拉住了景稚的手,景稚抬眸看向她,眼中满是意外。
洛柔愤愤道:“你不要害怕那些回忆,以后你也不要害怕别人的针对。我们长得漂亮,天生就容易遭到嫉妒,但你不能害怕别人的嫉妒。”
洛柔说的时候眼中有着景稚从来没在自己眼里看见过的坚韧感,这种勇敢带动了景稚的心绪,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很崇拜洛柔。
“对啊,她之前还和我分享过她上学时被针对的事呢,那些女孩子合起伙来欺负她,把她那像你一样漂亮的长发给剪成稀巴烂的不说,还把她关在小黑屋里吓唬她。”楚遥说着不敢想象地摇了摇头。
景稚听到这些事很惊讶,同时也用意想不到的眼神看着洛柔,“那、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