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眼泪悉数落在她肩上:“我到现在…都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是不是因为我在背后帮彬子回到沈家,所以沈成峰才会着急的派人在他的车里动手脚?”
黎知晚一边流泪,一边轻抚着他后背,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即使没有你的帮忙,沈成峰还是会动手,他不可能会允许沈彬回到沈家夺权的。”
“就算沈成峰不动手,沈家其他旁支亲属也会动手,沈家除了老爷子,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活着。”
“他们好不容易熬到掌权,怎么可能会放任沈彬再次回家夺权。”
“顾禹谦,这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
顾禹谦闻言轻轻放开了她,擦了擦她脸上的泪,低声问:“你和我结婚,有没有后悔过?”
黎知晚摇了摇头,声音十分真挚:“从来没有。”
“为什么要这么问?”
顾禹谦握着她肩膀,说:“论出场顺序,我比不上周庭。论付出,我比不过沈彬。”
“甚至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都没能陪在你身边。这些天我经常在想,我好像…并不值得你喜欢。”
黎知晚的目光紧紧锁在他面容上,一字一句道:“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
“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就是遇到你。十七岁那年你庇护着我,毫不犹豫的相信我,守护我。”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很早就死在那群追债的人手里,或者是死在周庭的笼子里。”
“其实刚开始我们重逢的时候,即使你陪在我身边,我依然不想活下去,因为我觉得…我根本配不上你。”
“是你坚定的选择我,陪伴我,照顾我脆弱的情绪,每一次我情绪失控的时候,你都会抱着安慰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禹谦,我从来没拿你和任何人比较过,因为我爱你,远胜过一切。”
顾禹谦闻言,抬手拭去她眼尾的泪珠:“不哭了。”
黎知晚嗓子有些抽疼:“我最近有些冷落你,是因为…我真的特别愧疚,如果没有我,沈彬就不会死。”
“我觉得我的存在…害了很多人。”
“这几年,我身边死了太多人了。”
“秋雨,子霖,我妈妈,还有…沈彬,他们这些人一一离世,命运和意外都是那么猝不及防,每次我都很…无助。”
“你们都在安慰我,说他们的死不是我造成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还是很愧疚,很难过。”
“而且这几年的权势纷争里,你和我,还有沈彬,甚至是其他陷在这盘棋局里的人,所有的人都被权势利益摆布。”
“慢慢的,所有的事情都不受控制,你和我都无能无力。”
“直至事情走到今天,即便结局不是我们能接受的,却又不得不接受。”
“无论我多么愧疚,沈彬…也回不来了。”
她说着轻抬了下右手:“他死前…就握着我这只手,我到现在都能想起他手的冰冷。”
“每次想起…我都特别难过。”
话说至此,她早已泣不成声,顾禹谦把她拉进怀里,手放在她头发上安抚:“晚晚,我们都试着…放下这一切好不好?”
“日子那么长,我们还要继续生活。”
“生命中已经发生的事情,既然没有办法挽回,就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以后所有的事情,我们都要一起面对,不要再有遗憾了。”
黎知晚在他的怀里点头:“…好,我答应你。”
那夜地下车库的灯很亮,他们彼此相拥了许久。
*
沈彬去世那一年的十月,许芷晴和魏箫举办了婚礼。
婚礼那日凌晨四点,化妆师开始给她化妆,窗外是京北漆黑的天空。
五点时天还没亮,黎知晚就赶过来了,帮着她穿婚纱,戴头饰。
许芷晴问:“顾总没来?”
黎知晚:“来了,在外面。”
许芷晴笑着说:“他还挺粘着你的,果然恋爱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黎知晚笑了笑,没说话。
差不多整理好婚纱和头饰,房间一切都布置妥当后是清晨八点多。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映得许芷晴的眼睛格外明亮。
等化妆师出去后,许芷晴点开手机,翻到了一个加密的相册,拿给身旁的黎知晚看。
照片里是她和沈彬谈恋爱时的一些合照,还有很多是沈彬的单人照。
许芷晴翻看至最后一张,然后点击了全选,选择了全部删除,语调很轻松的说:“我也该走出来了。”
“复明这几个月以来,我想了很多,也算是想通了。”
“我以前全身心付出,期待沈彬能回头看看我,哪怕喜欢我一点点也好。”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与其把感情浪费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上,不如看看身边爱我的人。”
黎知晚安静的听她说着。
许芷晴笑意清浅,在删除的前一秒看了看那些珍藏的照片,按了确认删除后,说:“以前他每次看着我时,我都会自以为是的觉得他是喜欢我的。”
“但后来菁菁说,沈彬长的好看,他那双眼睛看狗都深情。”
“虽然是开玩笑,但我也知道他确实没喜欢过我。”
“有些爱强求不来。”
黎知晚站在她身后,摸了摸她洁白的头纱,看着镜子里她那双眼睛,问:“如果你真的没放下沈彬,今天和魏箫结婚,以后不会后悔吗?”
许芷晴看着镜子,笑说:“我放下了。”
“沈彬和魏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魏箫各方面都符合我父母对女婿的期待,又全心全意的爱我,陪伴我,他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度过余生的。”
“他为了我,连国籍都改了,入赘到我们家,这么完美的男人,我以后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我不会后悔和他结婚。”
黎知晚轻轻的嗯了一声:“好。”
那天进入婚礼现场前,黎知晚和楚菁弯腰帮她整理好婚纱裙摆,站在她身侧。
许芷晴似乎一点也不紧张,还和她们开了几句玩笑。
倒是在入场前一刻,她突然回头看向黎知晚,轻声问:“…沈彬死前,你在他身边陪着吗?”
黎知晚一怔,然后如实点了点头。
许芷晴看到她点头,缓缓道:“那就好,这样…他也算不遗憾了。”
那日婚礼上宾客很多,所有人都在恭贺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恩爱不疑。
黎知晚和顾禹谦坐在台下,望着台上的两人。
顾禹谦握住了她右手:“在想什么?”
黎知晚摇了摇头,笑意温柔:“没什么,就是为他们开心。”
第294章 “那我们就生个孩子。”
那一年的春节是二月份,窗外大雪纷飞,窗檐上积满厚厚的雪花。
圣和苑一楼的电视里放着歌曲节目,黎知晚窝在沙发上和楚菁聊天,顾禹谦拿了个软凳坐在她旁边。
他手里拿着指甲刀,黎知晚自然的把脚伸过去放在他膝盖上。
顾禹谦握着她脚腕,笑得宠溺:“现在这么自觉?”
黎知晚作势把脚抽出来:“那我自己剪。”
顾禹谦笑着把她的脚按住,低头一边给她剪指甲,一边问:“你跟楚菁聊什么呢?”
黎知晚正在和楚菁打视频,抽出空跟他说:“也没聊什么,待会儿和你说。”
“好。”
大概又聊了几分钟,小橘猫从地毯上跳到沙发上来,凑到镜头前,屏幕里露出来它半张脸。
那边的楚菁看到猫后,目光闪躲了一下,然后说:“晚晚,你能不能把小橘稍微…拿远一些,我现在看到它就能想起来周庭抱着它的样子,整得我真的有点应激了。”
黎知晚也没多问什么,摸了摸小橘的脑袋,让它下去自己玩一会儿。
小橘很是听话,爪子飞快的跳到地毯上,扒拉着地上一只毛绒玩偶。
楚菁在视频里给她看了看有些秃的发顶,苦笑着说:“我现在每一分钟都后悔读博,感觉再熬几年,我真的要秃顶了。”
“论文论文写不出来,对象也谈不了一个,你们一个个的都结婚了,芷晴才结婚四个多月,就怀孕了,我这还不知道念书念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给我愁的啊!”
黎知晚听到许芷晴怀孕的事情,有些惊讶的说:“芷晴怀孕了?”
楚菁:“对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应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我是今天跟她打了个视频,碰巧她在医院产检,顺口告诉我的。刚怀不到两个月,还不太稳定,等她稳定了,应该会跟大家说的。”
黎知晚点了点头:“好。”
那天等楚菁挂完电话后,黎知晚把许芷晴怀孕的事情说了,顾禹谦没什么反应,还岔开话题问:“怎么不见你做美甲?我看我姐天天在朋友圈晒她做的。”
黎知晚诚实的说:“不喜欢,嫌麻烦。”
顾禹谦笑:“又不干活,麻烦什么?”
黎知晚:“好看是好看,但我喜欢练字,有美甲会不方便。”
顾禹谦嗯了一声,柔声说:“好,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那夜窗外大雪飘飘零零,直至凌晨一点多都未曾停歇。
不知为何,黎知晚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连带着顾禹谦也没睡好。
他像往常一样,即便被半夜吵醒,也会依旧温柔的问她:“失眠了么?”
黎知晚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有点,刚睡着了一会儿,又醒来了。”
顾禹谦侧身抱着她:“做噩梦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睡不着?”顾禹谦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不是头疼?”
“不是。”黎知晚在黑暗里仰头看他,犹豫了一会儿问:“顾禹谦,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子?”
顾禹谦听到她的话,怔了一下,然后打开了床头夜灯。
昏黄的夜灯将他的侧脸轮廓映的格外柔和。
他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黎知晚轻声说:“我今天晚上跟你说芷晴怀孕的事情后,你表现的有些冷漠,还转移了话题。”
“是不是因为你不想要孩子?”
顾禹谦摸着她脸,认真的回答:“当然不是。”
“我挺喜欢小孩子的。”
黎知晚:“那你为什么……”
她话都没说完,顾禹谦便轻声开口打断:“但是怀孕这件事,我喜不喜欢不重要。”
“不能说因为我喜欢,就让你生。”
“我看过一些生育过程的视频,很艰难的,没有一些人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是无痛分娩,那也不是真的无痛,生孩子就跟做一场大手术没有区别。”
“晚晚,我真觉得没必要遭受这个苦。”
“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不也挺好的吗?”
“而且我们有钱,不用担心养老问题,所以我的看法是不要孩子。”
黎知晚听完他的话,没说同意与否,而是先问:“你父母那边同意吗?”
“同意。”顾禹谦笑着捏了捏她的耳朵:“我跟爸说过。”
“放心,爸妈不会干涉我们的生活。”
黎知晚嗯了一声,说:“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顾禹谦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晚安宝宝。”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在顾禹谦快要睡着时,黎知晚突然转身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轻声说:“可是…我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顾禹谦环抱着她:“为什么?”
黎知晚在他怀里摇头,然后一直没说话,只是脑海里不断回忆起幼年时期的自己。
那个被黎术殴打,仅仅因为买错了一包烟,就被从楼梯上踹下去差点失明的小女孩。
无数次满身泥泞奔跑在昏暗巷子的小女孩,偶尔会钻进她的梦境里,和如今幸福的一切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声音听着有些发闷:“我想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快乐长大。”
顾禹谦闻言,放在她后脑的手一顿,然后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好。”
“那我们就生个孩子。”
第295章 “顾念璃。”(正文完)
春节过后,黎知晚正式办理了入职手续,平时主要负责下面的一些督察工作。
刚入职那阵子,并不是很忙,顾禹谦每天接她上下班,有时会陪她逛会儿街再回家。
由于两人计划着备孕,因此顾禹谦戒了烟酒,大部分应酬都推掉了,而黎知晚在心理医生的指导下,在年前就已经慢慢停药。
那一段时间,他们除了工作时间,其余时间都腻在一起,直到四月的一个周末,黎知晚睡到了早晨十点才醒来。
洗漱时,她整个人还带着明显的困倦,顾禹谦倚在门框上看她:“你生理期来了吗?”
黎知晚擦了擦脸,说:“没有,我生理期一向不准。”
不知道顾禹谦什么时候买的验孕棒,递给她:“要不测测?”
黎知晚放下毛巾:“不…不会这么快吧?”
顾禹谦:“万一呢?”
黎知晚接过来,听到他问:“会用么?我帮你。”
“……”黎知晚伸手关上了门。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看到验孕棒上两条红杠,一深一浅的,依旧有些不可置信。
她拿着结果出去,顾禹谦看到那个结果也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横抱起她:“去医院再查查。”
那天顾禹谦带着她做了很多检查,从医生口中听到怀孕后又惊又喜,详细地问了医生注意事项,才和黎知晚离开医院。
相对于黎知晚平和的心态,顾禹谦似乎更起伏一些,甚至在医院车库里开车时,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黎知晚站在外面,低头从车窗里看他,有些好笑的说:“你怎么坐到副驾驶上?”
顾禹谦这才回过神来,打开车门下车,看着黎知晚坐到副驾驶,给她系好安全带才重新坐回驾驶座上。
傍晚回家后,顾禹谦便让罗均买来了一大堆孕期照护和育儿方面的书籍,又给家里雇佣了专门负责做孕妇餐食的营养师。
连着好几天夜里十一点,顾禹谦都在书房里挑灯夜读,一边看一边记笔记。
黎知晚有天晚上凌晨一点醒来,发现他还没睡觉,无奈走到书房问他:“你还不睡觉吗?”
顾禹谦放下笔:“对不起晚晚,吵到你了。”
“没有吵到我。”黎知晚摇了摇头,站在他身后,翻了翻他写的笔记,笑了笑:“高考都没见你这么认真。”
“那不一样。”顾禹谦笑着将手轻轻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我得对你和宝宝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