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津辞笑意微减,淡淡说:“边月,我不哄人的,我这个人什么都喜欢直说。”
边月觉得沈津辞这话实在撩拨,又马上劝说自己,这个男人时日无多,还是不要上心,免得日后生离死别,又是一场大动干戈的痛心。
于是边月装作没听懂,重新拿起口红,细细涂抹。
结婚证的办理比边月预想中还要容易。
这人和人奠定一生的仪式,竟只需十几分钟,就能盖棺定论,多梦幻。
边月拿着结婚证,看着上面的照片发呆。
拍合照的时候没察觉,如今才发现,沈津辞今日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而自己一身白裙,很是相配。
他眉眼蕴着温淡笑意,竟能叫人生出他是愉悦的错觉,边月不是没在财经报刊上看见沈津辞的这张脸,只是一贯是淡漠高冷的。
他应当很少露出这种温柔缱绻的神色,眉眼都是柔软的,和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矜贵疏冷判若两人。
边月拿着结婚证,端详很久。
也许,这场婚事,沈津辞能答应的这么痛快,是因为他对自己,多少有些好感吧?
边月不敢往爱上面揣测。
就连猜测好感,也是因为自己对沈津辞的感情,是存在好感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直到工作人员问她,“小姐,您还有什么事吗?”
边月终于收神,说没有了,多谢你。
她转身才察觉,沈津辞正站在自己身后看自己。
她走向沈津辞,男人牵过她的手,动作自然,说:“中午想吃什么?”
边月握紧了手中的结婚证,脑子迟钝,她说:“去冰室吃西多士。”
说完看向沈津辞,几分歉意:“你应该...应该不吃这些东西吧?”
“吃。”沈津辞将话说得好似真的,他说:“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沈家的家主,香江最有权势的男人,怎么可能如此平易亲人?
边月认定他是贵族绅士,吃的东西一定讲究。
于是翻了几家附近的高档餐厅,问沈津辞要去哪一家?
沈津辞兴趣淡淡,收回落在边月脸上的视线,随手指了一家,他说:“就这个吧。”
而此时的李家,李斯珩大病一场,终于初愈。
李斯珩面色苍白难看,带着旧病的颓然病态。
偏他相貌生的勾人,于是这些病态,也能咂摸出脆弱易碎的美感。
时安安是被唐雨薇叫来的,时安安在他面前掉着眼泪,泫然看他,十分哽咽,她说:“斯珩,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边月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
“谁让你过来的?”李斯珩开口,声音冷淡如冰,他原本就是刚见好转,此时见到时安安,只觉十分烦躁。
“是你妈妈让我来的...”时安安小心翼翼观察李斯珩的表情,原本她还在揣测,唐雨薇的示意是否和李斯珩有关,但现在见李斯珩对自己厌烦模样,就知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
时安安眼中黯然,抿唇声音哽咽,“我知你不想见我,没所谓,我可以走,但是你能不能保重自己?李斯珩,我难道连和你说声保重都不配吗?”
李斯珩的眼中,闪过错愕恍惚。
这话,曾有人说过相似的。
那时香江国际机场,边月等他良久,也曾坐在暖气充足的车上,因长久侵袭的雨水颤抖,她看着自己落泪,一滴一滴落下,问自己:“李斯珩,我难道连你一句实话都不配听吗?”
如今想来,那时,其实是二人感情走向碎裂的开始。
亦或者说,可能在那之前,早就已经有了裂痕,但在那天,彻底碎裂。
说来不过是去年的雨季,香江也是这样的雨水泛滥。
边月第一次从头版头条上看见自己的绯闻,气愤离开。
她出去了整整一个月,从内陆回来时,恰逢香江雨季。
电话里,边月问自己:“李斯珩,你还想来接我吗?你要是不想来,我就让管家过来,你别太为难,打搅到你和别人约会。”
那时的边月,还会因自己的绯闻生气恼怒,还会在意争吵。
她一字一句,都带着委屈,偏偏小公主,又哪里肯示弱,连委屈的话,都说的生硬,“你李家的管家我要是不配叫动也无妨,香江多的是男人,我总能找到人愿意来接我!”
边月不知那一刻,他刚绞尽脑汁从酒局离开,一身酒气站在盥洗室,刚刚吐完。
他的脸色难看,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脸,阴郁遮掩温雅气质,眼眶都是血丝。
李家的老东西们并不好对付,他初露锋芒的年纪,在那些人手中,落不到什么好处。
可是他的声音平静,不露端倪,他说:“我会来接你的。”
他算好了时间,等边月的飞机落地是两小时后,他刚好结束酒局,能去接她。
偏偏事情就是那么不凑巧。
有一个长辈喝多了,拉着他说了许多话,路上又是堵车,他自己开车过去,撞到了拐角的石墩。
于是不得不惊动了李听墨,命管家开车过来,一道去了机场。
路上,李听墨同李斯珩打电话,那般冷漠平静的语气,他说:“边月同你的感情不能有差错,你们的结婚必须顺利。”
他没有回复,只是用沉默,砌起冷漠。
边月在机场的停车场等自己,港城的雨季一直灰蒙蒙的,下着薄薄的雨,一路过去,他不说话,心却焦灼。
终于到了机场,雨刮器不急不缓,擦掉车窗上的水幕。
李斯珩看见边月蹲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候车亭,她蹲在地上,路灯照耀下,眼眶通红,刚刚哭过的模样。
车刚停下,边月没等司机过来开车门,就大步走了过来。
她猛地拉开车门,雨水被风涌进来,边月站在车门外,红眼看向自己,她冷笑,唇色颤抖:“李斯珩,你知不知我等你多久?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第23章 【不属于你】
边月从下飞机伊始,等了他足足两个小时。
他知道,自己应该同边月解释。
可是他只是看着她,用很轻淡的嗓音说:“路上有些事耽搁了,边月,你谅解我一下。”
边月眼中有怒气升腾,她冷冷看他,一语不发的上车。
随着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之后一路,两人都没说话。
李斯珩以为,她等不到边月开口了。
——生生等了两个小时,小姑娘这是生了大气。
可路程过半,边月还是说话了。
她在那么浓沉的雨夜中看向自己,眼泪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在一颗颗的掉,她说:“李斯珩,我难道连你一句实话都不配听吗?”
彼时心无波澜,甚至觉得小姑娘实在是意气用事,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如今回想,后悔不迭。
时安安眼睁睁看见李斯珩突然站起。
“阿珩,你要干什么?”时安安惊吓站起,看见李斯珩越过自己快步往外走。
时安安连忙跟上,在李斯珩即将跨出房门的那刻,自身后抱紧他:“你现在去找边月已经来不及了!”
李斯珩步伐顿住,他握住时安安扣在自己腰间的手,甩开,冷声:“你什么意思?”
“我来的路上听说,边月和沈津辞已经去领证了!沈家那边公开的消息,说7天后就是婚宴!”
时安安说完,红着眼睛看李斯珩,卑微恳求,“阿珩,你现在再执着边月有何意思?她注定不再属于你!”
李斯珩没说话,那双桃花眼暗沉沉的,好似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就这么沉默伫立着,半晌,在时安安的注视下,面无表情的吐出血来。
血迹沾染在他温俊雅致的面容上,惊心动魄而刺目。
时安安瞬间吓到花容失色,她扶住李斯珩,惊声道:“阿珩!你怎么了!医生!医生在哪里!”
而边月和沈津辞领完证,两人吃了顿不尴不尬的饭。
沈津辞送边月回到沈家没待多久,就说有事离开了。
边月顿时松口气,她还没准备好以妻子的身份和沈津辞相处。
她希望,沈津辞最近都能忙一些。
沈津辞离开,边月也就闲来无事,一个人在沈家四处走了走。
不得不说,沈家的造景颇费了心神,很是古典风雅,在香江的豪宅中,算是极罕见的风格。
更不要说这个庄园本身的价值已然不菲,这么看来,更像艺术品。
就算拍卖给博物馆,也绰绰有余。
只是无论如何而言,都太冷清了。沈津辞不爱热闹,沈家庄园也就空荡荡的,哪怕是下属也不见几个。
好不容易看见几个人,对方看见边月,也都马上避让开。
——想来是沈津辞一贯不喜他们上前。
边月经过书房时,想到沈津辞说他在准备请柬。
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边月多少有点好奇,正推门想看看请柬长什么样子,温皎的电话打进来。
温皎说:“边月,过来玩吗?有聚会,大家都想见见你。”
沈家婚事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现在的边月,是整个名流圈子的焦点。
温皎没有深言,边月也能猜到这场宴会是为什么。
温皎说:“你要是有兴趣,我就替你答应。只是,你既然选择了和沈津辞结婚,以后这样的场合,不会少。”
沈津辞的身份太贵重,整个圈子里想要攀上他的人如过江之鲫。
偏偏男人又是极为不好相与的性格,如今众人在评估的,无非是边月这个小千金在沈津辞心中分量几何。
边月倒是不介意被人八卦两句,何况这场婚事,本就是她主动为之。
于是,边月要了地址,是香江大酒店的临江包厢。
边月说马上就到。
轩尼诗道白天也是熙熙攘攘的车流,和夜晚的纸醉金迷一般热闹,只是少了霓虹和夜色点缀,于是一上一下的两个世界,更加泾渭分明。
边月看见路边有后生仔正和女友拍拖,两人坐在摩托上,风驰电掣,青春无敌。
边月坐在宾利后座,鼻息间是昂贵的香氛装点上流社会的美好,可她心不在焉,直到情侣消失在视线中,心中后知后觉生出羡慕。
包厢里的人早就到齐了,毕竟沈家刚用婚事压下了沈津辞身患绝症的头条,谁不想看看这桩婚事的女主角,听听第一手八卦。
喜欢聊长短这件事,不分阶层。
边月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群女子的笑声论谈。
无非是在说谁的父亲在外面养了学生妹,现在大着肚子,在和正房争男人,又是谁最近收购了哪里的地,准备在那里建一个全新的购物中心。
边月走进去,声音软糯的大小姐潘妮正说:“那个时安安真是有手段啊!现在又回到李斯珩身边了!幸好边月和沈先生的婚事定了,不然要丢多大的人?”
潘妮生了张小家碧玉的样貌,据说是因母亲是内陆人,样貌随了母亲,她在潘家排行十六,是小女。
小女儿,娇生惯养的,什么都敢说,说完才察觉气氛不对。
潘妮从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边月,吓得脸色惨白。
“边月,都等你了!”温皎一直在外面打电话,此时走回来,看见边月站门口,笑着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不进去,一个人站在外面干什么?”
边月也就笑笑,好似无事发生,淡声说:“我刚到,你就站在我旁边了。”
“这说明我们两个心有灵犀啊!”温皎笑着拉边月走进去,吩咐一旁的应侍生可以上菜了。
众人纷纷落座,边月坐在主位,温皎和潘妮一左一右。
潘妮观察边月脸色,笑容带着尴尬,“边月,我刚刚...就是随口说说,你不要放心上,同我计较....”
“潘小姐说笑了,我不会在意。”边月眉眼含笑,声音也清浅,她身上有种从容不迫的松弛感,“你说的对,要不是我和津辞结婚了,确实要丢人。”
“时安安做三才丢人!”潘妮不好意思极了,连忙义愤填膺,说完,她转变面色,好奇看向边月,道:“对了边月,你和沈先生,怎么认识的呀?”
第24章 【报复我吗】
全场十几个名门闺秀,千金小姐,为何而来,众人皆心知。
只为沈津辞。
这三个字,才是所有人在绵绵雨季聚集到此的原因。
边月眉眼平顺冷静,闻言不过微笑,淡声说:“我和沈津辞吗?在谢璋给他办的接风宴上认识的。”
那日众目睽睽,谁不知边月拉住沈津辞的手腕求救。
潘妮震惊望向边月,惊讶言表:“这么快...沈先生就决心和边小姐结婚了吗?这是...一见钟情?”
边月不置可否。
于是众人纷纷赞美,说边月好福气,遇见了对的人。
边月维持笑意,无论众人说什么,都一副洗耳恭听状。
潘妮身边的白家小姐白温婷在喝白葡萄酒,她轻抿一口,笑说酒不错,下次从家里酒庄给边小姐运一些过去。
边月这才看向白温婷,她微笑,从善如流,“那届时我把地址发你。”
沈津辞的住所在哪,众人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送礼的许可证,众人还没有。
边月这话,无疑是开了口子。
“这样再好不过了!”白温婷霎时面色红润,笑着放下酒杯,起身去握紧边月的手。
边月配合的侧过身。
“边小姐放心,我会亲自去我家酒庄选酒,一定是要不辜负边小姐,让边小姐和沈先生都满意才好。”白温婷眼眉带笑,紧握边月的手,很殷切,“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想认识沈先生,边小姐若方便,可以给我一张结婚请柬吗?”
这话一出,马上引起了众人的纷纷索要。
潘妮更是表情激动,神采奕奕地说:“边小姐,我和皎皎可是好朋友!我父亲已经收到沈先生请柬了,可他不预备带我,你...你给我一张如何?”
在场都是名门,各个家族,请柬自然是有的。
可是能不能带上这些千金小姐,却是各方家族的计划各异。
温皎坐在一旁,看着边月这个小狐狸挂着淑女微笑,正柔声说:“我手头请柬只有5张,我倒是愿意请大家都来,但是...我毕竟刚刚嫁进沈家,不好张扬。”
这还不张扬?
边月这话分明是说,她在沈家是有话语权的。
沈津辞同边月联姻,本就是件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事,而现在,边月说她有请柬。
这可是沈家的盛事,边月无权无势嫁进去,沈津辞就给她这么大的自由度,看来一见钟情,也是有迹可循。
之前报道上说沈津辞身患绝症,可如果能得这个男人如此宠爱,不愁在他病逝之前不能生下一儿半女,握住整个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