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冯然的福,谈宁也算在第一时间知道了邺钦在邺氏的职位变动。
谈宁事先没往这方面想过,但得知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比起所谓的争权、划分阵营,这更像邺钦会做的事。
邺钦问谈宁:“年会结束了?”
谈宁说:“嗯。”
万霄隶属立松集团,年会也跟总部一起办。晚会的菜点不错,谈宁席间喝了点带酒精的气泡水,现在正站路边吹风,等代驾。
她呵着气,看白烟一点一点在冷风中消散,问邺钦那边天气冷不冷。
邺钦说还好,反过来提醒谈宁注意保暖:“我看天气预报说国内这段时间有寒潮。”
谈宁点点头,过了片刻又说:“我穿得可多了,你要看看吗?”
邺钦问谈宁“怎么看”,谈宁便挂断电话,重新给邺钦拨来个视频。
谈宁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是之前在电影院邺钦给她买的那条,样式比较经典,因此怎么搭都合适。
J州的冬天其实不冷,但邺钦盯着谈宁隐在围巾间的皙白脸颊,很没由来地升起了一股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心想一定很温暖。
他叫谈宁的名字,谈宁问怎么了,邺钦又说没什么。
谈宁问邺钦大概什么时间回国,她上个月就收到了江城大学发来的校庆邀请函。谈宁研究生三年在江城过得十分愉快,已经跟好些同门、师弟师妹约好见面。她知道邺钦回国后肯定先落地江城见父母,虽然前后差不了两天,但如果能凑巧赶上她去参加校庆的话,两人也能早些见面。
邺钦回答:“可能要到春节了。”
今年春节在一月,而江城大学的校庆在12月底。
谈宁说“没事”,并没有在邺钦面前表现出太多惋惜。
她问邺钦:“想好见面的时候要做什么了吗?”
没等邺钦说话,谈宁就轻轻开了口,建议说:“告白吧。”
这个夜晚没有星星,但天空的月亮很亮。
谈宁饭席上没喝太醉,但还是借着此刻的微醺说:“这样我们就能牵手、拥抱、亲吻,做所有想做的事情了。”
她听见邺钦对她说“好”。
棒球冬季没什么赛事,谈宁很容易就跟季凌请到假,提前校庆一晚到达江城。
她到酒店办理入住,同门师弟师妹给她发来餐厅定位,时不时有人在群里播报最新战况图——一整摞的玻璃杯,摆得层层叠叠,附带几个师兄弟喝酒已经有点干蒙了的照片。
酒店和餐厅距离不远,都在江城大学附近,谈宁裹着大衣步行过去,半路遇见刚下班的社畜冯然一起。
两人走进包厢,饭桌间一片混乱地挪凳子加座,相熟的师妹直接拎着酒瓶子迎上来,表示两人迟到需要罚酒。
谈宁许久没接触这样热闹的环境,与大家说说笑笑,交流近况,连话都变多不少。
酒过三巡,大家都是白天的飞机高铁五湖四海赶回来,这时间也都有些累了,正商量着散场歇息,一个师弟到外头抽烟,没两秒又兴奋跑回来,喊:“外面下雪了!”
江城的冬天年年有寒潮,年年天气预报都说会降雪,但这还是头一次报准。
一行人顿时瞌睡虫都跑没了,纷纷来到餐厅外面的空地上,拍雪、看雪、发朋友圈。
谈宁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静静抬头看天空。
昏昏沉沉的暮色里,低回的雾气持续吐着雪花,颇有点要越下越大的意思。
洁白的颜色软化了城市的各式声响,四周充满了欢呼、叫声,谈宁却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丝奇妙的静谧。
她拿出手机,按下视频录制键,从天空缓缓往下,一点一点移动镜头。
街灯、橱窗映出暖黄的光晕,将雪花勾勒得丝丝片片。
屏幕画面扫过街灯后的一道昏暗人影,谈宁停了停。
她视线从手机移开,定定地望向广场对面的街灯方向。
街灯光亮以外的地方,邺钦半弯着腰,正在路边花摊买花,轮廓影绰,并不分明。
他低头的动作保持了很久,像很认真地在挑选新鲜漂亮的花瓣,等待店主帮忙包装。
谈宁就这么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认真看邺钦。
她看见邺钦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摸出什么卡片一样的东西,放进花束里,接着往前走了两步,来到街灯下。
他握着手机,眸光随意向四周瞥,同时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在谈宁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邺钦也在人群中捕捉到了谈宁。
两人隔着人潮和车流对望。
谈宁按下通话,他们的手机里响起的是同一片背景音。
谈宁看着邺钦,不自觉就笑了:“回来了。”
“回来了。”
他们穿过人群,向彼此靠近。
红色玫瑰成为暗色人潮里的唯一亮色。
漫天的雪花纷飞,人们的身形被光影映得明暗有致,像一幅油画。
邺钦向谈宁每走进一步,就听见谈宁在他耳边轻语一句。
“一号公路。”
“圣地亚哥海岸19点01分的日落。”
“棕榈树。”
“La Jolla小海豹……”
邺钦知道,他在J州寄给谈宁的明信片,谈宁都收到了。
她用一个又一个词,复述他给她寄明信片时所经过的路途与轨迹。
在邺钦向谈宁走近最后一步时,谈宁说:“你想我了。”
这句邺钦写在明信片里一次又一次、却从未在视频中提起的话,被谈宁说出口。
邺钦说:“还有一张。”
谈宁微愣,接着就看到了邺钦递出的玫瑰。
花里的明信片是邺钦在J州北部拍下的一张雪景制成的。
背面的字他很早就写下了,但没选择邮寄,他想亲手送到谈宁手中。
“下雪了,我们在一起吧。”
信上的景与字,和江城漫天的落雪融合在一起。
晚风将谈宁围巾的一角卷得翻飞起来。
她看着邺钦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