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神剑山庄的谢晓峰如何?”安小六直接问道。
“不如。”回答她的却是姬冰雁。
“比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呢?”
“也不如。”
“他既不如谢晓峰又不如西门吹雪,那我不知道真是太正常了。”
安小六平静地说。
杜环哭得更大声了。
一旁叫王冲的剑客面露同情,这番话太扎心窝子了,杜环甚至没有办法反驳。
毕竟……这都是些实话。
就在这时,琵琶公主鼓起勇气问:
“你真是凤阳瘟姬?”
龟兹王吓坏了,中年国王紧紧抓住自己不知死活的女儿。
他虽然有些觊觎那位姑娘的美色,但那种觊觎之心还没有上升到“置生死于度外”的地步。
这些年龟兹王一直暗中关注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的高手,以雷霆之势迅速崛起的“凤阳瘟姬”自然不在话下。
传言中她强大、狠毒、蛇蝎心肠,与盘踞大漠多年的第一高手石观音有诸多相同之处。
唯一不同的是凤阳瘟姬行踪十分隐蔽,并不似石观音那样野心勃勃。
杜环又是一阵尖叫:“是她,就是她!她就是瘟姬!”
安小六有些好奇:“你见过我?”
杜环抬头看了安小六一眼,哆嗦了一下又快速低下头。
“你不说我就要杀你了。”
安小六不轻不重地说。
杜环急切道:“我说、我说,我、我见过您老人家……”
“你见过我,”安小六十分惊讶,“你见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难道她的记忆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你没见过我,但我见过你,”杜环恐惧道,“我认识大老板手下的铁头,可你杀了他,你还杀了竹叶青、单亦飞、柳枯竹……雷震天也是死在你手上的,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他看向安小六的目光透着深深的忌惮。
杜环永远忘不掉,这个女人是用何等云淡风轻的姿态毒杀了那些响当当的高手。
单亦飞几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动手就已经命丧黄泉!
她不是人,她根本不是人!
“嘶――”胡铁花倒吸一口气。
居然还有下落不明的雷震天?
果然,不管变成什么样“你六爷爷永远是你六爷爷”!
安小六淡淡道:“你既然认识他们,那么就一定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不是吗?”
“扑哧――”
胡铁花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
就连杜环身边的王冲也忍俊不禁。
难怪“杀手无情”如此害怕凤阳瘟姬,因为瘟姬杀得都不是好人,恶贯满盈的杜环刚好也不是好人。
江湖人只知瘟姬出手狠辣、下毒的手法鬼神莫测,却不知死于瘟姬之手的人都做了什么,这“鬼见愁”一般的凶名着实有些冤枉。
王冲当即收剑,拱手说:“瘟姑娘,得罪了。”
“……我姓安。”
安小六一言难尽地纠正。
王冲面露尴尬:“抱歉,安姑娘。”
“龙游剑”吴氏兄弟和司徒流星也放松下来,他们虽然谈不上慈悲为怀的大善人,但与杜环这样恶贯满盈的程度还有相当远的距离,瘟姬连杜环都没杀,自然也不会对他们下手。
“安姑娘得罪了。”
“瘟娘娘,冒犯了!”
――你再喊“瘟娘娘”才是真的冒犯了。
四人入座,宴会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重启,可帐篷里坐着一个疯疯癫癫的杜环、一个凶名赫赫的瘟姬,谁还能有兴致喝酒吃肉呢?
琵琶公主本来还想在宴席上弹奏琵琶,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待着思考人生。
龟兹王已经不想探究楚留香等人的身份了,与凤阳瘟姬一同来的还能是什么人呢?八成是毒佬瘟哥之流。
就装聋作哑吧,只要能平安送走瘟神什么都好说。
于是,在一片“祥和友善”的氛围中,龟兹王的宴会圆满结束。
作为这行人里唯一的女孩子,安小六享有单独的帐篷(很难忽略“凤阳瘟姬”在其中的分量)。
安小六望着华丽的帐篷,心里感慨万千,她终于不用和那些男人同住一个帐篷里了。
她坐在柔软昂贵的毛毯上,身上裹着软乎乎的鹅毛被。
夜晚的沙漠很冷,躺在厚毛毯上安小六舒服地滚来滚去。
就在这时,富贵儿忽然发出一连串声音:
【“一个暗中偷窥你的西域公主。”】
【“一个暗中偷窥你的隐姓埋名的江湖人。”】
【“两个暗中偷窥你的蹩脚剑客。”】
【“一个暗中偷窥并准备除掉你的恶棍。”】
安小六:……
你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不得不说除极端情况外,女人的下限还是比男人高出不少的。
在安小六准备在帐篷外面插上两支“孔雀翎”时,美丽的琵琶公主居然主动露脸了。
老实说,她亮相时的画面有些惊悚,帐篷里忽然多出一颗蓬松的头。
“我能进来吗?”那颗卡在帘缝里披头散发的脑袋说。
安小六嘴角抽搐:公主,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多可怕吗,换成杜环估计这会儿又要尿了。
“进来吧,”安小六道,“毕竟我不让你进你也一定会进。”
“你这人可真讨厌!”
琵琶公主不开心地嘟哝着,但还是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她裹着一条很厚实的毯子,头发湿乎乎的,显然在外面待了不短的时间。
安小六平静地看着琵琶公主,虽然公主年纪不大发育却很好,她胸鼓鼓的、腿长长的、腰也很细,肤色虽然白皙,却不是那种长期不见阳光捂出来的惨白,而是一种健康有光泽感的白。
看在这姑娘长不错的份上,安小六没有计较对方说自己讨厌的事,而是主动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你真的是凤阳瘟姬?”
琵琶公主好奇地问。
安小六说:“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有自己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安小六。”
琵琶公主像是忽然被骨头卡住了嗓子,她憋了好久还是没有忍住:“为什么你的名字那么普通,难道你没想过给自己起个更响亮的名字吗?”
“那我应该起什么?”
“让我想想……安佛祖怎么样。”琵琶公主想到了石观音。
安小六嘴角抽搐:“那还是安小六吧,我觉得小六挺好的,顺嘴字也少。”
“好吧。”
琵琶公主蔫蔫地说,她一屁股坐在安小六的毯子上,看架势是要在这里过夜。
可安小六更想一个人睡。
于是她开门见山道:“你有事吗,没事你可以走了,我准备睡觉了。”
琵琶公主惊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女人。
“你、你、你有没有礼貌啊!”
她气呼呼噘起嘴巴,没想到安小六竟要赶她走。
“公主殿下,我是真的困了。”
安小六平静地说。
她没有撒谎,胡铁花睡觉打呼噜,昨天帐篷里又多了一个彭一虎,两个人有来有去中途数次合作,安小六几乎整晚没有合眼,她已经累到了极点。
琵琶公主看了安小六一会儿,闷闷道:“好吧,那我问了,你可不许生气更不许对我下毒!”
“嗯。”
“那三个男人里哪个是你相好?”
第24章
“哪个都不是。”
安小六公主还挺能想的。
琵琶公主吃了一惊:“真的?怎么会……”
她低喃着, 而后又说:“你长成这样他们居然不动心不喜欢你?”
――因为他们是审美正常的普通人啊。
安小六在心里默默说。
可琵琶公主却不知道这些,她根本没有见过蓬头垢面的安小六,即使听侍女这样那样说,没有亲眼所见便永远无法相信。
“难道他们不喜欢女人, 我听说有些男人天生不喜欢女人。”琵琶公主小声嘀咕着。
安小六沉默:皇家公主懂得真多。
她其实可以帮楚留香等人澄清的, 但这一刻她忽然起了一点坏心眼的心思, 于是她说:
“我不知道。”
让人信服是一种本事,不同的人说同样的话,你可能相信一个不相信另一个。
安小六显然是拥有“令人信服”这种本事的人, 琵琶公主瞪大眼,果然想歪了。
“哎呦,这下糟了。”
琵琶公主焦急道。
“什么糟了?”安小六盯着公主的眼睛。
琵琶公主脸一红,嗫嚅着嘴唇:“我有个姊姊……她、她需要一个驸马。”
“公主永远不会缺少爱慕者。”
“可是,可是……我们虽是姊妹, 长得并不一样。”琵琶公主咬着下唇。
这些话她本不该对安小六讲的,但不知为什么,面对沉默的安小六她好像有了倾诉欲,大概高高在上的公主从来没有朋友, 也从来没有一个平等的、可以交谈的对象。
“那又如何呢, 你应该相信她,”安小六意有所指, 她已经隐约察觉到龟兹王想要做什么了,“靠着欺骗得来的婚姻只会变成噩梦,就算是公主也是一样。”
琵琶公主怔了怔, 忽然叹道:“我现在真有点相信你能杀死石观音。”
安小六没有说话:她觉得杀掉石观音的不是自己, 而是石观音本人。
她要是不装神弄鬼,现在八成也活得好好的。
“我走了。”
公主起身说。
安小六伸手递给她一枚红褐色的药丸:“出去时记得吃了它。”
“这是什么, ”琵琶公主惊愕,而后像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瞪向安小六,“你给我下毒?!”
安小六摇头:“不是特意针对你的,我一个人睡在这里难免有些不安,你们这里也不安全吧。”
琵琶公主呼吸急促,一双眼睛似在喷火:“你这个、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
“随你如何想,我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安小六钻进温暖的鹅毛被里,“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她吹灭了床边所有的蜡烛,明亮的帐篷瞬间暗了一半。
“好,你很好……”
琵琶公主气急败坏掀开门帘,恶狠狠吞下安小六给的解药。
一夜好眠。
安小六醒来用磁石吸起插在帐篷外的毒针,她高估了杜环的勇气和能耐,“杀手无情”昨晚居然没来。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极乐之星”不见了!
有人盗走了龟兹王那颗极为珍贵的宝石!
安小六等人瞬间从龟兹王的贵客变成了盗窃“极乐之星”的嫌疑人。
两刻钟后,一个鼻青脸肿的金甲武士来到安小六的帐篷外,要带她去龟兹王的帐篷里问话。
安小六觉得这名金甲武士对自己的态度还挺好的。
【“因为他觉得你是来自中原的女瘟神!”】
富贵儿四平八稳的声音透着那么一丢丢幸灾乐祸,安小六嘴角抽搐:这种事不必特意提醒我。
龟兹王的帐篷是安小六见过的最气派最豪华的帐篷,很难想象有人居然会在帐篷周围挂一圈璀璨的宝石,还在草地上摆着各种仅用于赏玩的金兽――
“王,瘟神已带到。”金甲武士躬身说道。
“下去吧。”
“是。”
还有更快捷的成神方式吗,一觉醒来我居然成神了。
安小六麻木地望着金甲武士离开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龟兹王似乎打算分开问话,帐篷里的人并不多,安小六看到楚留香、胡铁花和姬冰雁却没有看到彭一虎。
值得一提的是琵琶公主也在,她幸灾乐祸注视着安小六,似乎很乐意看到安小六成为盗窃宝石的重点怀疑对象。
楚留香微笑:“昨晚睡得好吗?”
安小六点点头。
楚留香看了看安小六蓬松的头发,心想这姑娘大概又没梳头。
“你迟到了。”
琵琶公主先声夺人。
她可能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凶,故意将眉毛挑得高高的,不过安小六见过的凶女人很多,最近遇到的那个名叫石观音。
所以她静静看着公主:“知道王爷要见我就立刻过来了。”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洗脸梳头。
琵琶公主冷笑:“撒谎,你至少迟到了两刻钟!”
紧接着,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孩伏在公主耳畔说了几句话,琵琶公主脸色变了又变,化作一声冷冷的“哼”。
安小六后来才知道,因为武士们谁也不愿意靠近瘟神的帐篷,他们内部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摔跤比试,输得人负责通知安小六。
所以也不怪那名金甲武士鼻青脸肿了,毕竟他为了安小六还与人打了一架。
龟兹王制止了找茬的女儿,彬彬有礼道:“发生了何事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小王委托彭家镖局护送的那块‘极乐之星’不见了,因为这块宝石对小王非比寻常,劳烦诸位告知昨晚至今早的去向,都有何人可以为此作证。”
楚留香说:“昨天晚上我们三个在一起。”
姬冰雁冷淡道:“是这样。”
胡铁花脸一红,他看起来居然很扭捏很羞涩:“……是,我们三人在一起。”
安小六本想说你和两个大男人在一起羞涩什么,话未出口,她看到对面的琵琶公主脸红了。
这位美丽的公主用一种自以为很隐蔽的目光注视着胡铁花,两人的脸红得就像峨眉山上的猴屁股。
安小六收回目光,垂眼道:“昨晚我很早便睡下了,临睡前琵琶公主来找过我。”
龟兹王看向自己的女儿。
琵琶公主道:“我是去找过你,不过那不算,因为那时候外面人很多,谁知道我走后你去了哪里,说不定你趁我走后偷偷盗取我父王的宝石。”
“宝石失窃与我无关。”安小六说。
“口说无凭。”琵琶公主似乎和安小六杠上了,其实她也知道“极乐之星”失窃应该与安小六没什么关系,但她就是要公报私仇。
龟兹王看向安小六:“瘟姑娘可有凭证?”
安小六:……
你们这些龟兹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动不动给人改姓的毛病还能不能好了。
想着,安小六恶向胆边生,从左侧袖子里取出一个银制的扁平匣子,又从腰间抽出一个纯金的小圆筒:“我想这两样东西应该可以为我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