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应给得再明显不过。
身后“砰”地一响,孟揭拎着包,不紧不慢下车,站在晏在舒身后,抬手,在密码锁滴滴响两声后,先她一手推开了门。
第55章 降服
孟揭是奔着纯睡觉的心思留这里的。
两周的空白期, 晏在舒想他的频率能有三天一次就不错了,在三个小时不到的独处时间里,比起上床, 他还是想在思想和情绪层面给晏在舒上点劲儿, 免得晏在舒真把他抛到脑后了。
于是, 晏在舒坐在梳妆台前拆头发里的固定夹时,孟揭就坐沙发边,翻一翻她的作业,再看看她平板里的学习进度, 登上自己的奥新账号, 授权设备,下了几篇她现阶段能用上的材料,又莎莎莎地帮她罗列周、旬、月不同的学习内容,完全量身定做的进阶计划表, 这待遇哪儿都找不着。
晏在舒不知道,她拆发夹拆得心烦意乱。
因为发型复杂的缘故,妆造老师一要发型稳固,二要发型顺亮,当时不知道塞了多少一字夹进来, 外边看不出来,密密麻麻的发夹全在发丝里藏着,拆到晏在舒觉得自个儿成了只刺猬, 她刚拆一个, 发夹就在她头顶下一窝崽出来。
第三次用力扯头发时,镜子里进来个人, 晏在舒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腰部。
孟揭的动作柔而稳,三两下就弄明白了这东西的原理, 一枚枚拆得有条不紊,晏在舒顿了三两秒,也就让他拆了,俩人全程不需要一句话,一个站一个坐,他拆他的发夹,她玩她的手机,直到一字夹在桌上垒成小山,孟揭的手从后边探过来,托住她下巴,抬起。
手机“咔嚓”地锁了屏。
镜子里映出晏在舒的脸,那只手的动作由托着转为三只手指的掐拿,带着她的下颌轻轻转动,晏在舒的正侧脸各个角度都在镜子里一览无余。
这动作带着点不动声色的亵玩,晏在舒看不到孟揭的脸,但几乎能感觉到他专注的眼神,和逐渐升高的体温。
而他偏偏很克制。
停了一会儿之后,用指腹蹭了蹭她脸颊,就转过了身。
真就走了,回他的小沙发里继续倒腾她的作业和平板了。
奇怪。
在晏在舒的认知里,孟揭是个相当重欲的人,他胸膛里可能套着一只大锁,里边锁着只会吞肉嚼骨的怪东西,每当他拽领带,他脱T恤,他一颗颗解衬衫扣子,或者他安安静静望向她的片刻,晏在舒仿佛都能听到那只怪东西跺着他胸口,一点点碾破血肉走出来。
那应该是孟揭最性感的时候。
晏在舒尝过那种天雷地火式的,对现在这种反常的平淡就有种破坏欲。
心思也坏起来了。
晏在舒松了松头发,背对着他,开始脱束腰,束腰的细绳像长靴的鞋带,得一条条解,一点点松,晏在舒就先摁开了内衣扣,指头勾着,沿着大腿侧轻轻滑到地上,瞬间觉得呼吸都轻了下来,她顺带拢了一把头发,散到身后去。
孟揭的注意力是从她反手解内衣时转过来的。
在她的内衣贴着大腿无声滑落在地的时候,他转着笔的手停了。
在她低着头,慢吞吞一根根松绳子的时候,他把课本合上。
在她的束腰松了两厘米,露出肩骨下鱼骨样的红色压痕的时候,孟揭一只手从她背后托住束腰,一只手把她翻转过来。
“不想睡了吗?”
“你不想睡吗?”
晏在舒反问他,眼神毫不避讳,呵出的气儿全往他喉结烧。
孟揭就笑了,贴她后腰的手往前一使劲儿,逼近她:“我想睡,是想盖一张被子安安静静的那种睡。”
“玩纯爱的?”
“除了做/爱,我们还有别的事可以做。”
“这真不像你说出来的话,有的人发着烧,都要问我愿不愿意发生亲密关系呢。”
“那我重新问你,愿不愿意抛掉身体关系,谈点别的?”
“你要谈什么?”
孟揭静了三四秒:“会不会想我?”
晏在舒手掌抚着他侧颈,笑着:“不合适吧,都要分了。”
“妨不妨碍想我?”孟揭罩着她束腰的手突然往上一推。
几乎是同时,晏在舒就感觉到心口的肉跳了两下,被推高了,兔子一样,从胸膛直跳到孟揭眼里,他难得露出了嬉皮笑脸的坏劲儿,而晏在舒从脸颊到脖颈全烧红了,她捂着胸,“流氓。”
“会不会想我?”他还在问,但现在好像没想听回答了,只是就着这个问题,看她被束腰推起来的地方,那是被挤得可怜巴巴的,颤巍巍的,沾着他味道的……
晏在舒没想让他占尽上风,捂胸的手伸向他肩膀,把他往梳妆台上一推,让孟揭坐在了台面上,随后站到他双膝之间,敛了笑,竖起眉毛,“瞧瞧,你火气这么大,就像一只黄蜂。”
这是《驯悍记》的台词,她讲的是男主角彼特鲁乔的,孟揭陪她对过词儿,他过目不忘,以一种“你喜欢玩儿这种”的眼神看了两眼后,从容地接了招:“我如果是黄蜂,请留心我的刺。”
晏在舒的手开始游移向下:“那我就把你的刺拔下。”
孟揭:“你知道我的刺在什么地方吗?”
晏在舒呼吸放轻,神情专注:“谁不知道黄蜂刺在什么地方呢,在尾巴上。”
操了。
孟揭额头青筋猛一跳。
他永远不知道这姑娘能有多爱玩。
“在舌头上。”
孟揭的声音已经哑了,晏在舒能听到,但她没看到孟揭耳根升起来的红,她专注又笨拙地做着这件从没做过的事儿,最后觉得束腰碍事儿,干脆一把扯掉了,蹲在梳妆台前,抬头看一眼,意有所指地说:“在谁的舌头上?”
在谁的舌头上?
孟揭整个腰眼都酸麻,一把将她拉起来,他不想让她做这种事儿。
晏在舒没了支撑,手绕过他侧边,一下子撑在了梳妆台上,是个半抱的姿势,可刚稳不到半秒,后颈就被握着站正了。
孟揭的吻来得又疾又重,半分钟过后,才揉着她湿漉漉的嘴唇,把拇指卡进去:“在你的舌头上,因为你话里带刺。”
晏在舒气息不稳,但眼里的劲儿半分不输,他握着她脖颈,她就握着他尾巴,一个字一个字,带着居心不良的蛊惑,把台词说得又缓又热:“把我的舌头带在你尾巴上吗?别走……”
服了。
孟揭捞起她,“砰”地跌进了沙发里,单臂撑起来,丁点儿耐心都没有,目光灼灼地逼视她,两人额抵着额,同时缓出一口气,之后就是热烈的缠吻。
他想岔了,对晏在舒,上什么思想和情绪上的劲儿都没用,她就吃这一套。
现在孟揭不问她想不想他了,比起口头上的应答,不如让她从皮到骨地牢记,晏在舒手腕被摁着压在身侧,又压到他心口,挨着他滚雷似的心跳,眼神里的倔逐渐涣散,变成了另一种令人着迷的吸引力,她很喜欢他这样。
甚至发出了闷哼,啜泣似的。
于是孟揭把她反过来,抱进怀里,鱼骨样的红色纹路还在,他沿着那些印痕游走,告诉她:“如果我的电话打不通,就拨给你手机里的‘新男朋友’,是一串紧急通讯号码,拨通后转9527,不管我在哪,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联系到我。”
晏在舒汗津津的额头抵着他的:“新男朋友有没有旧的好?”
“看你喜欢哪一款。”
“我念旧,”她凑前,够到孟揭的嘴唇,“我会想旧男朋友……可能会比他少一点。”
孟揭把她提起往下按,在她肩膀颤抖时,说。
“想着就行了。”
多少都行,想着就可以。
***
天刚亮,六点来钟,庭院里浮着一层冷雾,天穹是阴阴的青蟹壳色,晏在舒才睡,孟揭就叫了车,他八点的飞机,得回去拿电脑,走前仍旧把晏在舒房间收拾得清清爽爽,然后挑了两件她的卫衣和外套,卫衣穿身上,外套搭手边,最后看了眼埋在被子里的半颗脑袋,走了。
晏在舒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张软而滑腻的绸布,在孟揭的摆布下荡出浪,然后湿漉漉地贴在床上,昏睡。
天气预报显示,未来一周海市都将受到西伯利亚寒流影响,温度持续降低,早晚温差加大,星期一就在湿雾和细雨里来了,晏在舒演的那出话剧有不少同学去看,在学校里掀起了一阵讨论潮,多数讨论的是“凯瑟丽娜”和“彼特鲁乔”这两个经典角色延伸出来的思想碰撞。
好事儿。
但也有人是冲着扮演者来。
周一开始,就有男生在课后“偶遇”她,向她“问路”,甚至给她桌上放饮料和小礼物。其中也有女生,女生是冲着她开场那段表演来的,说她身上那股劲儿一看就看不上男的,女生就内敛许多,大多还是先交流交流莎士比亚或者黑塞之类。
随着天气渐凉,随着期末考核临近,晏在舒干脆直白地拒绝了几个男生,又把微信开启了单向添加好友模式之后,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就散了大半。
晏在舒很难追。
逐渐地,学校里就有这么个风声传出来。
也有真不死心的,不信她就没下过凡,没谈过恋爱,钻营来研究去,问到了晏在舒高中同学那里,于是一段模糊不清的恋爱关系就漏出来了。
有说她和孟揭青梅竹马,高中就在一起,感情稳定,家里都通过气的。
也有说他俩根本没在同一个场合里露过面,什么同学聚会了,什么酒局饭局了,都没见过,一看就是道听途说来的八卦。
也有说他俩真在一起过,但是孟揭是个学术咖,忽视了晏在舒的感情需求,很早就分手了。
众说纷纭。
但大多人还是止步于孟揭这两个字。
首先歇气儿的是物理系本系的学生,学物理的,哪个没在期刊杂志和学联网站上看过孟揭的名字,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是超常班里的顶梁柱,是奥新斥巨资留下来的高精尖人才,家底厚,学术强,高又帅,身板特别勾人,学校里甚至小范围地流传了一张他坐在驾驶座等人的照片,应该是哪天接晏在舒的时候被偷拍的,直接被po在告白墙上。
黑天,渣像素,架不住那侧脸轮廓招人,他单手搭着方向盘,垂头在看手机,另一只手手指间有一道细长的烟雾。
评论区被顶到第一的是:【这款是我天菜来的。那天我在A区路口等朋友二十分钟,他在那也等二十分钟,绝了,拍照手都咔咔抖。】
底下评论:【见证帅哥被降服的二十分钟,看了等于在了。】
评论2:【谁把这种角色磨成这样,看这一脸不耐烦又硬要等的架势,竟然有点子爽到。】
评论3:【谁不想降一降这种绝色TT。】
热闹到第二天就被一则期末考试安排打散了。
这些事情都影响不到晏在舒。
她最近忙到飞起。
要准备两场考试,一场是专业课期末考,一场是综合考;还要抽时间把话剧演出的视频做出来;雪场也给她发来开板时间提醒了。
搁在从前,晏在舒不会这么拼,她一贯是万事尽力,但结果随缘的这么个性格,跟孟揭的关系波动还是在这儿起到了一个推动效果。
要是让这地主爷知道,她又提分手,又要在长辈层面断关系,结果自己的翅膀没硬两分,本事没涨两成,事事没做出个样子来,那多丢面儿。
地主爷又该笑嘻嘻地耍她一手黑吃黑了。
孟揭最近也跟她联系得很少,他那边忙得很,消息都得延迟回复,有也是临睡前给她打个十来分钟的电话,他们不聊他的工作,也不聊他那边明显的时差,讲讲院子里的花,讲她准备选的课题小组,晏在舒问他泳池的水什么时候换。
对,她偶尔还是住在环岛路。
因为孟揭电脑配置高,晏在舒真金白银砸进去的设备,不如他们搞科研的自个儿捣鼓出来的,她在这里剪话剧演出那晚拍出来的视频,还可以用孟揭的电脑连奥新内网打磨自己的期末论文。
他的电脑密码是临走时写在晏在舒手机里的。
晏在舒说他心思很黑,人都要走了,还要设张她拒绝不了的网让她心甘情愿往里走,她说要淡,他就反而借着这机会,暗渡陈仓是一点儿没落下——
孟揭说她忙起来就会啃三明治,吃冻莓果,然后吞那种快手的燕麦粥,所以两周的餐都让他提前订完了,私房菜,花样多还合她胃口,连带唐甘的份儿都没落下。
岛台上的花瓶常看常新,每一天都是绣球,各色绣球。
她生理期临近了,储物柜里就会多出各种暖身茶。
晏在舒是不吃这种细水长流的小手段的,孟揭的性格,也做不出自己买花送小温暖这种事儿,他俩都嫌膈应嫌肉麻,但偏偏是他不在身边的空白期,偏偏是这种提前布局的网,让她感觉不到“淡关系”后的落差,而这人就算走了,也要在她生活里找足存在感的作派真是……
是挺老手了。
她这么发过去一道消息,孟揭半小时后才回:【新男朋友怎样,要不要试试这款?】
晏在舒笑着要回消息,手机又切进来一个电话,她接起来,对面是裴庭的声音。
“你得救救我。”
第56章 起伏
晏在舒有过一段很调皮的时候。
约莫十年前。
那年冬天格外冷, 记忆里的天永远是黑压压的,那些乌云盘桓不散,仿佛凝成了厚厚的一层盔壳罩在海市上空, 隔开了日光, 助长了风的威势。晏在舒嘛, 小孩儿,胸口揣的是热滚石,脚下踏的是风火轮,哪里怕这点儿冷, 成天在家里上蹿下跳, 不多会儿秋衣毛衣都被汗浸湿,一天三四趟地换,衣服换多了,她在家里也呆腻了, 抱着小火车往院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