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和姓赤井的都合不来!
安室透压下了心里的那点躁动不安,心平气和地开口:“我没打算阻拦你,也没打算把你关起来,帮忙的同事也不是公安,而是身份背景比较适合的协助人,只是因为你现在行动还不太方便需要人照顾,你之后要想继续和组织周旋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体贴到这种程度,对她的心思也是了如指掌,藤原真央停顿了两秒,勉强一笑:“我……”
“我在上警校的时候,教我们的有一个犯罪心理学教授,是非常厉害的研究者,但是在两个学期之后,他的课程便停了。想要调查深渊,就必须飞身跃入,但是不是所有的学生都能在潜入后安全的返回。”
“这是什么?”藤原真央听着安室透的心跳有点走神:“要和恶龙缠斗,却不要变成恶龙吗?像我们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单纯地用好人和坏人来评价吗?”
听到那个“我们”,安室透心情很好地勾了下唇。
“我来猜猜,你本来也没指望能够跑出去,否则比起我在的时候,欺骗我那个以为你只是个‘脆弱无助单纯善良‘的受伤女人的同事显然是更加合适的选择。但是你偏偏选择了我作为 ‘被你气死了’的对象……大概是我床上表现还不错?”
藤原真央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转折:“……”
安室透看她的表情心情顿时变得很好,忍不住在她额角轻轻吻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就是想要利用我这种知道你有九曲十八弯的心思的了解,那个被我安装了窃听设备的手机,你跑出来的时候拜托了在花园里认识的病人帮你寄了出去,至于目的地,大概是你家吧,然后想要引导我去调查,结果在你家的信箱里给我个惊喜,像是寻宝游戏一样把我引到下一个目的地。”
藤原真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给你准备了个炸/弹,压力探测触发板,重量改变就爆炸。不过给你留个条活路,四位数的密码遥控器,当然,游戏的时间是半小时,你想知道密码是什么吗?”
“不是很想。”
“Akai.”(赤井)
这个女人还真是擅长气人。
安室透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嗯?”
“我觉得病床是个不错的选择。”
藤原真央彻底被他的流氓气息镇住了,僵硬了两秒才说道:“我说过的吧,我已经对你没兴趣了,你之前的那话也没错啊,好听的都是用来哄你上床的。”
安室透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藤原真央,在她疑惑的神色之下注视了三秒,说道:“这么没名没分的,我每次亲你都觉得自己怪流氓的。”
“但是今天,我还挺理直气壮的。”说完,安室透就低下头轻轻碰了碰她的下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安室透和她维持着耳鬓厮磨的距离,每说一句都要轻轻的吻一吻,好像在安抚某种受伤的小动物。
“你知道了我公安的身份,所以打算和我彻底决裂,在组织中曝光我的真实身份,从而让我离开组织,回到公安这边来,而自己则成为我们的钢锲。”安室透说到这,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轻轻咬了咬她的唇角继续说道:“说不定还为了帮我解决麻烦,设计掉每天都在抓卧底的GIN,你说GIN怎么那么惨啊。”
“……”被一连串的轻吻打乱了思绪的藤原真央微微偏开头:“你少自作多情了。”
安室透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板正回来,索性直接贴着她的唇继续说:“至于那颗炸/弹,别说半小时,就算只有半分钟,你也会把密码告诉我。”
“证据呢?”
“成年人谈个恋爱,要什么证据。”
道林格雷的画像、酒店顶楼的剖白、对黑田说出组织的目的。
所有微弱的求助,我都听见了。
所以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第56章
藤原真央坐在花台边上晒太阳, 安室透则去护士站拿了急救包来帮她处理伤口,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棉被, 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松软柔和。
她的手机屏幕是百人一首里的三条院——
不爱红尘误, 偏得命苟延。
今宵何所恋, 夜半月中天。
渐渐地就开始忘记了,在时间在自己身上停驻之前, 曾经的自己想要成长为怎样的大人。
每一次醒过来,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应该是享受着别人所渴望的超长寿命,结果永远会成为最落伍的人。
根本没办法决定自己的人生。
她侧过头去看帮她处理伤口的安室透,他手上拿着沾了酒精的棉棒, 眉心紧皱, 看起来比她这个伤患还要难受,小心翼翼地动作充满了呵护。
一旦产生依赖的话, 就会有荒谬的想法。
就连藤原真央自己都不知道当发现安室透真实身份时居然会脑袋一热就去向他坦诚一切的自己在想什么。
“对了,那个问题我解开了。”安室透忽然这样说道:“关于八百比丘尼的血型。”
“无所谓吧。”
察觉到她微妙的抵抗情绪,安室透略微停顿了一下,自顾自地说道:“血型是由9号染色体上的一个基因决定的, 这个基因由1062个碱基构成,虽然说大部分日本人很相信血型决定性格、命运,不过目前来说,没有确切的说法。但是有很多科学家进行了血型与疾病的科学研究,得出结论O型血对于性/病有较其他血型更强的抵抗力。按照传说,八百比丘尼作为巫娼定期除祟, 最后绝食而死,表明了其虽然不老,但却会死。所以我想,这个冷笑话一样的谜语谜题应该是这个吧。而你,也是从这个谜题之中得到启示,明白了组织的核心药物研发所要做的事。”
其实他当时去套路关谷纯,根本不知道那句“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devil, since we a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尝试着以此为诱饵,去试探了已经化身为了小学生的高中生侦探,结果得到了不小的收获,在黑掉了阿笠博士家的电脑后,安室透看到了那名叫板仓卓的软件工程师的日记。
其中提到过,在他和贝尔摩德通话的过程中,听到了焦躁的猫叫声。
大概是她养了猫或者有人抱着猫接近。
当时在拉面店,藤原真央看到了与父亲神似的羽田秀吉,从而想到了当年赤井务武的谜题,或许那个谜题本身就是指的如同八百比丘尼一样永葆青春的贝尔摩德。
药物的研发确实和日本有很大关系,为了追查父亲的事情,安室透也曾拜访了在若狭湾的那座人鱼小岛,在小岛的名册上看到了宫野志保的名字,并由其推断出了与她同行的GIN和Vodka的真名。
而如果将八百比丘尼的故事对应,那么贝尔摩德是否也需要“除祟”。
血型和基因有关,而与猫叫声有关的,最容易联想到的便是猫叫综合征了。那是一种五号染色体短臂缺失的基因性疾病,因患者啼哭声像猫而得名。
在传说中,八百比丘尼是没有后代的,因为她根本无法受/精怀孕,其身体中所存在的是邪祟之物。
贝尔摩德对小孩子的异常喜爱,以及对接手项目研究的宫野夫妇的异常憎恨,是否便和这有关。
如果说组织掌握了能够让人永葆青春的药物,而板仓卓的软件则是配合其进行基因筛选,一部分人将以自己的身体永远地活下去,而另一部分不具备此项基因的“劣等”人则通过传统方式传宗接代,那么说组织有企图掌控世界的野心也不为过。
板仓卓的软件,根本就是将《美丽新世界》变为现实的工具。
“既然说到八百比丘尼。”藤原真央看向安室透,眸光平淡到近乎冷漠:“你就应该明白,违背时间洪流的我,根本没必要建立任何亲密关系,有贝尔摩德就够了……”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安室透不知道是不是想要纠正她,未等她话音落下就打断了她:“原来是在考虑这个?这明明应该是我要考虑的问题吧,你潇潇洒洒地永葆青春,我才应该是时刻担心着被抛弃的那一个啊。”
“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在担心我,担心我被骗身又骗心?”安室透突然勾起一边唇,眉峰低低压了下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伟大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八百比丘尼,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咖啡店员,又怎么逃得过呢。”
“撒娇也没有用。”藤原真央已经对安室透这种顶着一张童颜说软话的行为免疫了,她眸光之中透出了与身上那种脆弱不符的锐利:“你似乎对我有所误解,就算是吃感冒药,每个人的效果也会有所不同,你怎么就能认定我和贝尔摩德达到了同样的药效?”
安室透十九年前就见过藤原真央,不过她显然是不记得了。
“我会毫无预兆地陷入沉睡,沉睡的时长不定,目前为止最长的一次是二十年。现实故事可不是睡美人童话,一个吻可以唤醒公主,这个公主还没有口臭、大小便失禁、疥疮。”
安室透愣了两秒,突然沉默下来消化着她一句话带来的庞大信息量。
藤原真央脸上若无其事,心里骤然升起隐约的不安。
她感觉有两个自己在不断地撕扯着,一个冷眼旁观地催促着——
放弃吧,放弃吧。
另一个偏偏又生出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来。
“我……”
安室透要说的话刚起了一个头,藤原真央就突然打断他:“人的细胞每七年就更新换代一次,你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为七年后的自己做决定。”
安室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抚在她的脸颊上,略带强硬地扳正了她视线,随即凑近她。
两人距离骤然缩短,男人双眼中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
只有一支眼的,残破而狼狈的影像。
“我为什么要让七年后的自己来左右现在的我的决定。你看清楚了……”他随意地朝眼睛一指,“我没什么大的野心,也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可以承包下你这个花心的女人的一生,我只知道我,此时此刻,安室透也好、Bourbon也好,降谷零也罢,完全被你给迷住了。本来还担心是不是需要学习一下追女孩子的小手段,才能说服你接受我的感情。现在看来,你这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赔上自己一生的举动,明明就是喜欢我吧。我可不觉得你这种没良心的家伙会对无关紧要的人做出这种事。”
两人距离得实在太近,呼吸暧昧地纠缠在一起。
“你是不是脑子不太清醒。”藤原真央抬手虚虚握住了他的手腕,停顿片刻一直顺着摸到他捏着她腮的手掌,“动物都知道选择繁殖的方式来传承自己,我却根本不需要,你也不需要吗?”
“所以说到底还是和上个世纪的老婆婆有代沟啊。”安室透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白皙细腻的脸颊,指腹的薄茧有些痒:“日本可是进入了少子化时代,那么多人丁克,也不见得是多奇怪的事情吧。”
“更何况,”安室透笑眯眯地说了句欠揍的话:“按照你担心多疑的态度,不是应该害怕自己一觉醒来,我已经和别人生了二胎吗?”
藤原真央下意识地瞪圆了双眼,露出一点敢怒不敢言的气愤,安室透等了半天,她也没有说话,于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说:“你说,‘你敢’!”
藤原真央一扭头:“我才不要。”
随后觉得这个动作不太适合,又转头回来:“我为什么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因为我是组织里洞察力一流的侦探,”安室透笑眯眯地回答道:“你口是心非不妨碍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口是心非了。”
“每次明明爽得不轻还说不要的时候。”
藤原真央:“……”
终于,她像是认输似地叹了口气,修长纤细的手指覆上他那巧言善辩的唇,指尖微凉,神色纠缠了许久才说出一句:“你是真的想要在病床上试试吧,花言巧语可以骗倒十七岁至九十七岁的女人。”
安室透算了算:“明明你也处在这个年龄段啊,为什么还那么固执地拒绝我?”
随即他又夸张地耸了耸肩:“没办法啊,捧出一颗真心你不稀罕,只能让你回想一下……”
藤原真央及时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了进一步太具画面感的描述。
安室透嘴角轻轻一翘,略微伸出一点舌头,碰了碰她的掌心。
“我想要你。”安室透好整以暇地看着慌忙收回手的藤原真央,眼睛里好像倒映着漫天星辰:“想要你的全部。”
“我没有全部给你。”
原本并不期望得到回应的安室透有几分诧异地挑了挑眉:“那你想给我什么?”
藤原真央深吸了一口气,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说道:“现在,给你我的现在。”
第57章
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每天进行复健之后, 藤原真央终于勉强适应了独眼的生活,能够出院休养了。
她的精神状况总是不好, 在车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安室透家里, 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好像眼睛都没能睁开。
“我想洗个澡。”藤原真央揉着右眼说道。
“先吃过饭, ”从厨房里端着炖锅出来的安室透这样说道,目光落在了她没穿鞋踩在地板的脚上,叹了口气:“已经入冬了啊,以你现在的体质,一场小感冒都需要卧床休养。”
藤原真央整个人都恹恹地, 连话都不想说, 直接朝他张开了手臂,安室透无奈, 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走了过去,把她抱到了桌旁。
藤原真央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慢条斯理细嚼慢咽,试图以漫长的吃饭时长来蒙混过关, 可惜被安室透盯着,恨不得她吃了几粒米都能数清楚,在好不容易咽下了小半碗粥后,看着安室透不由分说地又给她盛了第二碗,她只好搜肠刮肚,试图转移话题。
“所以呢, 那个参加修学旅行把自己送上热搜的侦探小子?”
“RUM叫我搜集他的信息,催促得很紧。”
安室透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碗塞回了她的手里。
藤原真央和他相对无言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用汤勺舀起了一勺,轻轻吹了吹以后又吃了一口,咽下去以后继续说道:“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就算我是组织的HR,也不代表我知道所有人,更不可能拿出组织成员名单这种东西。虽然说你们好像在组织里安插了很多卧底,但是现在的局势细想其实是完败的吧。”
那个“你们”听起来不太舒服,安室透只是顿了顿,似有意似无意地顺着话音说:“嗯?好歹有点信心啊。”
藤原真央手肘杵在桌上撑住了下巴,看向安室透,解释道:“单凭你的代号就很成问题。你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whiskey组出了那么多叛徒吗?”
虽然藤原真央的肢体语言懒散得过分,但是语气里透露出来的显然是正经:“因为无法信任啊,你以为代号都是取着玩的吗?whiskey这种酒有一个特性,必须要在橡木桶中存放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够瓶装出售,也就是说,以whiskey为代号的你们,都处于缓刑考验期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