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就只敢隔着墨镜偷偷看着他?
这是小偷的行为。
她默默地收回目光,不承认自己偷看他,也不承认心底对他的悸动。
她是被迫来的,要不是陈蝶珊去约会,她才不会来当公司的领队。
她内心纷纷扰扰,脚步已将她带向报到处。
“妳迟到了,很多人都先出发了,妳的员工也出发了。”何杰洛苦等着她,虽然是最晚一个来报到,但他见到她终于出现,禁不住露出笑脸。
打量她身上的白T加牛仔裤、黑色的运动鞋及背包,优闲的装扮像以前的她,不过她戴着墨镜是怎么回事?睡眠不足?
“喔。”林晨衣低低地应了一声,在签到簿上草草签上自己的名字。
何杰洛发给她摸彩券,她随手放到裤子后的口袋。
“干么戴墨镜?没睡好?”他问她。
她听着他悦耳的嗓音,心底热热的,可是嘴里就是吐不出好听的话。“谢谢你的过分关怀,我是因为太阳太大才戴墨镜。”
何杰洛仍是笑着,她的出现教他心情豁然开朗,像拨云见日。
林晨衣悄然地瞥向他阳光般的笑容,心底溜过一丝苦味。
为何会有苦苦的滋味?这和她还爱着他的理由一样是无解。
“走了。”她迳自拿了矿泉水,走上健行步道。
“等我。”何杰洛把报到处交给别的成员,一手拎起自己的背包,大步走向她身边。
她可没等他,她走她的,而他仍走在她身边,心是热切的。
“怎么不说话?”他瞅着她雪白的小脸,先开口。
“跟谁说?”她推推脸上的墨镜,掩饰心中的浮动,脚尖踢著路上的小石子问。
“我。”
“我为何要跟你说话?”她不想多说,她害怕泄漏心事。
“我就在妳身边,难道说说话都不行?”他逗她。
“这路是公用的,谁走在我旁边我就要跟谁说话吗?你只不过是路人甲而已。”
路人甲?何杰洛发烫的眸子冷却了,她总有办法浇熄他的热情。
“嘿!你们都穿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好像情侣装喔!”就在他们的前方有一组夫妻档会员发现他们,伫足下来往他们瞧,那位太太笑着指着他们的衣服说。
林晨衣这才注意到那太太说得没错,她和何杰洛竟然是一样的穿着?!
“这叫默契。”何杰洛笑着回答。
林晨衣内心既无措又无奈,她笑不出来,只好沉默以对。
“你们真的是情侣厚?”那位太太还不放过他们。
林晨衣相信这下连何杰洛也答不出来了。
“八百年前是。”他竟然还是可以给出答案。
林晨衣仍保持沉默,他的意思是以前是,他并没有说错。
唉!她暗自轻叹,自问为何要叹气?
“姻缘是天注定,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一切都是有因缘的,有缘分就会有结果。”那位太太还接着传道。
林晨衣抬眼看何杰洛,他笑笑的,不再开口,她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那对夫妻档也笑着,终于往前走去了。
林晨衣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她不想一路上有人再把她和何杰洛扯在一起,说什么姻缘天注定的神话。
“走不动了?这只是健行,不是真的登上高山。”何杰洛发现她落单在他后面,停下脚步来等她。
林晨衣当然知道这只是健行,只是她不想要他一直跟着自己。“可不可以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当然不可以。”何杰洛扯扯唇,没有理会她的冷淡,她想要单独一人,但是他怎可能放她自己一个,他不会错过和她相处的良机。
她低叹,路只有一条,她还能怎样?
“妳对这次的活动有什么意见?”他找话跟她说,就算她要斗嘴也行。
她默不作声。
他耐心地等候,打趣地问:“喂,有人在吗?”
她无奈地看向他,甩不开他,也真不知要怎么办了。“你干么砸大钱送休旅车?”
“本公会第一次办活动,总不能太寒酸。”他乐见她有回应。
“我看你是钱多。”她懒洋洋地说。
“妳怎么知道是我出的钱?”何杰洛一笑,扬起眉瞅着她看,借由阳光隐约看见她遮掩在墨镜底下的双眼也正看着他。
“我……”她突然打住话,脸红了,她已经透露了她曾注意过这件事。
“告诉妳,办这个活动只是为了要见妳一面。”他坦白地对她说。
“啊……”她听得心一惊,不慎脚一滑,扭了脚踝,疼出了眼泪。
“怎么了,怎么了?”他及时伸手揽在她腰上,护住她,让她免于跌倒。
“没事。”这突来的亲暱触碰使她心狂悸,赶忙挥开他的手。
“别逞强,先试试脚踩在地上疼不疼。”他的手从她的腰间移开,转而牢牢的扣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臂,帮她维持住平衡。
她咬著唇,坚持拨开他的手,就近扶著树干,再试着把扭伤的脚踩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使她无法把这样的动作完成,她知道这下糟了,她无法顺利地走动了。
“别动,我看看。”他见她情况不太好,担心地说。
她要阻止,但来不及了,他蹲下身,拉起她的裤管,审视她肿起的脚踝。
“伤到脚踝了,一定是妳迟到没暖身就上山,才会这样。”他依照经验评估。
她无辜的瞪大双眼俯视他,他说得也许没错,可是造成她受伤的明明是他刚才的那句话。
噢!不,她怎能怪他,是她心神不定才会落得脚受伤。
他并没有错,错在她自己。
“晨衣姐,怎么了?有没有事?”她的员工们就在不远的前方,有人刚好回头时发现了这状况,召集大伙儿向她跑来,围着她问。
“我没怎样,你们先走。”林晨衣不想他们为了她耽搁。
“晨衣姐,妳还说没怎样,妳的脚踝愈来愈肿了,这样怎还能走?我留着陪妳好了。”李奇哲也蹲下来看她的脚踝,很有情有义的自告奋勇要陪着她。
“用不着,有我在。”何杰洛眼底透出犀利的一道光。
李奇哲接触到他的黑眸,感到一阵不寒而栗,那是看情敌的眼神。
他这才意识到,林晨衣是和何杰洛一起走上山的,而且他们还穿着情侣装。
他们两人不是敌人吗?可是,若是敌人,林晨衣怎会允许何杰洛跟她亲近,何杰洛还亲自蹲著拉起她裤管,看她的伤。
李奇哲愈看他们愈觉得不对劲,这才细细的反思,林晨衣头一次要他假扮男友是在日本时,当时何杰洛在场;成立公会那天,她也要他帮衬,那时何杰洛也在场。
难道晨衣姐要他客串演出男友,都是因为何杰洛?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只是敌人吗?
噢!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都不干他的事,他只是助理,他只需做他该做的他的他还是别插手吧!
李奇哲认分地立起身,退到一旁。
“奇哲,你当领队,带大家先走。”林晨衣指派李奇哲替代她当领队。
“是,晨衣姐。”李奇哲接到命令,振作地说,很欣慰她没有把他忘了。“我们走吧,有理事长在,大家别担心。”他回头向同公司的人员说,领着他们继续前进。
员工们都不太放心,频频回首,慢慢地往山路上走去。
逐渐的小径上杳无人声,人全走远了,只听得见鸟儿的啁啾和远方的虫鸣。
林晨衣正要开口叫何杰洛也快走,别理她。
他却比她先开口说:“忍着点,我知道很疼,来,先搽点万金油缓解疼痛,待会儿揹妳下山就医。”
他要揹她?那怎么可以。
“不,不要。”她强烈地拒绝。
何杰洛没理会,拿下自己的背包,取出有薄荷成分的万用药膏,握着她白皙的小腿,手指很轻柔地帮她在肿起处抹上药。
林晨衣眼看着拒绝无效,她又无法移动,竟也只能无措地任由他去。
“啊……”她可以感到他手劲已经很轻了,仍是忍不住疼得哀叫。
“很痛喔,那我轻点。”何杰洛的心绞成一团,不忍见她痛苦,于是再放轻力道,动作如同呵护。
“不用了……”她害怕他的好,她宁可他别管她。
“乖啊,不痛不痛喔!”
她低头瞅着他闪耀的黑发,听他温柔的安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一阵阵酸楚,泪忽然涌上,灼痛了她的双眼。
“快好了,忍一下就好了喔!”他抬起脸对她一笑。
她仍瞅着他,他这一笑,她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痛到哭喔?”他看到她的泪,不舍地说,收好药膏,立起身,双手取下她的墨镜,拿面纸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不要这样!”她不是痛到哭,而是他对她的好让她想起从前。
“不要怎样?”他专注地瞅着她星灿般的双眼,问话像情人的低喃。
“你离我远一点好吗?”她阻止自己将他的话听成爱人的呵疼,她提醒自己,他对每个女人都可以这样说话。
可她愈是抗拒心底愈是难过,情绪愈是复杂,泪又忍不住地滚滚直落。
“别哭了,来,我揹妳下山就医。”他收起她的太阳眼镜,轻声说。
“我叫你走开,离我远一点,你没听见吗?”她痛苦地对他嚷。
“我就是不走开,妳没听见吗?”他声调平稳,和悦地笑着。
“不要在我面前演情圣,我早就看透你了。”她心底的痛扩散到无边无际。
“看得透怎会不知道我爱妳?”他问,深深地看着她。
“别把那三个字挂在嘴上。”她别开眼,不肯和他的眸子相对。
“我不只是挂在嘴上,我也放在心上。”他盼着她相信。
“你对每个女人都可以这么说。”
“我没有那么多情。”
“你有。”
“没有。”
“明明就有。”
他抬起手,将她别开的脸挪向自己,要她看着他,认真地对她说:“没有就是没有,从我们开始交往的那一天到现在,我没有爱上过别的女人。”
“这是我听过最荒唐的笑话,你怎么说得出口?”她指责他。
他瞠目,难以置信地问:“妳把我的真心话当笑话?”
“我已经分不出你说的哪句是真心话?”
“妳未免也太可恶了。”
“如果你觉得我可恶,那也是因为你可恨。”泪从她眼底拚命地往下坠,不想他一直缠着她,她会无所适从。
原来她恨他!他彻底地被震撼了,眼底一片森然之气,心深深地被刺痛。
他以为真诚地摊开来说是最好的,他以为他有得是真情,足以打动她,但原来她恨着他。
难怪她一直不给他机会,难怪他进不了她的心门,无论他做什么都没用。
是因为当年分手的原因而恨着他吗?他根本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她却不信任他。
不信任的杀伤力足以毁掉一段感情,难道要把心剖开来她才会明了他的真心?
两人瞪着对方,没有人再开口,交流的眼波中净是无声的痛,还有说不出的内心煎熬。
有那么一刻,林晨衣以为她会支撑不住,会在他骇人的目光下昏厥。
她从他的双眼总可以窥出他内心的感受,她的话足以令他受伤。
她痛恨自己难道非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才能证明她是对的吗?她不能平静的对待他,好好跟他说话吗?
她握紧自己微颤的手,她办不到,她无法假装他们之间没事。
清冷的小径蓦地刮起一阵风,落叶飒飒纷飞。
眼看着僵持不下不是办法,总要有人暂时先收兵偃旗。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何杰洛压抑所有的情绪,沈声劝说,他并不是要这么算了,而是事情有轻重缓急,他得先揹她回头就医。
“我跟你又没要好过,怎有可能吵架。”林晨衣冷淡地说,眼底掩藏着她最深的痛苦。
“妳是想气死我吗?”何杰洛额上青筋暴跳。
“不想气死就快点走开,别管我。”算她拜托他行个好,放她一马吧!
“妳怎么回去?”他被气得快疯了,两手插在腰上问她。
“折树枝来当拐杖自己回去。”她直视他喷火的眼,微颤著唇说。
他忍不住了,真被她气疯了,甩头转身迈开步伐,狠下心不理她。
她见他要走了,终于松了口气。
没想到他突然又转过身,毫无预警的伸出大手扣住她的颈背,倾身吻住她。
他的唇狂风般的掳住她的,烈燄般的舌尖直欺入她的口中,野蛮地探索她,夺取他所要的香甜,并要她不得反抗。
她的反应是傻住,等她意识到他猛烈的侵略,他已将她紧紧压抵在一旁的树干上。
她感觉到他强壮的身体正压着她,滚烫的温度直接传导到她身上,她不知所措的打颤,她敌不过他的力气,也承受不住他强烈的攻击。
她在他面前只是假装坚强,内心有说不出的徬徨和无助感,他不能欺侮她。
他敏锐地发现身下的女人在发抖、退缩,他僵化的心突然柔软,他绝对不舍得伤害她,她必须知道,全世界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她。她大可不必害怕他,他不过是一个想爱她的男人罢了。
他轻抚她细致的脸,狂野的吻辗转变得轻柔,再更轻柔……最后成了摩挲般的温柔。
她紧紧的闭着双眼,心疯狂的悸动,他突来的细密纠缠使她更加不知如何是好。最疯狂的是,她的心竟因此快融化了?
不就是一个吻而已吗?
千万别陷落在纷乱的错觉里!
这一切全都不是真的。
没有真心,没有真情,什么都没有……
第7章
她的泪顺着脸颊滑进两人的口中,何杰洛尝到泪的味道,诧然放开她。
凝视她无辜的双眼、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怜爱地抚去她的泪,想问她要是不爱他怎不拒绝他的吻?她当真恨着他吗?
但他没有问,这一吻已让他识破,她根本没有那么强悍。
他很清楚在他怀里的女人是柔弱无助的,要是她真的那么恨他,她的表现应该是更强烈的反击,但她没有,他只感受到她脆弱得需要保护。
他说什么都会保护她,无论她是否真的恨着他。
“别逞强了,来吧!”他有力的双臂很快地揹起她,再提着背包,稳稳地往回走。
林晨衣六神无主的倚在他宽厚的背上,终于能发出声音向他抗议──
“你……快放我下来,我不想被别人看见,你别管我……”